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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国梁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有些不自在。
因为对面的侄媳妇, 实在过于严肃了。之前突然说有事要跟他谈一下, 可来了之后,这眼神……却让他觉得有些锋利啊。
“出什么事了吗?”他慈祥地问。
顾悠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试图用最平静的声音开门见山:“十一年前江城的跨江大桥,真得是您设计的?”
薛国梁眼睛瞪圆, 嘴巴微张, 浑身的血液开始乱窜, 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的,显然是被这个轻轻的问句给惊呆了,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悠把他一切的反映都收进眼底,继续道:“何金明说,那大桥是他设计的。”
薛国梁轻了下喉咙,脸色有些向猪肝红转变的趋势,他压住自己的所有疑问和情绪, 粗声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悠盯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回道:“因为当年事故的责任人顾学斌, 是我父亲。”
薛国梁又惊呆了, “你、你--”
“我需要一个答案。”顾悠平静地打断他, 等着他作出回答。
其实自从她有机会接触到薛国梁以来,对他的性格已经有了些大概的了解。不然她也不会开始怀疑, 父亲对这个人的描述到底是不是出现了偏差。薛国梁大概是没有什么才能的, 家庭聚会上, 看得出他举手投足间对自己大哥崇拜和模仿,当然还有他对薛老爷子的惧怕。这样一个人,结合薛璨东和全家人嘴里不经意间的描述,以及从徐海老人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让她内心的倾向已经非常明显了。
薛国梁消化了好久眼前接收到的这些劈头盖脸的震惊消息,半晌脸色才稍微有些好转,可仍旧有些便秘色,他再次清了下嗓子,看向顾悠的眼神有些难掩的愤怒:“你父亲实在是不应该啊。”
顾悠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
“你父亲实在是太贪了!偷工减料到毫无分寸的地步,不然那桥能塌吗?”薛国梁满脸的痛心,他当年是多渴望靠这个拿奖啊!
“我父亲说工程没有问题。”
薛国梁气笑了,“工程怎么可能没问题,他哪个工程没有偷工减料?不然国家会判他有罪?”
顾悠也笑了,“这是何金明说?”
薛国梁叹息:“除了他,还有我们调查组的人。整个司法体系走了一圈,他怎么可能没有问题。质量检测报告我都看了。”
“我父亲坚信桥梁的设计有问题,徐海前辈也说主跨度设计的过长了。”顾悠提出自己的质疑。
薛国梁显然不相信她,拧眉道“小悠啊,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父亲……在里面怎么样了?你也多劝劝他,该放下就放下吧。犯了错就要自己承担,不要--”
“我父亲已经过世了。”顾悠淡淡地打断他。
薛国梁明显没预料到这个,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悠接着补充:“入狱两年后他就自杀了。不过命不该绝,重度瘫痪留了口气。四年前走的。”
“他,自杀?”薛国梁显然也没想到顾学斌有这个勇气,有些难以置信。
“住院的那几年,他每天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我想我作为女儿,有这个义务替他把真相查清楚。原始图纸您还有吗?”顾悠平静地解释完,提出了自己的需求。此刻的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薛国梁是不知情的。整件事,他也许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吧。她这会儿一时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能刻意压抑着内心所有的情绪起伏,佯装若无其事。
薛国梁的心里却被‘顾学斌含冤自杀’这个信息,给彻底搅乱了。他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图纸公司都有,就在你们部--”说着话音一断,他恍然大悟:“小悠啊,你不会是为了这个才进那个部门的吧?”
顾悠忽略他的问题,回道:“那份不是原始图纸,已经被修改过了。而且何金明这个人的名字,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大桥项目当中。”
“哎?”薛国梁眉头紧皱,“这不对啊……”
当初何金明提出让他做主设计师的时候,他知道这是种巴结行为。可他也想扬名立万,好让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看看他不是个废物,虽然方法不对,可他当时确实动了这个心。不过他到底是个老实人,想着做人不能太过分,就让人把何金明的名字也添了上去,虽然在他的名字之后,但绝对不可能消失。
顾悠从包里拿出那份文件,递给他,“您看看。”
薛国梁接了过去,戴起眼镜开始详细查阅,翻动了几页文件纸后,突然‘啪’的一声把它拍在了桌子上。
“混账东西!”就算他头脑不如他哥,也知道把自己全部抹掉意味着什么。真没问题会这么怕露脸?就算大桥最后出事了,那也是施工的问题啊!一个设计师有什么不敢把名字写到上头的!真是越想越怒,他竟然这么被人耍得团团转!这事如果真是何金明搞得鬼,那这东西欺上瞒下做得可真彻底!中间这么多环节,他得动用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能把这事结结实实地嫁祸给别人。实在是阴险之极!
“原始图纸我有!”薛国梁起身踢开座椅,愤怒地走向一旁的保险箱,‘哔哔’几下之后,他从里面拿出来一打文件。摊在地上翻了一遍,从中选出了一个蓝色文件袋。
“这个就是大桥的全部图纸!”薛国梁递给顾悠,吩咐她:“比对完之后通知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老混蛋哪个地方弄错了!”
顾悠接过文件袋,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薛国梁安慰她:“你放心,如果查出真是图纸有问题,我绝对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
顾悠抬眼看他,一时没想出任何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当她越过千山万水走到这个曾经认定了的‘罪人’面前时,会是这样一副局面。
薛国梁不在意她此刻的失态,而是叹息着拍了拍顾悠的肩膀,说:“我知道你不会放心让别人去做比对。不过你现在怀着孕,千万要注意身体。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不要过于激动啊。”
顾悠听着薛国梁长辈般的关心,僵硬地点了点头,内心五味杂陈。
“璨东他……知道吗?”薛国梁的智商稍微有些回炉,巧合太多,不由得让他胡思乱想,可谁让他在家里一向都是个和平爱好者,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可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啊。
顾悠顿了顿,轻声开口道:“我会告诉他的。”
薛国梁叹了口气,打量了一下侄媳妇,蹙眉问她:“你对我家璨东……是真心的吧?”
顾悠迎着他稍显锋利的眼神,轻轻地回道:“我现在真得很喜欢他。”
薛国梁眉头一拧,艰涩地站在那,评估了她好大一会儿。
在顾悠以为他会愤怒地指责自己时,没想到他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缓慢又苍老地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苦涩,“对他好点。”
顾悠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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