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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总特别诱人, 即使天气渐渐转热了, 也依然让人心情愉悦。
六点, 顾悠准时起床,旁边的薛璨东也跟着转醒。
“又这么早?”他闭着眼, 哑着声,伸手把人搂了回去,昨天睡得晚, 脑袋还有些疼。
顾悠被迫躺回床上, 抱住他的腰, 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声音也没有完全清醒, 有些懒洋洋的味道,“你再睡一会儿吧。”
“又去看那小子?”薛璨东颇为不满,吃起儿子的醋来了。
顾悠笑了, 摸着他的头发, 一下又一下的捋着,“他生物钟很准时的, 这会儿应该饿了。”
“这些事有阿姨去做。”
“我是妈妈啊,我想做。”
“只顾儿子不顾老公?”薛璨东把头埋进她的脖子, 闻了闻,亲了亲, 有些沉迷。早上的时候容易激动, 但他知道不行, 她还是太虚弱了。
“对不起嘛, 你最近辛苦了。”顾悠仰起头,亲吻了他脸颊一下。自从回了家,她的情况也稳定之后,他就恢复了正常工作进度,每天早出晚归,下礼拜还要出差。
“可以不这么累吗?”她不想他这么辛苦。
薛璨东搂着她,感叹:“前段时间压了很多项目,等忙完这阵子就好了,之后我会把工作量减少一些。”
“嗯,身体第一。”
“这句话你也要给我牢记在心里。回家两个月了,还没养到九十斤,不要让我操心,知道吗?”薛璨东摸着她仍然像排骨似的身子,忍不住叮嘱她。
“差一点点九十斤,我最近很努力了,昨天体测显示肌肉含量已经上来了。”
每天按时按量吃饭,康复和运动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在那么多专业人士的帮助下,她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原本凹陷干枯的面容有了血色和滋润度,头发渐渐浓密起来,嘴唇不再干燥蜕皮,指甲也硬了起来,虽然月经还是没来,整个人也仍然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时刻红润亮泽,可至少现在的她已经不恐怖了。
薛璨东揉了揉她的脑袋,叹道:“我是嫌你太努力了……起早贪黑的,每天训练量也不小,还要照顾孩子,你身体才刚好一点,不能这么操劳。以后晚上不要等我回来了,知道吗?”
“……好。”顾悠最近很听话,只要他说的,她几乎从来没有反驳过。
薛璨东对她的乖巧很受用,抬起头,稍微把人松开些,借着透过窗帘缝隙进来的微光,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对,就是小丫头。
“把头发留长吧。”他摸着她俏皮的齐耳短发,说了这么一句。
顾悠一愣,摸着自己的头发,“不好看吗?”头顶新长出来的头发和其他的长度差距太多,不伦不类的顶在脑袋上,太难看了,还不如剪掉重新留。
薛璨东摇头,“像个孩子,我下不去手。”
顾悠笑了,抚上他的脸,温柔地说:“好。”
薛璨东心口暖乎乎的,忍不住吻着她的小脸,轻声说:“慢慢来,等你好了,我带你跟孩子出去散散心。”
“好啊。”
“最近很乖啊你。”他又忍不住笑了。
顾悠也笑眯眯的,“嗯。”
薛璨东笑出声来,把人拉到身上,换了个姿势抱她,两人十指交叉的相握着。
顾悠被他这么抱着,握着,内心十分幸福,只不过想到儿子应该已经开始吵着要喝奶粉了,心就有些不定。
“……我去看看孩子吧。”她亲了他一下,小声提议。
薛璨东乐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尖,“我还会真吃他的醋?”
顾悠笑眯眯地望着他,缓缓地起身,薛璨东按了按钮把窗帘打开,室内瞬间一片明亮。
“你也不睡了?”
“我也去看看小家伙,感觉最近他对我都生疏了。”
于是就这样,可爱的薛靖祺宝宝一大早就得到了爸爸妈妈的亲自照料。不但喝奶、吃饭、玩耍要看着他,就连在儿童坐便器上便便都在一旁不舍的离开。
他捏捏小鼻子,口齿不清地喊着:“臭、臭!”
薛璨东开怀大笑:“这小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顾悠也呵呵乐:“这么可爱,性格还这么好,像谁呢?”平心而论,她跟薛璨东都不属于好脾气的人。
薛璨东笑:“应该是结合你我的优点吧。”
“……嗯。”
“你那什么表情?”薛璨东把顾悠搂进怀里,捏着她笑嘻嘻的小脸,故意质问她。
顾悠小声求饶:“好啦,你说得对。”
薛璨东瞧着她可爱,最近人活泼了,眼神也活了,过去那股让他喜欢着迷的劲儿也重新回来了,忍不住亲了她一口。顾悠窝在他怀里,正要回应他的时候,儿子发声了。
“妈妈!不要不要!我、亲亲!”
薛靖祺宝宝最近学会了占有,知道妈妈是自己的,绝对不能让给爸爸。
顾悠一怔,随即笑开了花。薛璨东自然也乐了,臭小子,这么大点儿就学会抢人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直到薛璨东接了通电话,才打断了这欢乐的气氛。
顾悠见他面色一下变得凝重,她也紧张起来,等电话挂断,小声问:“怎么了?”
薛璨东看着眼前的妻儿,声音干涩至极,“爷爷走了。”
……
薛老爷子的葬礼,庄严肃穆。
薛家人的悲伤,也非常有节制。没有大哭大闹的场面,只有安安静静的缅怀。
灵堂很大,身份年龄到了,有些事想低调也没有办法。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各界人士纷纷表达着自己对逝者的尊重和怀念。
家属们在一旁守候着,清一色的黑衣白花。做着最后一点可以尽到的心意和责任。
第三天晚上,送走最后一批吊唁者后,全家人齐聚老宅。悲伤总是会在热闹之后显得更加落寞,薛家人自然不例外。
草草用过晚餐后,一家人齐坐客厅,虽然各个疲惫又悲伤,但仍然需要大家长薛国瑞讲几句话来安心、释放。
“父亲生前的教诲,大家都要记住。行的正,坐得端。短短有限的几十年生命,好好利用起来,除了实现个人价值之外,还要多为社会做些贡献。不然枉费此生。父亲为国家奋斗了一辈子,确实称得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们作为他的后人,自然要做得更好,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人走了,精神能留下,这比什么都宝贵。”薛国瑞虽然不擅长感性说辞,却字字真心实意。
大家一致点头,内心非常认同。
薛国梁眼眶一直红着,他一辈子都在求得父亲和哥哥的认同,这个时候是何等的伤感。父亲熬了这几年,还是走了,他怅然若失,老泪纵横。
王珺擦擦眼泪,搂着丈夫的肩膀安慰他。一旁的薛乔瑾也抹抹泪,把脸贴到了父亲身上,早忘了父女间的冷战。一家三口悲伤成一团,跟坐在旁边的薛国瑞家形成鲜明对比。
薛璨东自始至终都没掉过一滴眼泪,薛国瑞更不是会哭的性子。丁文秀和顾悠眼眶红肿,却也没有掉泪。
作为老爷子生前最疼爱的孙子,薛璨东的悲伤,众人都明白。顾悠坐在他身边,一直握着他的手,默默地陪着他。
这两天他憔悴了很多,一直很沉默。顾悠经历过父亲离开,明白那种痛苦的滋味。除了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方法去安慰他。
“以后我们还是每年都回来给爷爷过生日,好不好?”薛乔瑾哭着对大伯提议。
“……好。”薛国瑞自然不会反对。
薛乔瑾抽搐着,突然又嚎:“我好想爷爷做得饺子啊--!”
她这种最真切的哭喊,顿时把大家心里的悲伤都勾了出来。薛国梁一家三口的情感比较外放,哭得稀里哗啦。这几天来在外人面前强装的坚强,瞬间化成了灰。
纵使薛国瑞比较内敛,也不由得红了眼眶。丁文秀不用说,也留下了眼泪。顾悠虽然对薛老爷子的感情没有很深,可看着薛璨东微红的眼眶,再想起老爷子对她的好,一时也难过的哭了出来。
薛乔瑾更是哽咽着大哭:“爸爸,大伯……你们、好、好可怜啊!呜呜……爸爸妈妈都没了,呜呜……以后……以后我会对你们好的!啊呜呜……”
薛国梁看看自己的哥哥,两个老兄弟相互对视了一下,悲伤顿时加剧。再老的人,只要有父母在,就还能装装小辈。如今彻底的失去双亲,一种几乎快要轮到我的原始伤感骤然而生。
全家人悲伤成河,每个人都在怀念爸爸、爷爷对自己的好。这一怀念,时间飞逝,草草吃下的食物早已经消化掉了,薛国瑞吩咐厨师上了汤,大家默默喝着。
门铃这时响起,顷刻后老管家带着风尘仆仆赶回国的温青青出现在餐厅。
“青青姐!”薛乔瑾看清来人后,起身去跟她拥抱。
温青青一把抱住她,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很抱歉我来晚了。”
薛乔瑾抹抹泪,“温妈妈手术顺利吗?”
“很顺利,不用担心。你还好吗?”
“不好……”
温青青环住她的肩膀安慰着,薛乔瑾一边哭,一边把人拉到大家面前,一一问候。
温家跟薛家交好,她个人也跟薛璨东和薛乔瑾的关系很好,如果不是母亲刚好要做手术,她也不会现在才从纽约飞来。
“晚饭吃了吗?一起喝点汤吧。”丁文秀对温青青也不陌生,对待小辈她一向和蔼。
“吃了,谢谢大伯母。”温青青被安排入座,对面恰好是薛璨东和顾悠。
顾悠不记得自己见过温青青,接收到她投过来的视线,自然礼貌回应。大卷发、小麦肤,搭配着电眼妆,身材也前凸后翘,衣着更是十分得体,浑身上下写着‘性感’二字,却没有一分低俗。不过,这都不是引起顾悠注意的原因。引起她注意的,是这位温青青小姐投到薛璨东身上的那两眼,实在太过意味深长,让她很难不明白怎么回事。难怪嘴巴说刚下飞机,整个妆容却完美得跟预备上镜一样。
顾悠扬扬眉,无心继续想这些,而身边的薛璨东显然也没工夫显示礼仪,他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又冷又静。
温青青也很体贴,知道今天这种场合适合做什么,一边说着自己的歉意和对老爷子离去的悲痛,一边不忘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对面这对夫妻。不,应该说是前任夫妻。照乔瑾前阵子的话来看,他们应该还没有复婚。这会儿两个人左手那光秃秃的无名指,也说明了一切。她心里明了,面上却也不能显出什么来,毕竟这种场合,分寸很重要。
诉说够了情谊,安慰了许久薛乔瑾之后,温青青就不方便继续留在这里了,虽然她算不上是陌生人,可也离家人的身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临别时,她一一送上拥抱给薛乔瑾和两位伯母,轮到薛璨东这里的时候,他却无动于衷地坐在那,冲她点了下头算作示意。看样子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接受任何人的慰藉,也没心思奉上自己的风度。虽然他没有面露不耐和冷漠,却还是让人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温青青有些尴尬,却也知道他现在正难受,所以看了看薛璨东后,转向顾悠。
“保重。”温青青主动伸出手来。
顾悠礼貌地回握,嘴里不忘道谢,心里却忽然觉得这人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温青青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拨动几下大卷发后,转身朝大门走去。
这一动作使得更多的香气进入鼻尖,顾悠脑袋轰隆一下,瞬间僵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回不了神。原本毫无波澜的心,因为这股无意间留下来的香味,剧烈颤动了起来。
就是这股味道。
跟她怀孕期间曾经在他身上闻到过的味道,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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