既然都已经找好了说话的地点了,萧锦言自然不会拖延,很是直接的就开了口,开始说起来自己为什么假扮楚钦的原因。
萧锦言叹了口气,脸上出现了几分追忆的神色来。
“我的朋友其实不多,你记得我之前和你说我那些茶的书,都是一位故友送给我的吗?”
谢幼微点点头。
她当然记得。
当时她还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去就是说。
只是当时她觉得那个想法实在是过于可笑的,当即就把自己的想法给否定了。
萧锦言勾了勾唇。
“其实那个时候没有骗你,说的都是真话,那些书确实是故友赠送给我的,那位故友就是楚钦。”
“楚钦另有其人,是我的好友,而我,是萧锦言。”
谢幼微点了点头。
实际上谢幼微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猜测。
京城里面都说令王以前还是太子的时候就非常非常的温柔,是一个风光霁月的男子,但是在火灾之后性情就变了很多。
大概是在火灾之后,就再也没有了真正的楚钦来吧。
看到谢幼微的神色,萧锦言也料到了谢幼微估计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我性格孤僻,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友人,但是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和楚钦认识了……”
随着萧锦言话语的展开,谢幼微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画卷在自己的面前缓缓展开。
彼时的楚钦,还是东宫的太子。
优秀的出生、俊美的长相、极高的天赋。
楚钦所拥有的一切是千千万万人所趋之若鹜的。
立楚钦为太子是一件毫无异议的事情。
而楚钦也并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学识性情和治理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
彼时的楚钦才刚刚被立太子没多久,年纪还那般小的时候,先皇就有意培养楚钦了。
虽然楚钦年纪还小没有办法真的被委派什么任务,但是先皇却经常拿那些问题来考量楚钦。
领兵、修治水利、救助难民等等等等。
每一项楚钦完成的都很出色。
再加上楚钦那个温润如玉的性格,也并不树敌,反倒是引起了一众好感。
连带着百姓对于这位太子的呼声也很高。
先皇并不是一个忌惮自己的儿子功高盖主的人,相反,看到了楚钦的优秀,先皇反倒是非常的欣慰,并且一直都在有意培养楚钦。
所有人都认为,楚钦会是下一代君王。
而那个时候的萧锦言,还是一个谁都可以欺负上几分的流浪儿。
萧锦言是一个孤儿,自小流浪。
对于一个幼小的孩子来说,流浪就是一个受欺负的旅途,看着孩子小,又孤身一人,便是谁都可以欺负上几分。
那些富贵人家就不必说了,看到衣衫褴褛的萧锦言一个人就心生厌恶。
甚至时不时还会有自以为心善的富家小姐来帮助自己,但是那样的后果就是会让他受到更加疯狂的凌虐。
还有哪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也有很多看不起他这个没有爸妈的孩子。
而且萧锦言看不到颜色。
年幼的时候萧锦言其实不知道自己看不到颜色,他以为世界上每一个人看到的风景都是和自己一样的。
但是萧锦言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人们可以对着那些全部一致的颜色说出个红橙黄绿青蓝紫来。
那时候的萧锦言没有什么伪装的心思,实在好奇,就忍不住问了。
然后那群孩子就都知道了。
他们专门捡着那些色彩鲜艳的东西,到萧锦言的面前来嘲笑萧锦言。
那是萧锦言最灰败的一段岁月。
孩子的恶意是最没有由来的。
而萧锦言没有办法反抗这些欺辱。
因为这些孩子都是一伙一伙的,他反抗一次,只会得来更加疯狂的报复。
其实当时不是没有人朝萧锦言投出橄榄枝来庇佑他。
但是那是一群乞丐。
那群乞丐自成来一个帮派,每日上街乞讨或是胡搅蛮缠,手段下作却也可以勉强垫垫肚子。
萧锦言年纪小,长相也俊俏,要是真的可以纳入丐帮,凭借着那副皮囊就可以叫那些个自诩心善的富家小姐伸出援手。
萧锦言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萧锦言不愿意。
听上去有几分奇怪,但是无父无母的萧锦言在流浪的日子里面却莫名有着自尊的观念。
萧锦言生活的转折点,是在遇到了楚钦的时候。
遇上楚钦的时候,是在朝廷施粥的时候。
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
当时的萧锦言已经饿了很久很久了,身上也只有一件自己悄悄捡来的棉衣。
还是破的。
萧锦言感觉自己好像快被饿死了。
萧锦言第一次尝试放弃了自己的尊严,跟着其他的流浪汉一起去盛朝廷的粥。
布粥的人正是楚钦。
萧锦言从楚钦手里接过了粥。
楚钦就和传闻中一样温润,一双漂亮好看的眼睛里面没有怜悯和同情,只是看着萧锦言淡淡地笑。
萧锦言被楚钦眼里的笑意烧的一烫,整个人捧着粥碗就直接跑了出去。
楚钦身边的侍卫看到了萧锦言的反应,当即有些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真实的,主子您在这里帮忙,这些人却这个样子……”
萧锦言的耳力好,而且并没有跑远,当然是听到了那侍卫的话。
萧锦言的一双眸子当即就暗了几分,拿着碗的手收紧了几分,指尖愈发地苍白了起来。
然而,侍卫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楚钦的声音打断。
“住嘴,不可妄言。”
楚钦的声音尚且稚嫩,但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侍卫也没有想到一向温润好脾气的楚钦竟然会因为自己这么一句话而生气,当即慌乱来起来,垂下脑袋。
“是。”
楚钦扫了一眼侍卫,看了看萧锦言跑远的声音,无奈的叹了口气。
萧锦言自然也听到了楚钦的声音,身子一僵,却跑得更快了。
萧锦言看了看碗里冒着热气的粥,自嘲般地笑了笑。
那位太子殿下怎么想的,与他又何干呢。
对于他来说,此时这碗可以让他活下去的粥,才是最重要的。
粥是色彩斑驳的杂粮熬出来的,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稀,很稠。
喝下去,便又可以在挨上一阵子了。
萧锦言的肚子咕咕地叫唤了起来,咽了口口水,将那碗粥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然而,天不遂人愿。
在粥的热气扑倒萧锦言的脸上的时候,忽的有人出现,猛的一用力。
粥碰触到了萧锦言的唇,也不单单只是萧锦言的唇。
还有萧锦言的脸。
萧锦言极快速的闭上了眼睛,没让那粥也一并撒到眼睛里面去。
好在天气冷,粥早已冷了不少,若是那刚出炉的滚烫的粥,萧锦言的脸只怕是早在这一天就被毁掉了。
萧锦言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却知道了是谁做了这些事情。
因为在萧锦言的耳畔边,传开了那些孩子肆意的笑。
“你们看他的样子!笑死我了!”
“都看不到粥的颜色,你知道今天这粥是什么颜色吗!不知道可不能喝!”
孩子们天真又残忍地嘲笑着萧锦言。
萧锦言像往常一样,沉默着。
鼻子下面也有洒上去的粥,近在咫尺的香味一个劲地往萧锦言的婢子里面钻进去。
那香味勾的萧锦言愈发的饥饿。
终于没能忍住,萧锦言悄悄地伸出了舌头,舔了一口在唇上的粥。
他很久没有吃过这种热气腾腾的东西了。
虽然只是那么一小口,但是却好像是神仙赐下来的物件一样,叫萧锦言整个人都忍不住心生欢喜。
然而,萧锦言这个自认为小心翼翼的隐蔽行为,终究是没有瞒得过这一圈的孩子。
孩子们当即就大声叫唤了起来。
“你们看!你们看!这个乞丐他竟然悄悄地舔掉那粥了!”
“噫~真恶心,不亏是乞丐。”
“乞丐乞丐乞丐,不要脸的乞丐!”
萧锦言的拳头越攥越紧。
压抑地沉默之后,迸发出来的是无尽的恨意。
萧锦言就像是一直小豹子一样,恶狠狠地一下子就将面前的几个孩子给撞翻到了地上,一边从喉咙里面发出那种近似于野兽一般的怒吼,一边去撕咬那些孩子。
萧锦言管不得那么多了。
他只知道,这么下去,迟早会被这群孩子给磋磨死。
反正早死晚死,横竖都是一个死字,倒不如现在就把这个条命给拼上把自己的 这口气给出了。
那些孩子只当萧锦言是一个可以随意欺负的软包子,但是谁能想得到兔子急了会咬人,面前的这个还是比兔子还要凶猛地凶兽呢?
孩子们被吓得咿咿呀呀的乱跑乱叫,但是这些孩子虽然都是普通人家出生,但是也大多都是好生地养着到现在的,也没有做过什么粗活累活,自然没有办法和流浪了那么多年的萧锦言抗衡。
虽然是多对一,但是那几个孩子看上去竟然比萧锦言还要惨上几分。
尖叫声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众人的注意力。
也有那几个孩子的家长注意到了这一遍。
孩子们的家长急急忙忙地上前,拉开了一群孩子。
萧锦言虽然可以一对多和这些孩子勉强抗衡,但是却没有办法于这么多的大人抗衡。
很快,萧锦言就被丢到了地上。
那些孩子一个个地,哭的委委屈屈地躲在家长的怀里,用怨恨的眼神盯着萧锦言。
萧锦言也不惧,扬起下巴回视着,眼睛里面满是桀骜不驯。
事情闹大了,自然引起了边上施粥的朝廷的注意力。
楚钦也从那边走了过来,看到了狼狈地倒在地上的萧锦言。
萧锦言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衣着华贵的小少爷。
和倒在地上的他比起来,这位小少爷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萧锦言有些自卑的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但是却无处可藏。
而后,萧锦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看到了那风神俊朗的小少爷站在那边,将事情的始末全都给了解清楚,接着替萧锦言主持了公道。
萧锦言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那一群一直欺负自己的孩子们,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了害怕的情绪,小心翼翼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一个个地和自己道歉。
那个小少爷给他又盛了一碗粥。
热气腾腾的粥,闻上去格外的诱人。
在此之前,萧锦言想要的是这一碗粥。
在此之后,萧锦言觉得,他想要跟着这个小少爷。
这没想着,萧锦言也就这么做了。
萧锦言看到了在自己提出了请求之后,那位小少爷眼中的惊讶,和那位小少爷身边侍卫眸中的嫌弃。
最后,萧锦言也没有能够跟着那位小少爷。
小少爷说跟着他太危险了。
但是这位小少爷却把他给送到了另一户人的人家里,和他说想要跟着他还是再长大一些好了。
萧锦言那个时候不理解。
小少爷明明和他差不多大。
到了那一户人的家里,萧锦言才知道这位小少爷为什么那么说。
小少爷叫楚钦,姓的是帝王家的楚。
他是太子,身边险象环生,自然是凶险的很的。
而小太子把自己送到的那一户人家,与其说是户,不如说是那人。
那个人和自己一样,也是孤身一人,没有父母,也没有伴侣和孩子。
萧锦言被那人认作了义子,从那之后就开始跟着那人学习。
虽然是义父,但是萧锦言最常唤那个人的称呼却不是父亲。
是师傅。
镇抚司是为谁存在的,是为皇帝存在的。
镇抚司的事情没有别的机构管理插手,从来都是皇帝直接管辖。
萧锦言的那个师傅,就是那个时候镇抚司的指挥使。
和萧锦言一样,萧师傅也被称为阎王。
而楚钦身为太子,皇帝也有意地去磨练楚钦,让楚钦接过自己的担子,所以当时的皇帝将镇抚司的权力分了一部分给楚钦。
身为镇抚司的一把手,萧大人自然也是不会拒绝楚钦的请求。
而且,萧大人萧默梓也有意想要培养一个接班人。
于是乎,萧锦言就这么以萧默梓养子的身份,定居下来了。
因为是照着接班人的方向去培养的,萧默梓对萧锦言的要求极其的严格。
萧锦言自己也知道这些。
萧锦言知道,楚钦是太子,而且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太子,将来是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君主的。
而他,则是要努力地得到萧师傅的认可,接过萧师傅的位置,成为镇抚司的一把手,成为楚钦手底下最好用的一把刀。
这是萧锦言的目标。
两个人都在不同的道路上面努力着。
再之后,萧锦言再一次见到楚钦,两个人都已经变成了少年人。
萧锦言表现的很是出色,被萧默梓安排到了镇抚司里面从小职务开始做起。
而楚钦身为太子,也已经开始接触各种各样朝廷事务,且都完成的十分优秀。
萧锦言是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再次遇上楚钦的。
那是一次保护的任务。
任务的保护对象,就是楚钦。
萧锦言知道楚钦身在太子之位,想要害死他的人太多了。
即使楚钦这般的优秀,但是毕竟楚钦若是登基了可不仅仅代表了楚钦获得了最高的权力,还代表着那些和楚钦沾亲带故的人。
哪里有人,就自然会有帮派之分。
哪怕是楚钦的风头压过了其他的皇子那么多,也还是有人铤而走险选择支持别的皇子。
或者说,是选择扶持一个好掌控的皇子。
楚钦太聪明了。
如果是楚钦上了位,那些奸臣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去找一个好扶持的皇子,将那位皇子推上皇位,将这天下彻底的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因此,想要楚钦性命的人,很多。
萧默梓有意想要锻炼萧锦言,也有意想要让未来君王和未来的镇抚司指挥使之间增添几分信任,因此将萧锦言给委派到了保护楚钦的队伍里面。
两个人就是在那个时候熟络起来的。
萧锦言也没有想到,楚钦竟然会记得他。
楚钦和传闻中一样,是一个性格极好的人,哪怕是不善言辞如萧锦言这般的人,在和楚钦聊天的过程当中也不会有任何的不适。
但是楚钦还是皱了眉头。
那一天,萧锦言和楚钦说了一句话。
“你活着真累。”
萧锦言到现在还记得楚钦那一天的表情。
楚钦愣了很久,接着忽然就笑了。
“对!你说的对,是挺累的。”
接着,楚钦不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月亮。
萧锦言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方才想说,于是就说了,现在才察觉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弥补。
还没想出来,楚钦就又开口了。
楚钦指了指天边的月亮,回过头看着萧锦言。
“你觉得做星星好,还是月亮好?”
萧锦言歪头半天,好半天想不出来这代表着什么。
楚钦也没有计较萧锦言的呆愣,缓缓地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做星星。”
“月亮是很亮,但是我觉得太累了,我想歇一歇,自由一点,散漫一点,没有那么多人注意到我,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时的萧锦言是一个愣头青,没能够马上理解到楚钦的意思,呆呆的,让楚钦忍不住发笑。
后来回去之后,萧锦言才后知后觉地意思到了楚钦那话的含义。
楚钦的意思是。
他不想要做太子了。
为什么呢?萧锦言想不太懂。
太子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更不用说楚钦那般的被肯定,只要好好活着,那将来皇位必定是楚钦的。
拥有那么高的权力,难道不就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吗?
萧锦言没有理解。
但是两个人的关系还是从那一日开始,一点一点地拉近了。
比起把萧锦言当下属,萧锦言发现,楚钦更偏向于把他当作一个朋友。
楚钦经常会说他难得拥有一个朋友。
萧锦言不是很理解,常常会问。
“你没什么朋友吗?”
楚钦就会笑着点点头。
萧锦言不理解。
楚钦的性格那么多,平时围绕在楚钦身边的人也那么多。
楚钦怎么会没有什么朋友呢?
对于萧锦言的这些疑惑,楚钦却总是只是笑而不语。
但是后来,萧锦言就知道为什么了。
跟在楚钦身边的时间久了,萧锦言也见到了当时的皇后。
也就是当今的太后。
当时的皇后比现在年轻很多,十分的美貌,看着十分的端庄优雅。
外人都传皇后最是慈悲心肠好性子。
都说太子的好性子都是随的皇后。
但是萧锦言却觉得皇后冷漠得可怕。
第一次会面,皇后冷冷地觑了他一眼,而后对楚钦开口。
“钦儿,这是何人?”
萧锦言感觉,皇后一出现的时候,楚钦眼里的光瞬间就暗了下去。
楚钦恭敬地回答。
“回禀母后,是镇抚司的人,萧指挥的儿子。”
萧锦言也随之行礼,报上了身份。
听到了萧锦言的身份,皇后的视线在萧锦言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才抽回了视线。
“嗯,知道了,你们继续去玩着吧。”
楚钦点点头。
“谢母后。”
从那个时候开始,萧锦言就觉得皇后和楚钦之间,不像是母子,两个人之间有着浓厚的距离感,看上去陌生的很。
萧锦言不是很理解,但是毕竟萧锦言自小就是个孤儿,后面也只有一个对待自己很是严厉的养父,所以只当是自己的问题。
后来,萧锦言才知道楚钦究竟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面。
那是在火灾之后。
火灾发生的时候,萧锦言去外面出任务了。
回来之后,楚钦就躺在了床上,一张脸已经被烧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看到萧锦言来,楚钦想要和往常一样对这位自己唯一的友人露出笑容。
但是一笑,扬起的唇角就牵扯到了伤口,疼的楚钦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钦的眸中闪过了几分苦涩。
“抱歉,吓到你了吧。”
楚钦一张口,声音沙哑的好像锯木头。
这叫萧锦言格外的惊讶。
楚钦的声音就和他的性格一样,十分的温润,叫人听着就如沐春风,而现在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萧锦言不敢想象楚钦在那场火灾里面,都经历了些什么。
萧锦言摇了摇头。
“不会,你还是你。”
其实萧锦言并不是很在乎这些外表,只要这个人还是楚钦,与他而言就不会有所抵触。
只是。
他怕楚钦自己受不了。
萧锦言看向楚钦的视线格外担忧。
楚钦苦笑,睁眼看了看床顶,开口。
“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不可能再继位了。”
“萧锦言,我觉得差不多了,就让我这样走了吧,好么?”
听到楚钦的话语,萧锦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萧锦言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答应楚钦。
“太医院的大夫医术那般高明,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实在不行,我替你去寻遍天下的名医,总能将你治好的。”
萧锦言以为,楚钦是因为受伤太严重,接受不了自己现在的相貌和声音,才想要寻/死的。
其实不然。
那一天,萧锦言才知道了楚钦这么多年究竟在承受着什么。
楚钦确实是最优秀的一位皇子,确实是一个优秀的预备储君,这些都没有错。
可是没有人是生来就优秀的。
背后是需要付出努力的。
楚钦就是。
楚钦自诩不是天资聪慧的人,只不过是比起寻常人来说有些小聪明罢了。
但是他是皇后的儿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
这就决定了,楚钦必须是优秀的,而且必须是最优秀的。
皇后一直严厉的管着楚钦,楚钦的学习、交友乃至生活各处细节,她都管。
楚钦若是有哪一门的学术下滑了,没有达到最好了,皇后会罚楚钦。
楚钦若是交了什么帮助不到他的,在皇后眼里可能会带坏他的朋友,皇后会把楚钦给狠狠地骂一顿,然后逼着楚钦去断掉联系。
楚钦喜欢穿白色的衣裳,但是皇后认为深色系地衣裳才可以显现出一个皇子的沉稳,撤掉了楚钦衣柜里所有的白色衣裳。
楚钦的性子软。
那样软和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很好地去管理那些臣子的。
所以皇后逼着楚钦变得硬气起来。
皇后在楚钦年幼的时候送给楚钦一只小宠物,然后在楚钦养了好几年之后,逼着楚钦亲手将那宠物给杀死。
楚钦接受不了,擅自将那猫儿给放跑了。
那一日,楚钦被罚在大雪纷飞的院子里面,跪上了整整两个时辰。
楚钦在国子监里面被同伴的朋友们拉着参加了蹴鞠比赛,还拿到了冠军,满怀欣喜地回宫告诉皇后这件事情的时候。
皇后冷着脸训斥楚钦不应该那般的放纵,应该把心思多多放在学习上面。
那一日,楚钦被皇后罚回去抄写了十遍《春秋》。
同时,国子监取消了蹴鞠比赛。
楚钦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被皇后管着,成为了一个人人都说好的太子。
所有人都觉得他好。
但是楚钦觉得他不好。
楚钦觉得自己好像是内里被虫子咬坏了的树,表面看上去长得粗粗壮壮的,但是实际上内里已经全部腐烂了。
楚钦不想做那月亮,因为月亮太显眼了,有那么多人都看着月亮,月亮不能够为所欲为。
楚钦想要做那星星,掩藏在月亮的月光之下,显得不那么起眼,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看到,就算是悄悄地不发光了,也不会有人说他。
楚钦想要自由,而不是被继续困在这看不见的牢笼当中。
他累了。
他不想要皇上的位置。
他只想要自由。
只想自由自在的结交自己想要结交的朋友,养一只可可爱爱的猫儿陪着自己,四处周游世界,看看外面的风景。
但是只要他还是楚钦,还是这个太子,他就没有办法坐到。
火灾那一日,他是逃得掉的。
但是他没有。
他自暴自弃地呆在原地,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要是这火可以烧的再大一点,直接把他烧死就好了。
可惜,老天爷还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在失去意识之前,楚钦看到了自己被冲进来的禁卫军给救起来了。
啊,没能成怪死掉啊。
这是楚钦当时的念头。
他不觉得后怕,只觉得惋惜。
在火灾之后,皇后也来看过楚钦。
但是没说上两句话,皇后就哽噎地上面都说不出来,哭着跑走了。
对于皇后的态度,楚钦的内心惊不起任何的波澜。
反正她肯定是因为觉得自己毁了这脸,毁了这声音,做不成完美的太子了,所以才感到失望难过吧。
萧锦言想要反驳,但是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最后,萧锦言只好劝说。
“你可以假死,然后去周游世界。”
楚钦还是苦笑。
“不必了。”
“我现在,已经不想看了。”
被斩断了翅膀的鸟儿,已经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不再幻想可以翱翔于蓝天了。
楚钦去意已决,任萧锦言如何劝说都不管用。
萧锦言没了法子,只能是陷入了沉默。
楚钦看着顶上的床罩子,犹豫了半晌,还是和萧锦言开了口。
“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萧锦言生怕楚钦提出什么要让自己送他上路的请求,不敢轻易答应,小心谨慎地开口。
“你可不可以,代替我,成为楚钦。”
萧锦言没理解楚钦的意思。
“要是我走了,她……应该会很难过的吧?”
“不过那样对她来说太痛快了,我想要继续在她面前晃悠,让她看看她培养的完美太子,现在的废人模样,这样应该会比杀了她还难受吧?”
楚钦的话里带着几分隐隐地期待。
萧锦言看着楚钦,从那张被大火烧地看不出样子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孩童一般调皮叛逆的表情。
萧锦言感觉,楚钦或许是真的想要折磨皇后。
但是更多的,应该还是担心自己一走了之之后,皇后真的会难过。
萧锦言本不欲答应。
楚钦说自己没有什么朋友。
他也一样。
他从小就是孤儿,习惯了独来独往,在镇抚司里面也是,冷着一张脸没有人来和他讲话。
他只有楚钦这一个朋友。
楚钦走了,他就没有朋友了。
萧默梓教了萧锦言很多东西,但是独独没有教萧锦言那些复杂的情感。
萧锦言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种情绪叫做不舍,也不知道该如何规劝楚钦。
最后的最后,萧锦言还是答应了楚钦。
楚钦和他说。
“谢谢。”
“交给你了。”
“麻烦你了。”
似乎是了却了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楚钦就那么再萧锦言的面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萧锦言和镇抚司告了假,说要去调整心情,然后来到了楚钦的府里,为自己的脸上和身上画上烧伤的疤痕,换上了楚钦最喜欢穿的白衣,带上了他们为楚钦准备的面具,就那么成为了楚钦。
这么一做,就是那么多年。
后面确实如楚钦所料。
毁了容和声带的楚钦失去了皇位的继承权,被册封了王爷,失去了所有的争夺的权力,成为了一个闲散王爷。
而皇后则是挑选了一个好掌控的皇子,也就是当时的楚晏,将其养在了自己的膝下,辅佐着楚晏上了皇位。
而萧锦言,他始终没有忘记当年的目标,在萧默梓出任务身死之后一步一步地爬上了镇抚司指挥使的位置。
但是登上皇位的却不是楚钦。
而是那个当年并不起眼的楚晏。
萧锦言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打印过萧默梓要好好的辅佐皇上,就继续尽心尽职地辅佐着楚晏。
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来了。
除却了当年两个人的共同好友清隐知道这件事情,就没有旁人再知道这个事情了。
萧锦言原以为,自己会一个人把这个秘密带到地下去,这辈子都不会再说出来。
却不想,遇到了谢幼微。
讲完了这些,萧锦言紧张地抿着唇,看着谢幼微。
谢幼微微微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或许萧锦言并不是很理解当时的楚钦是怎么了。
但是听着萧锦言的描述,谢幼微却很是肯定。
楚钦抑郁了。
长期的压迫,被逼着努力,楚钦心里的压力与日俱增。
但是楚钦是太子,是未来皇储。
他不可能和人倾诉这些。
所有的负面情绪得不到倾诉,越积越多,终究有一天,爆发了。
抑郁症患者一心求/死,几乎没有人拦得住。
萧锦言叹了口气,看着谢幼微,有些紧张。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这个事情确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谢幼微不否认萧锦言的这句话,点了点头。
“你辛苦了。”
又要顶替令王楚钦这个身份,又要在镇抚司处理那么多的事情,日日两头跑,确实是辛苦的很。
萧锦言愣了愣,随即淡淡地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会,习惯了。”
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萧锦言所说的话实在是太让谢幼微震惊了。谢幼微完全没有办法相像当年的楚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奔赴死亡。
但是谢幼微强大的共情能力却足够让谢幼微沾染上几分情绪,整个人也变得压抑了几分。
还有萧锦言。
虽然萧锦言说得时候只是几句话简单的带过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谢幼微却也听得出来,萧锦言小时候过得格外的不好。
或者说,受尽了欺辱。
谢幼微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你小时候也是,辛苦了。”
萧锦言又是一愣,随即笑容放大了好几分。
“不会,若不是那一段时间的流浪,也不会让我可以遇上楚钦,被萧师傅收养,甚至于……遇到你。”
说到后面,萧锦言的语气放慢了几分,对上了谢幼微的眸子,满脸认真。
谢幼微的眼眸颤了颤,下意识地去躲避萧锦言的视线。
但是饶是谢幼微疯狂的躲避和萧锦言的对视,却还是躲不开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萧锦言的视线极其具有侵略性,霸道地侵占了谢幼微所有的感官。
就好像是被一只狩猎中的豹子盯上了一样。
半晌,谢幼微有些不自在地开了口。
“行了,别看了。”
“哦……”
萧锦言有些委屈地应了一声,随即垂下了眼眸,乖乖听话,不再去看谢幼微。
露出来给对面的谢幼微的,是一个乖乖的天灵盖。
谢幼微这才敢去打量萧锦言。
萧锦言的头发看上去有几分的毛躁,头顶的发冠也有几分歪了。
视线定在了那发冠上,谢幼微的眼神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锦言悄悄抬眸去观察谢幼微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幼微这副思绪神游天外的表情。
萧锦言忍不住出声。
“幼微?在想什么?”
“在想要不要画一个……”发冠给你。
谢幼微没有反应过来,顺着萧锦言的话开口,说到一半才发现了萧锦言盯着自己的是视线,慌忙又闭上了嘴巴,将后半句话全都给咽了回去。
只听了一半的萧锦言不解其意,满脸地茫然,对着谢幼微歪了歪脑袋。
“画一个什么?”
谢幼微抿住嘴巴,摇摇头。
“没什么。”
她才不会就这么告诉萧锦言的呢!
看着谢幼微的脸上已然没有了之前对自己的那种嫌弃和厌恶,萧锦言眸色颤颤,开始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了……”
谢幼微看着萧锦言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模样,又想到了方才萧锦言所说的话,心下不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原谅你了。”
萧锦言顿时面色一喜,整个人挺起了腰板,看上去好像一瞬间被注入了活力一样,精神饱满。
“真的吗?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太后恢复婚约了?”
萧锦言的面上全是喜色。
既然已经原谅了自己了,那是不是可以重新嫁给他了?
听到了萧锦言这句话的谢幼微面色一沉。
“不可以。”
谢幼微回答的很快,声音也很冷,吓得萧锦言一瞬就又蔫巴了回去。
看着谢幼微难看的面色,萧锦言有些弱弱的开口。
“为什么不行啊……”
谢幼微看着萧锦言一脸无辜,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的模样,心里更加的生气。
这个人竟然到了现在,还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谢幼微气的恨不得狠狠地给萧锦言狠狠地来上一下子。
心里这么想的,谢幼微也就确实这么做了。、
谢幼微从椅子上面起身,手握成拳头,毫不客气地对着萧锦言的肩膀来了一下子。
似乎是觉得这么一下子还是不够解气,谢幼微又打开了拳头,在萧锦言的肩膀上面狠狠地扭了一下子。
但是很可惜的是。
萧锦言的胳膊上面全是肌肉,完全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软肉,摸上去硬邦邦的,根本就拧不下去。
谢幼微被这一下子整的格外的郁闷,恶狠狠地拍了拍萧锦言的手臂,凶巴巴地开口。
“喂!放松点!”
萧锦言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委屈的情绪,皱着眉头可怜兮兮地开口。
“已经放松了。”
谢幼微:“……”
虽然无语,但是谢幼微也知道萧锦言没有在骗自己。
但是一口气出不出去,总是让谢幼微的心里格外的不爽。
看着萧锦言的那一张俊脸,谢幼微记上心头,当即将手从萧锦言胳膊的地方抬起来抬到了萧锦言脸庞。
让后在萧锦言受宠若惊的表情之下,狠狠地拧上了萧锦言的脸蛋。
毕竟这一张脸实在是太对谢幼微的胃口了谢幼微终究没有舍得下狠手,只是象征意义地掐了一下。
是连红色的印子都没有留下的程度。
但是萧锦言却流露出了满脸的受宠若惊,甚至脸上爬上了一层一层的红晕。
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个被调戏了的良家妇男。
谢幼微:“…………”
这种突如其来的强抢民男的罪恶感,是怎么一回事???
谢幼微抿着唇,收回了自己的手,保持了沉默,没有说话。
而萧锦言却开了口。
“你都摸了我的脸了,你要负责!”
谢幼微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从脖子红到耳垂的萧锦言。
谢幼微:“???????”
你是怎么,一边这么害羞羞赧的红着脸,一边还可以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谢幼微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好几声才恢复了过来。
谢幼微艰难的开口。
“我不是摸你的脸,我是在掐你……”
萧锦言摆出了一副无赖的模样。
“我不管!你就是摸了!负责!负责!”
谢幼微:“……………………”
就是准备无赖到底了是吧。
谢幼微也已经缓过了神来,当即好整以暇地抱起了胳膊,看着萧锦言。
“可以啊。”
“那我是对楚钦负责,还是对萧锦言负责?”
萧锦言:“????”
谢幼微在说什么?
楚钦不是都已经到地下去了么?
看到萧锦言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谢幼微心里气的不行。
这个时候的谢幼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阿娘说,有的时候该好好聊一聊的时候就该好好聊一聊,只有聊开了才可以将问题解决掉。
因为……
暗示,这个狗男人的猪脑子,根本就,听不懂啊!!!!!!!
谢幼微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气到吐血了。
但是偏生对面的萧锦言还是用一个无辜且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
谢幼微感觉自己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好像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谢幼微眼一闭心一横,干脆将事情将明白一些。
“你要是让我对楚钦负责,我就去地底下把楚钦给揪出来,嫁给楚钦。”
“你要是想让我对萧锦言负责,那我就上门提亲!”
话已经说的足够明白了。
谢幼微觉得自己把意思表达的已经足够的明确了。
要是你是以楚钦的身份来求娶她,那还是洗洗睡吧,要是是用萧锦言的身份来上门求娶,那她便答应。
萧锦言感觉一瞬间,脑海当中似乎是有什么光闪过去了。
大师!他悟了!
萧锦言腾的一下从位置上面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急切。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
萧锦言看上去格外的着急。
“等我!我下午就来!”
谢幼微:“?????”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还没等谢幼微开口说些什么,萧锦言就直接跑了出去。
谢幼微目瞪口呆地看着跑出去的萧锦言,张开的嘴巴来不及吐出任何一个音节。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速度还不够快,萧锦言干脆地运起了轻功,一跃离开了将军府。
不单单是谢幼微看得满脸震惊,在外面看门的喜翠也是完全压制不住的惊讶。
喜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茫然地看向了自家小姐。
“小姐,萧大人……怎么了?”
谢幼微此时已经收回了自己的下巴,勉强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听到了喜翠问自己的话,谢幼微的眸色颤了颤,抿了抿唇,心里给出了回答——回去准备东西来提亲去了。
但是谢幼微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说出口。
谢幼微眨了眨眼睛,对着喜翠耸了耸肩膀。
“谁知道呢?”
“可能赶着回去收衣服吧。”
喜翠扎拉眨眼睛,整个人更是迷茫。
啊?
堂堂镇抚司指挥使大人,原来还需要自己收衣服吗?
日子过得这么的清贫的吗?
喜翠又仰头,看了看晴朗的天气,晴空万里的。
啊???
这么好的太阳,还需要收衣服吗??
喜翠看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当日的下午,萧锦言就站在了谢将军府的门口。
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
好多好多的宝箱被许多小厮一前一后地扛着,排出去好长的队伍。
队伍的头站在萧锦言的身后,和萧锦言一起看着那大门的方向。
萧锦言叩响了谢将军府的大门。
而此时此刻,谢将军还在院子里面,拉着谢夫人吐槽着。
“你说早上那算是啥事啊?那谁……哎呀我都想不起来名字。”
“那家伙出事了就出事了呗,怎么还要专门把我们拉过去私底下说呀!”
“我名字都想不起来的人,能有多重要呀你说说看!”
“就这么怠慢了萧锦言那孩子……哎呀!哎呀!!”
谢将军的叹息一声比一声重。
谢夫人看着谢将军的模样,但笑不语。
她倒是想看看,等到萧锦言那小子的真实目的曝光了,这家伙还会不会是这个态度。
只是谢夫人也没有想到,谢将军的打脸会来的这么的迅速。
小厮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
小厮的神态万分震惊,想来应该是跑过来太急了,一直都在喘气。
谢将军皱起眉,方才的不悦还没有消散。
“怎么了?”
那小厮一边大喘气,一边开口。
“府……府外……那……那早上来过的……”
小厮还在喘气,说话一断一断的,听的谢将军格外的不舒服。
谢将军挥了挥手。
“你先把气给顺好再说话!”
那小厮应了声是,当即就站在原地开始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
谢将军也不急,就那么看着那小厮。
谢夫人倒是隐隐察觉出了几分,但是却又不那么的确信。
应该……不至于吧?
没有那么快吧?
她早上还在和谢幼微那丫头提建议呢。
不至于这么快就……
不会吧不会吧…………
谢夫人越想,越不自信,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发的奇怪了起来。
谢将军看着谢夫人的表情变化,还不知道怎么了,傻愣愣地开口。
“夫人怎么了?”
谢夫人:“……”
时常会因为自己有一个傻憨憨夫君而感到心累。
那小厮也在这个时候终于将气给捋顺了,一口气的将话给说全乎了。
“早上来过的那那位萧指挥使大人来了,现在就在府门外,还带着……”
那小厮的话还没说完,谢将军就眸色一亮,腾的一下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
“真的!小萧来了?!你真是的,怎么不早说!”
说着,谢将军就像一阵风一样,大刀阔斧地走了出去。
小厮:“………………”
他好累,真的。
谢夫人:“………………”
她也好累,真的。
谢夫人也已经才出来了萧锦言的来的原因,当即也不拖沓,只是怔愣了片刻,也像是一阵风一样,在谢将军的后面飞了出去。
小厮:“???”
等一下!
他还没把话说完呢!
那个萧大人,是带着聘礼来的啊!
小厮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空空如也的会客厅,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开始思考起了人生的意义。
而这个时候,谢将军和谢夫人也抵达了府门。
谢将军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队伍,眼里只看到了萧锦言的身影,直挺挺地走到了萧锦言的身边,大刀阔斧地拍了拍萧锦言的肩膀。
“好小子!你怎么又来了!早上没和你好好聊聊我这心里啊可是格外的不舒坦……”
谢将军站在萧锦言的身侧,一副完全哥俩好的样子。
谢夫人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出声。
“老爷。”
谢将军虽然此时此刻格外的想和萧锦言从星星聊到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但是老婆大人的话,谢将军还是不敢不听的。
谢将军抬起头,看向自家夫人,眼里带着清澈的愚蠢。
“怎么了夫人?”谢夫人又是嘴角抽了一抽,声音冷了几分。
“你先过来。”
谢将军挠挠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自家夫人的那个表情,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是,身为一个重度的妻管严,谢将军不敢反抗谢夫人提出来的任何一句话。
当即,五大三粗的谢将军就像是小鸡仔一样,屁颠颠地跑到了谢夫人的身边。
一边跑还一边傻笑。
“怎么了夫人?”
谢夫人冷笑一声。
“你转身。”
谢将军依言照做。
这一次的谢将军终于不再眼瞎,将萧锦言身后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的。
还有那些木制的箱子,上面带着的红色绸缎的大花。
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谢将军挠了挠后脑勺,继续傻气发言。
“这些都是谁啊,怎么看着这么像提亲的啊。”
一边说着,谢将军还一边转头,讨好的看向自家夫人。
“这是谁家要被提亲啊,这么大阵仗。”
确实是个大阵仗,皇室中人去向太子妃提亲,大概也就和这差不多的样子。
谢夫人略表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你说呢,老爷?”
话尾上扬,隐隐带上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谢将军不明所以,扭头再度看过去。
第一次看,只看到了萧锦言。
第二次看,只看到了提亲队伍。
第三次看过去的谢将军,终于是把这两拨人放到了同一个取景框里面。、
然后,谢将军骇然大惊,整个人花容失色。
“是萧锦言你小子来提亲???”
萧锦言点点头,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是我。”
谢将军脸上的表情煞是一变,显露出了几分凶相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要娶我哪个闺女?不行,你别以为我欣赏你你就可以骗走我的女儿,绝对不可以!”
谢将军满脸地愤怒,格外的接受不了。
毕竟前段时间才刚刚被楚钦那家伙退了婚事,谢将军现在正对这个事情处在气头上面,恨不得两个女儿一辈子都不出嫁,自己养这两个宝贝女儿一辈子。
萧锦言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然而事实上,谢将军也没有给萧锦言开口的机会。
谢将军持续性地自言自语。
“你看上我哪个闺女了?我告诉你我闺女没看上你就绝对不可能!我闺女绝对不会看上你的!或者说我闺女肯定不会看上任何一个臭小子的……”
谢夫人无奈地扶额,对自家的夫君有些无话可说。
就在谢将军持续性地自说自话的时候,谢幼微也被去传话的小厮叫了过来。
谢幼微看上去走过来的动作不急不缓,端庄异常。
但是谢幼微有些微微凌乱的发丝、腰间还在晃动的禁步,以及有些歪歪斜斜地发饰,无不彰显着谢幼微一路上走的有多么的焦急。
谢幼微一出现,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绛红色飞鱼服的萧锦言。
没有带面具。
谢幼微忍不住勾了勾唇。
这家伙,总算是理解了她的意思了。
可算是累死她了。
谢将军也看到了走过来的谢幼微,更看到了谢幼微一过来之后萧锦言就没有从谢幼微身上抽离走的视线。
谢将军:哈哈,我炸啦!
“不可以!怎么可以是囡囡!阿爹不允许!”
谢将军气的跳脚。
谢将军看着自家宝贝女儿,眼里还闪烁着几分希冀。
“囡囡,你喜欢这家伙不?不喜欢的话阿爹现在就帮你赶走。”
谢幼微不语,只是走到了府门口的位置,在萧锦言的正前方站立。
看着站在自己前方不远处挺直了腰背,风神俊朗的男人,谢幼微勾了勾唇。
“想要娶我?”
萧锦言点点头,满脸的坚定和认真。
“嗯!想!”
做梦都想。
萧锦言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谢幼微挑了挑眉,忍着自己的笑。
“可是娶我的话,你以后只可以有我这一个妻子,不可以有任何的侧房和妾,也不可以去任何的酒楼沾染任何姑娘。”
末了,谢幼微又补充了一句。
“出任务例外。”
萧锦言弯了弯眉。
“我知道,我保证不会碰任何一个别的姑娘的任何一根汗毛,今生今世都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听到萧锦言的话,谢幼微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但是娶我你得入赘。”
“入赘就入赘,我都可以。”
只要可以娶到你,怎么样都可以。
谢幼微看着萧锦言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视线从身后那浩浩荡荡的提亲队伍扫过去,谢幼微再也绷不住自己的笑容,灿烂的笑了出来。
“可是入赘的话,那应当是我给你下聘礼才是。”
听着谢幼微这一句颇带有打趣意味的话语,萧锦言扎了眨眼睛。
“那这些就是我的嫁妆了。”
谢幼微眨眨眼睛,当即转过身子,看向了谢将军。
“阿爹,我答应了。”
硕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地,仿佛在和谢将军说——“我答应了你也快点答应吧”。
谢将军:“????”
不是?
他家的乖囡囡,是什么时候被拐跑的?
难道是今天早上?
这么快的吗???
姗姗来迟赶到现场的谢念珠:“!!!”
张大了自己没有见识的嘴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是镇抚司的萧大人来给自家阿姐提亲来了是吗?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她这个谢幼微的超级无敌大宝贝妹妹谢念珠不知道的事情?
谢念珠:猫猫震惊.jpg
谢将军被谢幼微看得满脸的震惊,又将视线转移到了萧锦言的身上。
眸中愤怒的意思格外明显——“我把你当儿子,你竟然想泡我女儿!!!”
谢将军不愿意嫁女儿,但是对上女儿的眼神却又不愿意驳了自家女儿的意思,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谢夫人,希望谢夫人可以出面,拦下这一桩婚事。
谢夫人:“………………”
有你这样的夫君,当真是我的福气。
谢夫人无语过后,将视线转移到了谢幼微和萧锦言两个人的身上。
谢夫人的眉宇之间带了几分无奈和诧异。
她也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让这丫头去把话给说开。
这丫头竟然可以把话给说得,这么开。
当真是叫谢夫人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谢夫人叹了口气,看向了谢幼微。
“你当真决定好了吗?”
谢幼微看着自家阿娘的眸,一双漂亮的杏眸亮亮的,重重地点了点头,说话的语气和方才求娶的萧锦言是如出一辙的坚定。
“我确定了,阿娘。”
谢夫人点了点头,视线从萧锦言的身上扫过,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行了。”
随即,谢夫人朝边上的下人使了使眼神。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未来姑爷给迎进来?”
谢将军:“????”
什么未来姑爷?
他这个一家之主都还没有同意呢!
不可以!
不可以!
萧锦言自然看得出谢将军的神色,呆在原地看着谢将军,没有动作。
谢夫人也察觉到了萧锦言的意思,当即一个眼刀看向了谢将军。
谢将军:“…………”
秒怂.jpg
怕老婆第一名的谢将军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萧锦言的脸上顿时出现了灿烂的笑容,迈步走进了谢府。
萧锦言带过来的一众聘礼按着顺序,一箱一箱的往里面抬。
运了好久才终于全部都给运了进去。
所有人都进去之后,谢府的大门砰的一下,就在众人的面前关上了。
周围早已聚集了好大一圈的吃瓜群众。
“????”
发生了什么?
这瓜他们怎么吃不明白??
谢家大小姐是什么时候和那镇抚司的阎王爷扯上关系的?
那位阎王爷为什么今天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阎王爷?
阎王爷竟然要入赘了??
吃瓜群众:没吃懂,但是吃得很饱。
不管周围人怎么议论这件事情,传出怎么样千奇百怪的流言蜚语,谢幼微和萧锦言的婚期还是就那么定了下来。、
就在两个月后。
谢幼微没有绣制婚服,因为她实在是看不上自己那垃圾的女红技术,更不想要在出嫁的那一天穿着自己绣制的丑不拉几的婚服出嫁。
谢幼微婚服的绣制,被谢幼微全权交给了那位之前帮助过的那位绣娘和朱青茵的母亲。
两个人一起熬夜讨论了好久,终于给谢幼微绣出来了一条极其华美的婚服。
而谢幼微,则是为了搭配那一套婚服,亲自操刀为自己搭配了一整套的头面。
头面的设计稿被送到了林奇的手里。
林奇为了帮谢幼微做出最好的一套头面,来让谢幼微美美出嫁,停止了鸳鸯簪所有的接单,闭关开始专心打造那一套头面。
高莉则是将从珠玉阁那边拿回来的那套巧夺天工的鸳鸯簪送去给了谢幼微,让谢幼微可以出嫁那一天佩戴。
谢幼微不敢接下那么一份意义重大的礼物,最后只好是决定就婚礼那一天佩戴一下,而后就还给高莉。
婚礼如期举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想象当中那么的完美。
穿着最为美丽的婚服,带着自己设计的美丽的头面,谢幼微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萧锦言。
谢幼微悄悄地放下了几分手里的团扇,悄悄地去看站在自己对面的萧锦言。
因为团扇不能放到太下面,谢幼微只能看到萧锦言的眼睛和脑袋。
萧锦言的脑袋上面,带着自己亲手设计出来的发冠。
很好看。
谢幼微骄傲地勾了勾唇。
随即,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猝不及防的相撞。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个人在大堂之内,相视一笑。
满座红烛,每一位宾客都在恭贺着这一对新人。
但是此时此刻的萧锦言和谢幼微两个人的眼中,都只有对方笑起来的眼眸。
这一眼,他们会记好多好多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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