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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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大厅后, 帝国.军校的首席生三三两两的站在各处，他们穿着笔挺的墨蓝色军装，带着宽边的黑色军帽, 英姿勃发, 气质斐然。
    奇亚小声对沈沉逼逼：“话说，你哥哥性格怎么样？”
    沈沉还在思考那个维拉蒂殿下, 随口回道：“不知道。”
    奇亚顿了顿, 脑袋顶上束起的呆毛颤颤巍巍的, 看起来无端流露出了几分傻气，“那你哥哥凶吗？”
    沈沉拧眉推测着拒绝维拉蒂的可能性, 十分不走心道：“超凶。”
    奇亚咬着食指的指骨，道：“那我岂不是在危险的边缘大鹏展翅。”
    “嗯，祝你扶摇直上九万里。”沈沉根本都没经过大脑，沉吟道。
    奇亚求知欲旺盛：“什么意思, 这是句赞扬的古语吗？”
    “嗯，是。”沈沉盯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人, 一个是他几百年都见不了一面的哥哥，另一个大概就是那位维拉蒂殿下。
    众所周知，当今帝国皇室血脉皆是极其特殊的金色瞳仁和银白的发色，独一无二，落实到现世颜值在线的是cosplay，颜值不在线的就是非主流杀马特。
    沈沉的思绪乱七八糟, 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超脱了他的掌控, 以至于他现在的心情莫名的有些暴躁。
    况且他对那个什么模拟军赛一点都不感兴趣, 据说还很麻烦，不仅要跟搭档磨合还要准备各种机甲零件。
    沈沉打开腕间的光脑，大致浏览了一下关于模拟军赛的内容。
    军赛为期四天，其比拼内容分为两部分，一是机甲的修复，也就是说到时候会给每个参赛选手发送一个有问题的机甲，需要参赛选手在两天内找出问题所在，并将其修复；二是操纵机甲进行PK，是指参赛选手需要操纵修复好的机甲与其他人进行角逐，角逐的形式保密，要到时候才能知道。
    “维拉蒂殿下日安。”奇亚对维拉蒂行了一个贵族礼。
    “日安。”银发金瞳的青年微笑道，又对站在身侧的塔索道：“你们先聊，我去找你弟弟。”
    奇亚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沈沉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殿下，其实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塔索不冷不热道，眉眼间浮现出一抹阴郁。
    他之所以厌恶沈，主要是因为看不惯他那松松散散，毫无干劲的样子，作为一个本来就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又不知上进，成天到晚只会吃喝玩乐，简直丢进了格洛里亚家族的脸面。
    塔索一点都不喜欢他的这个亲弟弟，更是觉得他是家族的耻辱，格洛里亚家族史上从未有过毫无精神力的人，沈是第一个，也希望是最后一个。
    实在是不知道维拉蒂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
    沈沉找了一个小角落思考人生，他在「上去婉拒维拉蒂」和「悄咪咪回家」的这两个选择中犹豫了好久，最终，他感觉放一个皇子的鸽子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决定还是去婉拒维拉蒂比较好。
    于是他一转身，便和那双金色的瞳仁对视了个正着。
    “……殿下日安。”沈沉面色沉重的给对方行了个贵族礼。
    “不必多礼。”维拉蒂勾唇笑道，又问：“怎么待在这里？”
    沈沉组织了下语言，道：“殿下，我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搭档，会给你拖后腿的。”
    “凡事要做了才知道，现在说拖后腿怕是还言之过早。”维拉蒂站在沈沉的左侧，望着玻璃窗外的茵茵绿草。
    沈沉觉得这位殿下的态度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他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很不舒服。
    “军赛开始的时间是在周末上午七点，别迟到，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维拉蒂淡笑着，以一种命令式的语气。
    沈沉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便毫无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了。
    这几天好好休息？不需要磨合？看来这个维拉蒂皇子很有自信，这感觉就像是沈沉在现世中玩游戏打本，有大佬跟他说你躺着，我来打就行。
    很好。
    他最喜欢大佬了。
    既然有大佬带那他还纠结什么，躺赢了解下。
    ……
    中午放学。
    身形高挺的男人拿着一柄黑伞站在教学楼门口的不远处，有各种各样的机器人从他眼前路过，也有骑着代步车的学生风风火火的飞驰而过，掀起一阵凉风。
    尤安安安静静的望着敞开的教学楼门，灰色的眼珠似将光芒泯灭了，暗沉沉的，空洞无物，像是一个冰冷的，没有AI智能的低级机器。
    随即，一抹瘦削的身影印入他的视野，那是一个少年，他将手遮在眼前，似乎被灼热的阳光弄的有些不开心，过了一会儿，他找了一处有树荫的地方站着，单手插兜，懒懒散散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什么人。
    尤安缓缓的撑开伞，细碎的光亮打在他的半边肩膀，眼中的光一点点燃起，黑白的世界以少年为中心，铺天盖地席卷开来，变的五彩缤纷。
    他的步伐不动声色的加快了些许，本充盈在耳中的嘈杂声逐渐远去，只有风吹树叶，阳光落地的声响。
    沈沉看见来人，心情颇好的叫了一声：“尤安。”
    “少爷。”尤安将伞撑在沈沉的头顶，刚想俯身抱起他的时候，对方却摆手拒绝了。
    “陪我走走吧，难得我不太困。”沈沉淡淡道，用余光扫了一眼坠在自己脖间的珠子。
    嗯，白的透明。
    “好。”尤安温声应道，跟着沈沉迈开了脚步。
    其实帝国学院不仅仅以造就出无数的机甲大师而闻名，也是帝国的著名景点之一。
    毕竟进入星际时代，纯天然的绿色植物是极其稀有的东西，每一棵树都价值连城，而帝国学院中到处都种植着树，不仅有树，还有狗尾巴草。
    沈沉揪了一根狗尾巴草，还没思考出这个狗尾巴草和他现世中的狗尾巴草有什么区别时，他便被一个圆滚滚的机器人贴了张罚条在脑门上。
    “恶意破坏绿色植物，警告一次，罚款五万星币，已自动从学生账户中扣除。”机械电子音响于沈沉的耳畔，令他顿时就懵了半天。
    而后，他撕下脑门上的罚条揉了个稀巴烂，随手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箱里，心中暗叹道：原来这就是时代的代沟。
    尤安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唇角。
    于是，沈沉面无表情的仰着脸看着尤安，举起那根狗尾巴草道：“这根草有这么值钱？”
    “嗯，市价上五十克的种子卖二十万。”尤安垂眸笑道。
    沈沉沉默了片刻，慎重的将那根价值五万的狗尾巴草塞进了衣兜里。
    此时，他们走到了学院的一处人工湖前，郁郁葱葱的树木傍水而生，清新的空气带着花草树木的芬芳，无声涌动。
    沈沉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捞起垂在胸前晶莹剔透的珠子，眯着眼问道：“尤安，在你眼里，我一个怎么样的人？”
    “温暖，柔软。”尤安轻声道，目光粘在少年金色的发梢，又在那裸.露的后脖颈处停住。
    沈沉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向湖中央丢去，溅起数朵白色的小水花。
    “那你信任我吗？”沈沉又问。
    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不是说有极少的3S机器人可以培养出自我意识么，那这珠子之所以没有变颜色，会不会就是因为尤安还没有形成自我意识，所以才……
    也不对，自我意识这个说法实在是太模糊了，而且究竟怎么样才算是拥有自我意识，懂得感情才算是吗？
    那也就是说，他这十几年里，尤安可能对他根本就没有丝毫感情，只是程序设定的缘由，所以才这么照顾他。
    沈沉拧了拧眉，突然觉得膝盖中了好几箭，因为在他问完尤安那个问题后，对方便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有点糟心。
    “少爷，你是我唯一的信仰。”尤安总算在巨大的词库中找到了合适的句子，声音低缓道。
    沈沉侧过脸看他，直直的望进了对方温柔的眼眸里，心中不禁一颤。
    鬼使神差的，他将先前的判断通通推翻。
    能拥有这么温柔的眼神，绝不可能只是个机器人。
    “你蹲下。”沈沉招了招手，目光略有些诡异。
    于是，尤安单膝跪地，无比听话的蹲了下去。
    沈沉伸手覆住他微凉的脸颊，眼睫轻颤着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然后用自己的双唇轻轻贴了上去。
    尤安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动都不敢动，内部的CPU运转的非常之快，几乎要超出负荷。
    其实早在十五年前，他就产生了自我意识，而后花费了五年的时间才逃离那个充满黑暗与血腥的牢笼，其代价是自己被弄得破破烂烂，宛如废铁。
    与他的小少爷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个雪花纷飞的夜晚。
    幼小的一团，软软乎乎的声音，以强势的姿态穿透了他只有黑色与白色的世界，渲染出绚烂的色彩。
    但是，这团温暖的光太弱小了。
    他得好好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