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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曜公主府
夜色微凉,暗香端着热水进门,见贺怡芊趴在了桌前呼吸浅浅,便上前轻轻唤,“公主,天色不早了,该回屋歇着了。”
贺怡芊抬眸,抬眸看了眼天,“我竟睡了这么久……”
“这几日公主实在劳累了,是该好好歇息了。”
话还没说完,贺怡芊立即又问,“二爷那边怎么样了?”
“二爷刚起身,马上准备第二次药浴,派人过来传话今夜不用公主守着了。”
叶凛虽然回了大雍,但还是会时不时的关注祁延霆的腿伤,连续一个多月了,祁延霆每天要浸泡药浴三个时辰,早中晚各一次,贺怡芊就陪在一边。
熬了大半年,贺怡芊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便眯着眼浅睡了一会,洗漱以后卸了发鬓,虽然浑身疲惫但只要看见了希望,再累也是值得。
“公主,我看二爷的脸色越来越好了,今天隐约能感觉到水热了。”
暗香也真心替祁延霆高兴,若非当初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祁延霆早就扶摇直上了,说不定还是掌管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贺怡芊点点头,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八年了,二爷有抱负,有理想,总有一日能够重新踏上战场,保家卫国。”
就像八年前一样,祁延霆就是南曜的战神,无数男儿敬佩的对象。
“一定会的。”暗香道。
这一觉贺怡芊睡的很沉,在梦里她梦见了一个人骑着马号令三军,等走近了才看见了那人的脸,清隽冷俊,一双眼眸深不见底,却又不识温柔,眉宇间的傲气和威风似曾相识。
“二爷!”
贺怡芊激动的喊了一声,塌旁坐着一个身影,听见了叫声回头看了眼贺怡芊,见贺怡芊还闭着眼,还没醒,忍不住上前拽了拽贺怡芊的衣袖。
“公主……”
贺怡芊睁开眼睛,忽然对上了祁延霆略带担忧的眼神,“是不是做噩梦了,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不必了,我没事。”贺怡芊看了眼时辰,撑着身子做了起来,没想到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快中午了,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祁延霆看着贺怡芊单薄消瘦的身子,有些心疼,贺怡芊却没察觉,低着头看了眼祁延霆的双腿,“我听说叶大夫的师父来了南曜,若是找到此人,说不定能快点好起来。”
“清元师父行踪不定,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这件事急不得。”祁延霆嘴上说不着急,可心里比谁都着急,恨不得马上就好起来,给贺怡芊一个依靠,不让贺怡芊这么辛苦。
“总要试试。”贺怡芊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清元是叶凛的师父,医术肯定要比叶凛还要高,若能请来清元,对祁延霆绝对是件好事。
“嗯。”祁延霆不忍驳了贺怡芊的好意,点点头。
私底下找了好几日,也不见有清元师父的消息,贺怡芊有些失望,面上却没有表现半分,依旧每日忙忙碌碌,但仍旧没有打算放弃了寻找清元师父。
这日,慕凌宸来了一趟公主府,带了个好消息来,找到了清元师父的落脚处,三顾茅庐才请到了清元师父登门,慕凌宸准备了十万两银票作为酬金。
贺怡芊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激动的无以复加,“那清元师父什么时候能来?”
“明儿早上就能来,准备一间干净的院子,不需要伺候的人,只图个清静。”
慕凌宸能找到清元师父,纯属运气,贺怡芊闻言立即点点头,“我马上就去安排,多谢义兄。”
祁延霆的眼睛里也是难掩激动,清元师父的大名,诸国之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性子难以捉摸,还没有清元师父看不了的病。
次日,清元师父背着个医药箱,身后跟着新收的小医童就进了公主府,小医童看上去最多五岁的样子,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只是左侧的脸上有一块红色胎记,不然,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贞儿,端茶!”
清元师父喊了一声,贞儿立即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桌子,颤颤巍巍的给倒了一杯茶,冲着清元师父甜甜的喊了一声,“师父,请喝茶。”
“嗯,不错,不过这个温度下次要注意点。”清元师父喝了大半口,润了润嗓子,对着贞儿板着脸说。
贞儿点点头,“是,徒儿记住了。”
清元师父看了眼贞儿,有些无奈,贞儿是清元师父在半路上捡到的,当时都快奄奄一息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清元师父,抱着他的大腿,硬是不肯让他走,清元师父哪抵抗的了,出手救活了贞儿,又将贞儿带在身边,也算是多了个伴。
“你可比你师姐听话多了,你师姐啊……”清元师父摇摇头,要是换成九珠,绝对能把自己气死。
贞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清元师父,一脸无辜又不解的问,“可师父不是说九珠师姐天资聪慧,比大师兄还要聪明么。”
清元师父哼了哼,“你师姐的确是有点天赋,但太能折腾了,处处都是贵人,你若有她一半的天赋……罢了,你也不差,只是草药应该熟记。”
“师父……草药太多了,在徒儿眼中长得都一样,实在分辨不出来。”贞儿苦着脸,学了半年的草药了,问什么错什么,就没有一个能答对的,就因为这,不知道挨了多少打了。
清元师父没好气瞪了眼贞儿,“出息,你师姐四岁的时候就能独自一人上山摘草药了,你都五岁了!”
这话,贞儿听的耳朵都出茧子了,又不敢反驳,缩了缩脖子,乖巧的站在一边,心里却默默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快的熟知那些草药,绝对不能给师父丢脸,要向九珠师姐学习。
门外的贺怡芊不巧将对话听了正着,嘴角抽了抽,起初贺怡芊还以为贞儿是清元师父的孩子呢,后来才知道是捡来的,只是要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做这么多事,怎么看怎么古怪,难怪都说清元师父的脾气,世上没有人能够摸的透。
明明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又成了阴云密布。
“奉珠公主?”清元师父站起身,一点也不介意刚才的事,被人撞见了。
“清元师父不用客气,我是来问问,师父可有什么需求的。”贺怡芊立即收回目光,问道。
“还真有一样,若能将所有草药都能弄来一些就最好不过了。”
贺怡芊微愣,看了眼贞儿,很快点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好好的一间院子里摆满了草药,一眼看不到头,足足七八个架子,分成一格一格的,上面还贴着标签。
“去把标签都撕掉。”清元冲着小厮说了一句,小厮立即照办,贞儿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清元师父瞧着二郎腿在廊下眯着眼,一旁的矮桌子上还摆放着茶水点心瓜子,忽然冲着贞儿哼了一句,“去把当归和党参找出来。”
贞儿苦着脸,一脸懵,“当归……党参……长什么模样?”
“自己去尝,半个时辰后拿过来。”
贞儿挠了挠脑袋,这么多的药材放在一起,她怎么知道什么是当归,什么是党参,还是和之前一样,看什么都像,颤颤的捧着两种草药来到了清元师父的跟前。
清元师父甚至都没睁眼,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把戒尺,打在了贞儿的小腿上,“第二排第七个柜子是当归,第三排第九个柜子里是党参,今晚上就吃当归党参萝卜汤。”
贞儿小脸立马就耷拉着了,撅着小嘴儿,“师父……”
“要不要再加点黄连?”
贞儿的小脸又挤出笑容,狗腿儿似的冲着清元师父笑,“不用了,不用了,这个就很好了。”
清元师父嘴角翘起,哼了两声,又闭着眼浅眯着。
连续三日,贞儿总算是记住了当归和党参,吃的都快吐了,清远师父看了眼又说,“你师姐从一生下来就吃这些药,所以才聪明,你现在多吃点也不晚,勤能补拙。”
贞儿苦着脸,忽然有些同情九珠师姐。
第四日,清元师父才出现去见了祁延霆,只看了眼药渣,点点头,“看来叶凛这么多年的医术还没有荒废,不错,只是药性有些温补,这么泡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说着,清元师父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针,直接刺入了祁延霆的腿上,“有知觉吗?”
祁延霆摇了摇头,清元师父的针又落下去一寸,“现在呢?”
还是摇头,清元师父的手又往下沉了沉,祁延霆才蹙眉,清元师父拔出银针,“比我想象的情况稍好一些,余毒积攒太久了,里面的筋脉都被堵死了。”
“清元师父,这腿还有救么?”祁延霆问。
清元师父斜了眼祁延霆,“只要人还剩下一口气,都有机会,只是我用的法子有些疼,你可得忍住了。”
“只要能医治好腿,我不怕。”
清元师父笑了笑,“我差点忘记了,你还上过战场。”
祁延霆的背部和胸口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祁延霆一脸惭愧,抿唇。
“这药的确有舒缓的作用,从现在开始我要加大剂量了,每日六个时辰才能出来,记住了,无论有多疼都要忍着,少一刻钟都不行,否则你就一辈子瘸着吧。”
“是。”祁延霆点点头。
清元师父很快就去准备药草,还有一只木桶,里面盖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是什么,小厮说,“师父说这些全部都要放进去。”
一打开才发现桶里面装的全都是虫子,密密麻麻,就像是水蛭一样,仔细一看却又不是。
“这……”贺怡芊立马捂着眼睛,被吓了一跳,祁延霆安抚,“清元师父医术不凡,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你先回去吧,不必在这里等候着。”
贺怡芊犹豫了一会,耐不住祁延霆的劝导,点点头才离开了。
祁延霆入了池子里,还没一会这些虫子全都朝着祁延霆身边钻去,祁延霆脸色微变,能很清楚的感觉,这些虫子就像是会吸血一样,一点点的钻入了皮肤里,血迹很快就蔓延整个池子里,血腥味很浓,将水染成了嫣红色。
“按照这个方子,每隔一个时辰就给送进去。”清元师父将方子递给了厨娘,这上面大多都是食材,百年的人参,还有甲鱼,鲫鱼,以及十年以上的老乌鸡,全都是大补的食材。
“是。”
每隔一个时辰,祁延霆都要吃两大碗的补汤保存体力,难怪清元师父说无论多疼都要忍着,祁延霆疼的浑身都在冒冷汗,却只能硬生生的挺着,能和清楚的察觉到每一只虫子在身体里游走,尤其是大腿上,从一开始的麻木,到后来的酥麻,几乎快要让人痛的昏死过去。
第一天下来,祁延霆脸色惨白如纸,贺怡芊立即迎上前,“如何?”
“没事,还能熬得住。”
清元师父伸手替祁延霆把脉,良久才开口,“这只是个开始,往后会越来越疼,你要有个准备。”
“为何会这么疼……”贺怡芊不解的问。
“这骨头和筋脉都已经坏死了,只有将坏死的部分剔除,才能有机会长上新的,自然好的就快。”
清元师父看着打捞上来的虫子,个个由透明色变成了黑色,已经不动了,“等这虫子变成了红色,你的腿就有希望了。”
“多谢请元师父。”祁延霆撑着苍白的微笑,一脸感激,这才第一日,祁延霆就已经感受到了腿间的疼,证明清元师父的做法是没有错的,祁延霆很有信心自己能够好起来。
“别急着谢我,还是那句话,熬得住就能站起来,熬不住这辈子就只能做个瘸子,说不定十几年以后也有机会站起来,怎么做全靠你自己。”
清元师父留下第二日的药方后,就离开了。
“二爷,你还好吧?”
祁延霆虽很虚弱,但脸上带着笑容,“放心吧,这点小苦头根本就不算什么,我没事。”
贺怡芊就算是心疼也只能强忍着,依照了清元师父的吩咐,什么大补就给祁延霆吃什么,后面还需要很大的力气支撑着。
第二日,很明显就比第一日的情况还要重,紧紧咬着牙硬挺着,但有了昨日的经验,也能挺过来,第二日的虫子依旧是黑色的。
第三日,第四日……第十日
转眼过去了半个月,虫子的颜色要比第一日浅了许多,呈嫣红色,清元师父一根银针刺入,祁延霆蹙眉,“有感觉了。”
“不错,你体内的毒素已经被虫子吸食的差不多了,所剩无几,接下来就是养伤的阶段,要躺在榻上半个月,尽快让骨血长好,筋脉修复期间再痒也不许动手挠,别让你自己这半个月来的坚持付诸东流了。”
清元师父叮嘱,祁延霆点头,“师父的话我都记着了。”
话落,清元师父就离开了,一回院子贞儿正趴在了栏杆睡觉,嘴里还吊着一根药草,清元师父瞧了眼,忍不住叹息,“到底是根基不同,这孩子……有的教。”
“师父,师父,我知道了黄芪和百合了。”贞儿激灵一下坐着身子,清元师父斜了眼桌子上的百合糕,“百合能做糕点,黄芪不能。”
贞儿立即点点头,“百合糕很甜,府上的厨娘做的很好吃,比当归和党参都好吃。”
吃惯了苦涩难忍的草药,偶尔吃一会百合糕,贞儿就非常的满足了,乐滋滋的,还留下一半没敢动,是留给清元师父的。
“嗯,不错,有进步。”清元师父挑起一粒放入嘴里,蹙眉,“略甜,为师不喜,你都吃了吧。”
贞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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