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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不够时显示。 姜灼风睡了一天,起来后去清风揽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也来到了姜灼华的耀华堂。
姜灼风刚到楼上,就见到姜重锦在桌上一道道的摆着饭菜。她放下一个盘子, 似乎觉得这么摆不好看,就又端起来和另外的盘子换位置。摆好后, 觉得还是不好,就又和另一个调换位置。
她摆弄的认真, 完全没注意到走近的姜灼风。
姜灼风看着认真给自己姐姐摆弄饭菜的姜重锦,心头不免一软。姜灼华前世因着她娘亲和父亲的事, 一直不待见姜重锦,自己呢, 自是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只不过, 他一直过得比较糙,姜重锦又是极安静的性子, 很多时候, 他都忽略了这个庶妹。
现在看来,姜灼华是接受了这个庶妹,他也有心弥补前世对两个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 姜灼风尽量缓和了神色,毕竟这丫头每次见了他都跟见鬼似的, 他放低了声音, 关怀道:“没事, 饭菜而已,随便摆摆就好。”
他忽然出声儿,吓得姜重锦一个哆嗦,带起手下的盘子,散了一点儿汤汁出来。姜重锦忙回头看他,紧张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礼:“大、大哥……”然后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来的汤汁。
姜灼风叹口气,还是吓着小丫头了。他在桌边坐下,宽慰道:“你见了我别害怕,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姜重锦这些年跟姜灼风说的话,板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姜灼风是武将,周身自带杀伐之气,在姜重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里供的关公,可远观、可敬畏,就是不可亲近。
姜重锦看看姜灼风,拘谨的点点头:“嗯。”
姜灼风有意缓和气氛,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上比划了一圈:“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锦点点头:“嗯。”
姜灼风在军营呆惯了,没那么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穷讲究,便自己夹了一筷子最喜欢的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刚出炉的豆腐心里烫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风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锦知道姜灼风回来了,所以晚饭也做了姜灼风的份儿,但是眼下姜灼华还没回来,姜灼风已经动筷子了,姜重锦舍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来吗?”
姜灼风伸手按住姜重锦肩头,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递了筷子给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饿死了,给她留点儿就行,咱俩先吃。”
姜重锦哪有胆子忤逆姜灼风,“哦”了一声,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风吃起了晚饭。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姜灼华毫无顾忌、破天穿云的笑声。叶适走在她旁边,看着笑得一点儿没大小姐样儿的姜灼华,心道:不就是桂荣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吗?至于笑得这么没章法吗?满京城的贵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华敢这么放任自己。
他心里嫌弃着,可奈何姜灼华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话他觉得不好笑,却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来。
上了楼,姜灼华看见在她屋里吃饭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随口道:“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在我屋里吃起饭来了?得亏我回来的巧,不然怕是只给我留下一屋子的饭香,真是残忍。”
说着,拉了叶适也在她旁边坐下,对桂荣道:“布菜。”
她是玩笑话,姜重锦却当真了,忙解释道:“大哥饿了一天,所以我们就没等阿姐……”
姜灼华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别当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华如此亲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锦脸一下就红了,看着姜灼华,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风见此,这才意识到,姜重锦心里有多喜欢姐姐,小模样甚是可爱,一个没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锦下巴。
姜重锦愣了下,小脸更红了,下唇也咬得更紧。心里更是开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锦以后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叶适在此时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话音落,姜灼风这才注意到叶适,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这就是妹妹买回来的那个男宠?长得确实俊,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人是宝贝妹妹的男宠,心里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风收回目光,冷飕飕的“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叶适。
姜灼华随意的问叶适:“你爱吃清淡还是爱吃辣?”
叶适以往的饮食,傅叔都是只让吃清淡,怕对他肠胃不好,于是顺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华闻言,看了桂荣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给叶适。桂荣会意,便只选清淡的饭菜夹到叶适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风见叶适爱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故意夹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夹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夹走半盘子的那种。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姜灼华浑然不觉,姜重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独叶适,心领神会了来自姜灼风的挑衅。照这么下去,很快就没他可以吃的菜了。
叶适从来就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于是,他笑言:“原来少主也爱吃清淡。”说着将所有清淡的菜换了位置,全部摆在了姜灼风面前:“少主请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话音落,姜灼华看着姜灼风不解道:“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今儿尽挑清淡的吃?”
姜灼华看了叶适一眼,眼里满是你小子咱们走着瞧的神色。他转头只好对姜灼华笑道:“啊,那什么,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华“哦”了一声:“改明儿吩咐厨房给你熬暖脾胃的汤。”
姜重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话当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说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刚才怎么还吃那么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风的最爱,自然刚才吃的最多,奈何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为你做的太好吃了。”
叶适自是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爱吃,也还是忍一忍,肠胃不适,吃辣不宜。我平时鲜少吃辣,今日尝尝也好。”
说着,不等桂荣布菜,自己就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后挑衅似的接着夹。
姜灼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适吃光了一盘他最爱的麻婆豆腐。
走着走着,见小姐忽然笑起来,桂荣疑惑之余,不由打了个寒战。过年回家探亲时,家里要做烤乳猪,待宰的小猪到处跑,拿刀的伯父,好不容易将那小猪仔逮到后,也是像小姐这么笑得。
桂荣心里愈发愤恨,都怪宋公子和思弦,做的什么腌臜事儿?把他们小姐伤的,整个人都变了。
不多时,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姜灼华来到了清风揽月楼下。
看着这高高耸起的楼,姜灼华不免感叹,前世,她和哥哥就是在这楼顶上喝酒,然后摔下来死掉的。
幸好当时喝多了,没太感受到摔死是什么滋味,不然现在,肯定对这楼有阴影。
姜灼华轻轻捏起裙摆,走上了清风揽月楼的台阶。
这楼是当年母亲嫁给爹后,外祖母怀瑜翁主送给母亲的陪嫁,前前后后建了三年有余。
一楼便是汤池,左右两个大房间,一边儿家里男丁用,一边儿女子用,中间用一副极大的绘制着完整婕妤卻撵图的屏风隔开。
二楼是殊音阁,里面常备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乐器,无事可在此作画演乐。
三楼的是摘星阁,整层无窗,放置了几张贵妃榻,隔挡不用屏风,皆以水绿色的轻纱挂起,且纱上熏有防蚊虫的香料,清风一吹,纱随风动,香气盈盈,如梦如幻。
清风揽月楼是京城里少有的高建筑,坐在三楼的贵妃榻上,可观京城全景,夏日的夜里,来此消暑,赏星的同时,亦能赏万家灯火,是姜灼华最爱来的地方。
汤池里已经放好热水,随行的婢女在水中洒上了花瓣和香粉,姜灼华在隔间换好沐浴常穿的纱袍,赤足走近了汤池,桂荣从她肩上拉下纱袍,她便小心的泡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全身只觉万分舒展。姜灼华享受的闭上眼,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肩颈处轻轻按压,声线带些慵懒的跟桂荣吩咐道:“叫人去耀华堂看看,柳公子吃完饭没有?如果吃完了,也带他去隔壁泡泡。让宝如那小子去伺候他,箜篌也带上,晚点儿让他陪我去摘星阁坐坐。”
桂荣行个礼,走到门口,指派了一个婢女回了耀华堂。
就在桂荣转过身子往回走时,忽见汤池连着后花园的那扇窗户处,躲着一个人影。
桂荣见此,眉心一蹙,指着窗户,厉声骂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小姐沐浴?你们几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那人影见被人发现,咻的躲了起来,门口几个婢女紧着便追了出去。
桂荣这一喊,姜灼华睁开了眼睛,看向桂荣警惕看着的那扇窗。
那边连着后花园,走几步就是林染院。
姜灼华听到被人偷看沐浴,也没什么惊慌,能没事儿偷看她的,整个姜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追出去的几个婢女,就带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见自己被发现,还被带到了姜灼华面前,头垂的下巴都快挨到衣襟,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捏着裙摆,窘迫的不成样子。
姜灼华看着她,叹了口气,对桂荣说道:“带二小姐去换衣服,让她进汤池陪我。”
少女闻言,受宠若惊的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灼华,与此同时,眼里竟还藏着丝丝喜悦。
她忙咬住唇,掩饰住唇角谁都能看出来的笑意,跟着桂荣去了隔间。
见她心里开花的走了,姜灼华笑叹着摇摇头。
整个姜府里,她沐浴时没事儿就跑来偷看,在花园散步时远远跟着偷瞄的,除了她的庶妹姜重锦,还能有谁?
前世,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妹。原因很简单,为母亲不平。
父亲曾有个好友,意外亡故,托他照顾妻儿。
后来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她父亲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榻上去了,就有了她这个庶妹,比她小一岁。
父亲从未纳妾,也就栽了那么一回,母亲委实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当时照顾父亲好友的那对母子,母亲也出了不少力。
有了姜重锦后,父亲本打算将那寡妇纳进门,但是她拒绝了,并且跪在母亲面前道了歉,带着和亡夫的儿子回了娘家,只留了姜重锦在姜府。
母亲姓卓,所以姜灼华和哥哥姜灼风名字里的灼字,取得是母亲姓氏谐音,有象征意义,且她兄妹二人,名字连起来,便是‘风华’之意。所以,父亲为避着母亲的姓氏,给姜重锦取名时,就没有跟灼字。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从不亲近这个庶妹,但也从未苛待过,反正住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六岁那年父亲被贬后,和母亲一起离京,他们三个孩子在外祖母的庇护下,留在了京城。
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姜重锦没了父亲,就再无依靠。她似乎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她,也从没来烦过他们。
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但是下人们,知道姜重锦不得喜欢,就故意苛待,分吃她的饭菜,偷减她的穿戴私藏。后来被姜灼华发现,重罚了一次,毕竟,她可不喜欢干欺负人这种没品的事儿,亦容不得下人中饱私囊。
但自那以后,姜重锦就变了,没事儿就偷看她,偷瞄她。好在她有分寸,知道姜灼华不喜欢她,从未到眼前来烦过,姜灼华也就一直当看不见,就这么过了很多年,然后哥哥做主找了个不错的人家,给嫁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和姜重锦的缘分算是尽了,但是一直到她和第四任丈夫和离后,发生了一件事。
娘亲十五岁那年嫁给爹,十七生了她哥,二十时生了她。所以说,姜灼华的这位小姥姥,比她也就大九岁而已,现如今,二十五的年纪。
在姜灼华前世的记忆里,外祖母在四年前过世,之后一直是康定翁主扶持着他们姜家。
但是前世,姜灼华和她这位小姥姥的关系,并不亲近。
在姜灼华十一二岁的时候,康定翁主的丈夫白司农丞外出公干,在外遇到了当年恭帝登基时,被贬官员之一的刘大人。
刘大人在当地做一名小小县丞,因上头的授意,刘大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却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白司农丞在按供粮账目,查验当时供粮时,发现账目做的一丝不苟,半点假账错账都没有,且还在帐尾标注了近年来当地百姓的总收成。
白司农丞心下钦佩之余,前去拜会刘大人,就是这一趟,让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刘大人不服当地水土,上头又苛刻他的俸禄,身染重病而无钱医治,白司农丞见此心下不忍,自掏腰包请医救治,奈何刘大人年事已高,病痛缠绵又久,没多久便过世了。
白司农丞感叹刘大人的境遇,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鹅毛虽轻可做衣,
三九寒冬知民意。
桀诈赵高邻金虎,
却金伯律何展翼?
这诗的前两句,将刘大人比作鹅毛,鹅毛虽轻,但是却可以做成衣服为人保暖。后两句是说,桀诈的贪官赵高始终呆在离皇帝近的地方,享受着荣华,不贪金钱的伯律等清官,到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诗的内容,无非就是古往今来官场上的老毛病,写诗抨击此现象的诗人,多如牛毛,白司农丞绝不是头一个,亦不是最后一个。奈何他写得对象,是曾在皇位之争中遭恭帝贬谪的刘大人。
这首诗,给白司农丞惹来了大麻烦,恭帝办他是迟早的事。
恭帝本是没有证据,正准备找个旁的借口收拾了白司农丞,就在此时,康定翁主拿着该诗的原稿,呈给了皇帝,坐实了白司农丞的罪名。
在白司农丞被押入大牢的那一日,皇帝下旨给康定翁主,赞她大义灭亲,有功,不仅保住了她和孩子的性命,且还赐了她一座翁主府,并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
自此,京城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无人不唾骂康定翁主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丈夫之举。
白司农丞入狱后,康定翁主没有再嫁,而是过上了纸醉迷金的生活,翁主府夜夜笙歌,何时路过,都能听到高墙内传出的朗朗欢笑。
前世的姜灼华,尚年轻,看事只看黑白,懂事后,知晓了小姥姥的这些事,便渐渐与她疏远了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姜灼华看着手里这封烫金的帖子,心里却忽然理解了小姥姥。
恭帝要办白司农丞,无论有没有康定翁主呈上的原稿,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康定翁主不那么做,家中所有人怕是都要一同陪葬。
这世间的事,黑白哪儿就有那么清楚?一个为世人称道的大才人,也许家中就有个被他冷落许久的妻子;一个为世人唾骂的强盗,兴许转头就将抢来的东西,给了村东头的鳏寡老人。
姜灼华低眉笑笑,将帖子放回桌上,对递贴的婢女吩咐道:“你去跟送贴的人说,我提前一晚去翁主府给小姥姥作伴。”
婢女依言下去传话。
婢女下去后,姜灼华喊来了桂荣,解下私库的钥匙递给她:“你去库里,将那些我收起来的贵重头饰、衣衫,全部都取出来晒晒。翁主府端午宴我要用。出去的时候再喊个人进来,帮我收拾下屋里的衣服。”
听到这儿,桂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姐,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艳丽的服饰吗?而且,您还要将院里的兰草掘了,那可是您精心养护了许久的。还有今日您说宋公子和思弦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您这样儿,但是小姐,您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是宋公子所为让您受了刺激?”
说罢,一副极担忧的模样看着姜灼华。
姜灼华闻言失笑:“嗨,就凭宋照和,他有刺激我的能耐吗?怎么,你以前不是总劝我穿鲜艳点儿吗?现在如了你的愿,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只是、只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着,桂荣不解的挠挠头。
姜灼华无奈的转了个身子,耐着性子解释道:“别觉得怪了。你家小姐我,既没有被人刺激,也没有撞邪,就是觉得以前浪费了上天给我的这幅容貌,以后我都会是现在这样,你慢慢习惯吧,啊。”
桂荣听完,用她那本来就不大会转弯的脑子想了半晌。眼前的小姐,确实还是那个小姐,气色这么好,总不至于会是鬼附身一类的,想来小姐确实是想开了。
念及此,笑容再度回到了桂荣脸上,道一声“好嘞”,飞一般的跑出了姜灼华卧室。
姜灼华看着小雀一般的桂荣,心头不由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不多时,姜灼华让桂荣喊的婢女进来,便同她去整理箱子里的衣裙。
姜灼华手里挑拣着衣服,心里却想着哥哥姜灼风。
哥哥在军中任都尉,前世此时,哥哥去了外地督办一批兵工箭矢,一直到她和宋照和成亲的前两天才回来,算算时间,怎么也还有两个多月。得,慢慢等吧。
一切收拾完毕,姜灼华将那些以后再也不穿的衣服,都让桂荣拿出去分给了耀华堂的婢女们,然后沐了浴,早早便歇下了。
两天后的傍晚,带了换洗的衣物发饰,携了几名婢女,于傍晚时分前往康定翁主府。
林氏一进屋,便含了笑:“哟,吃饭呢?”
姜灼华没作声,目光落在了林氏身后,那身着深衣的成熟男子身上。
看清他五官的那一刹那,姜灼华忽就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灼风冷飕飕的说道:“嗯,吃饭呢。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氏忙拉了穆连成近前:“这我外甥,刚到京城,没什么朋友,寻思着引你们见见,你们年纪差不多,打打交道。”
姜灼风冷笑一下:“您这外甥,瞧着快三十了吧,我还年轻,担不起年纪相仿这一句。”
林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眼睛乱瞟,正巧落在姜重锦身上,眸中微惊:“哟,二小姐也在啊。”姜灼风兄妹俩,不是不和这个庶妹打交道吗?
姜重锦站起身,乖巧的行了个礼:“给婶子请安。”
礼未行完,姜灼华便伸手拉了姜重锦坐下,压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起来,转头对桂荣道:“桂荣,给二位看座。”
穆连成走到椅子跟前,行了个礼:“多谢少主、大小姐、二小姐。”说罢,这才坐下。
这时,林氏跟姜灼华道:“你和宋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成想那宋公子人五人六的,居然干出那等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呵……”姜灼华笑笑,懒得听她假慈悲,直接说道:“婶子是长辈,有话大可直说。”
林氏看了看身旁的穆连成,说道:“嗨,婶子也是惦记你的事儿。京城里的公子哥们,都是些纨绔,怕是寻不到好的。连成是婶子知根知底的外甥,今儿带来给你看看。”
姜灼华抿唇一笑,对穆连成道:“穆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没成亲吗?”
穆连成施了一礼,语气里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在下这些年心在圣贤书,未曾考虑私事,待惊觉时已耽误了年纪,小姐见笑。”
“呵……”姜灼华失笑,前世穆连成来时,她刚结束了一段亲事,他便说发妻早亡,这一世自己尚未出阁,他便说自己未娶,哎,人呢。
姜灼风闻言,笑着讽刺道:“哟,有穆公子这般醉心圣贤书的人,圣贤若泉下有知,死也瞑目!”
穆连成闻言亦笑,摆摆手做惭愧状:“少主说笑了。”
姜灼华敛了敛衣袖,看向穆连成:“穆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穆连成颇为温和:“小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若是你娶了一房妻室,成亲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早已成过一次亲,且家中丈夫既未和离,亦未休妻,你当如何?”
此话一出,穆连成和林氏的神色变得颇为怪异,穆连成干咳一下,答道:“若是真遇此事,在下便会默默退出,选择不再打扰!”
姜灼华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大度啊……”他这答案,恐怕是希望被他欺骗的人,就像他说得这么做吧。
念及此,姜灼华故意吓唬道:“我就做不到那么大度,换做是我,定会将那骗我之人,扒皮抽筋,再将此人行止编个故事,送去给茶馆说书人,日日讲给众人,叫天下人都看看,此人是有多无耻。”
虽然事情真的发生后,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并不妨碍她嘴上逞英雄。
姜灼风接过话:“对啊,若是叫我知道有人如此骗我妹妹,我定会在朝堂上下活动,令其举步维艰,受尽排挤。”
前世,姜灼风还真是这么干的,饶是后来穆连成搭上了文宣王保住了官位,但姜灼风确实给了他不少琐碎的折磨。
穆连成的脸色愈发难看,曲起食指骨节搓了搓鼻头,遮掩神色。
林氏虽觉姜灼华这问题问的敏锐,但她料想二人不可能知道穆连成的底子,便笑着打圆场:“嗨,说这么沉重做什么?你们都是一辈人,又都是亲戚,以后相互照应着就是。”
姜灼华站起身,走到叶适身后,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做出很是亲密的样子,对林氏道:“婶子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怎不知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来了什么人?怕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我行为不检,婶子怎么还敢将自家外甥往我府里送?”
“哦!我懂了……”姜灼华做出了然状:“莫不是穆公子家境贫寒,娶不起妻室,也想来府上给我做个男宠吧?那我到是很乐意。”
叶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姜灼华,见她笑意盈盈,心头不由堵得慌。刚还赞许她的反骨精神,这会儿就有些不大喜欢,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出身有出身,何至于非要将自己弄成一个色中饿鬼?
“呵呵呵……”林氏兀自笑了起来,强行圆场:“这是什么话?婶子不过寻思着,你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低三下四的男人呆在一起,就想着给你说门亲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适抬头看向林氏,微微蹙眉:低三下四?说谁?
说着,林氏拉着穆连成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
出了姜府,林氏叹口气,对穆连成道:“姜灼风这条路,怕是搭不上了。若不得举荐,你何时才能出头,想让你在京城谋职,怎就这般难?”
穆连成胸有成竹道:“姨母莫急,姜小姐年纪尚小,我自有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方才瞧着姜小姐,虽然性格野了点儿,但也就是十六的小少女,到底心里还是会憧憬男女之爱,这样的单纯小姑娘,略施小计便可。
林氏看看他,对他说道:“芸娘那边你可糊弄好,别叫她察觉。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了,怕会坏你事。若真和姜小姐成了,实在不行就休了芸娘。”
穆连成摇摇头:“芸娘未犯七出,且晟哥儿尚小,不可没有娘亲。为了孩子,我也不能休她。我想给晟哥儿好的生活,若叫他没了娘亲,他还如何过得高兴?”
林氏点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耀华堂里,林氏和穆连成走后,姜灼华就放开了叶适,回到位置上坐下,脸色沉的厉害。
一时间,四人皆陷入了沉默,姜灼风手撑着桌沿,似乎再跟什么人赌着气,姜灼华则一直看着窗外移栽牡丹的张师傅几人发呆,姜重锦不明所以的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姐姐。
叶适看着发呆的姜灼华,心头疑惑,她怎么没了方才要多个男宠时的笑意盈盈?
沉默了一阵,姜灼风率先说了话:“我得去军营了,穆连成和林氏若是再来,别再见了。”
姜灼华点点头:“嗯,你去吧。”
说罢,姜灼风起身下了楼。姜重锦伸手握住姜灼华的手腕:“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姜灼华恢复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姜重锦的鬓发:“忽地想起一些事来,你先回林染院吧,午饭时再过来。要是闷得慌,找几个小厮陪着,去相国寺走一走。”
姜重锦点点头应下,行了个礼,便先回了自己住处。
姜灼华又转而对叶适道:“你去补个觉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叶适见她心情不渝,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姜灼华心事何来,亦不知如何安慰。踟蹰半晌,他问出了心中疑惑:“在下不解,姜小姐容貌出众,出身高贵,自可选聘高官之主,为何养男宠?”
姜灼华一直看着窗外,听得此话,并未收回目光,她也想有个好姻缘,可惜命不好。
但姜灼华从不是个刨开伤口给人看的人,于是她随口糊弄道:“不想相夫教子伺候人,想别人伺候我,这个理由行吗?”
她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令叶适心生退避,他只好起身行个礼,便自去卧室补觉。
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腰背酸痛,方才回过神来,索性去眠一眠,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姜灼华起身走进了卧室,刚进卧室,便见外间榻上,叶适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让他的睡颜更显迷人。
姜灼华唇角勾起一个笑,看了看他塌边矮柜上自己放下的那一摞子春/宫图,见最上头的那本没有动,便知他还没有看。
想想前世自己那些悲催的经历,这个男人就显得格外安全,毕竟是自己养的嘛。
念及此,姜灼华走到他的塌边,脱了鞋,掀开他身上的毯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姜灼华甚觉舒适,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靠着叶适闭目小憩。
叶适收回目光,想了个搪塞的借口,对姜灼华道:“这林子里,素闻有不少野物,想来是出来射猎玩儿的公子哥们,射/艺不精,射/偏了,这才射到宋公子腿上。”
姜灼华点点头,方才忽然射来一支箭,她还以为有人行刺,可转念一想,谁会没事儿行刺他们这些普通人,也唯有柳公子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
姜灼华看了看宋照和的腿,虽然走不了路,但委实只能算小伤,便不再打算蹚这趟浑水,对宋照和道:“那什么,你听见了啊,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宋公子出门,想来是带了小厮的吧,现下受伤了,就抓紧去跟府里人汇合,我们赶着上香,就不多留了。”
末了,姜灼华还一挑眉,小人得志般的补上一句:“不必相送。”
叶适闻言一笑,这不故意扎人吗?就宋照和现在这样,想送也送不了,这姜小姐,委实是个妙人。
说罢,姜灼华拉着叶适绕过宋照和,接着上山。宋照和手里握着笛子,只觉今日面子丢大发了,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等姜灼华走出去一段后,他方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跟等在山下的家厮汇合。
清幽的山道上,又只剩下姜灼华和叶适两人,林间青草的气息,裹在微风中,一阵阵的拂面而来,耳畔鸟语清脆,时近时远,置身其中,好不惬意。
叶适这才说道:“方才在下无端受其轻视,一时失言,还请小姐勿怪。”
姜灼华闻言一笑:“哈哈,我还得多谢你给我解围呢。不然我说什么,那姓宋的都得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话说回来,你反应倒是挺快。”
叶适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小姐不见怪就好。”
姜灼华抬头看着他,见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来,委实比这山中景色更加赏心悦目。姜灼华含了揶揄的笑,复又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你虽是男宠,但却是我一个人的男宠,你当真的?”还以为他知道后,怎么都得恼火,没想到竟接受的这般平和。
叶适闻言一笑,侧头低眉看向姜灼华,反问道:“小姐方才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当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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