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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鹤远晨跑回来,姜父正坐在客厅看报纸,姜母赵青竹亲自给他端上一杯营养早餐,由多种水果鲜榨混合着蛋白/粉形成,姜鹤远看着那杯黏糊糊的东西,忍着极大的不适吞了一口。
赵青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喝完,才问道:“怎么放假还这么忙,这几天都看不着你人影,还有你姐也是,也没个电话没个消息的,不知道整天在干嘛。”
赵女士每天沉浸在她的书画世界里,俨然活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仙女,迟钝地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两位亲生子女了。
姜鹤远漫不经心地说:“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到处都在聚。”
赵青竹想到什么:“你们是今天校庆?”
姜鹤远点头。
“那你明天没事儿吧。”
姜鹤远谨慎地问:“怎么了?”
“哦,”赵青竹避而不答,作出一副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模样,“你明年满三十了吧?”
“……”
“我五十了,”姜鹤远说道,“半截身子入了土。”
赵青竹:“少贫。”
姜鹤远:“您有话就说,别拐弯抹角的,什么时候把我从肚子里剖出来的您自己不知道?”
赵青竹这才清清嗓子,好像很不好意思的:“前几天书法协会聚餐,我遇见两个老朋友,以前关系都不错,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后来他们搬远了就没怎么联系了……”
“说重点吧。”姜父打断她,抖了抖报纸。
赵青竹瞪了姜父一眼,犹豫了下:“你不是过两天就回云市了么,人家女儿也在云市上班,巧吧?说是当律师的,我看了下照片,特别漂亮,属猴的,家世清清白白。我觉得说不定和你合得来……”
赵青竹被姜鹤远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郝然。她平日里自诩艺术家,成天不是穿着素雅文艺的棉麻袍子就是飘飘欲仙的蚕丝长裙,最爱批判电视剧里当妈的逼着孩子相亲,觉得有辱子女的独立人权自由。
现下能说出这番话,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没办法,一方面她确实第一眼见着那女孩就喜欢,另一方面——
“姜柔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如如都六岁了。”她说道。
超凡脱俗如赵女士,也终究走上了催婚的道路。
姜鹤远果断拒绝:“不去。”
姜柔当年早恋早婚被她骂得够呛,这下倒成了道德楷模来训/诫自己,真是风水轮流转。
赵青竹好不容易抛下架子落入凡尘,表达出作为一名母亲再普通不过的担忧,不料儿子丝毫不领情,顿时气结,转头寻求姜父支援:“姜同志,你来说说他。”
姜父敷衍地哼了一声。
赵青竹欣慰:“看吧,你爸也这么说。”
姜鹤远:“……”
他无奈道:“妈,难得休次假,让我消停会儿。”
“就是嘛,”赵青竹顺水推舟,“难得你这么有空,现在不见等什么时候见?我还不知道你,一回云市肯定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赵青竹见他充耳不闻,也不再管什么庸不庸俗,急道:“我都和人约好了,你去不去?”
“不去。”姜鹤远重申,浑身是汗,径直去洗澡了。
赵青竹叫不住他,只得把火发在姜父身上:“你就会哼哼。”
姜父推推眼镜,慢条斯理道:“这种事是要讲缘分的,你儿子什么性格你还不晓得?谁让你在饭桌上喝了两杯酒,就跟着人瞎起哄,这下下不来台了吧,艺术家。”
赵清见他不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有心情来嘲讽自己,不由恼羞成怒:“你才瞎起哄呢,他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么拖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他要不去别人到时候问起来我怎么说?我不管,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万一成了呢?”
*
百年弦歌,金秋和韵。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普立这么多年出了不少各行各业的知名人物,校庆盛典恢弘,众多名流云集,朋友圈和微博几乎快被普立学子们刷爆了屏,话题度直线飙升。校门口挤满了五彩缤纷的条幅花篮,多方送来庆贺,人流熙攘,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
不少外地游子们纷纷赶回来,专程为老校庆生,做一场青春朝拜。记者们守在门口,及时地捕捉下来动人的一幕: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被孙子颤颤巍巍地搀扶着走过来,偶然见到久别重逢的老同学,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刹那间相拥而泣,老泪纵横。
这张感人至深的照片被放在微博上,遭到网友们津津乐道,不久被各大营销号接连转载,立马就刷上了热搜,影响甚广。
老校底蕴深沉,典礼办得盛大非凡。姜鹤远、原皓和何雍几人站在校门前,胸中思绪万千,记忆中的校门还泛着黄,如今早已翻修了无数次,看上去高大宽阔,透着气派威严。
“我以前老迟到,被这个死亡之门关了无数次,”原皓笑道,“课也上不了,只能坐在保安室干等着李老师来领回去,每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几人谈笑风生地领了校志,在学校里溜达了一圈儿,有的地方早就面目全非了,唯有站在那儿还能说出旧时的印象。他们逛累了,便回到会场门口,等着学生接待入场。
何雍突然指着前方:“你们看。”
几人顺着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那是周校,他们曾经的校长。周校常年穿着一件旧夹克,大家都爱在私下里猜他是不是从来不换衣服。现下他终于换了套不太合身的新西装,发色估计也是刚染的,黑得有些突兀。虽然早已退了休,但仍站在主席台上忙活着,脸上喜气洋洋。
何雍看着他苍老的身影,想起以前犯了错,他站在走廊上中气十足骂人的样子,眼底浮现出怀念,对原皓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高考完了回校那天,你为了报复周校,买了串鞭炮在他身后放,把他吓得够呛。”
原皓想起当年的反叛也觉得好笑:“这辈子也忘不了,你没看见周校那个脸扭曲得……对了,这主意还是姜鹤远出的,我当时就是一傻逼,被他一怂恿就上了。”
他扭头看姜鹤远,见他装聋作哑地翻着校志,回想起年少的一桩桩糗事,忍不住咬牙切齿:“姜教授,你说你那时小小年纪心眼怎么这么多呢,每次我们被你忽悠着闯了祸你都能全身而退,继续当你的三好学生优秀干部,到头来大家还觉得是我们带坏了你。”
原皓越说越不解气,一把抢过校志,用手勒住他的脖子:“偏偏现在还跑去误人子弟,真是衣冠禽兽!”
姜鹤远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淡定终于破了功,反手制住他:“你自己蠢还来怪我。”
他们高中时无数次这样放肆地扭打玩闹,但几人到底都不是少年了,纠缠了一会儿也就放了手,微微出了点汗。原皓涌起一阵淡淡的怅惘,扯了扯衣领,大大咧咧地骂道:“妈的,回来一趟感觉年轻了十岁。”
“小舅舅!”
一个声音兴奋地响起。
姜鹤远只见一个小姑娘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小舅舅,你也来啦!”
他认出她是周如如那个闺蜜,方婷,那日如如出了事,多亏了她才找到人。小姑娘倒是自来熟得很,他笑了笑,看见她挂着的工作牌,问道:“你当志愿者?”
方婷眼神亮晶晶的,她被周如如带着去过家里好几次,有一次无意中见到姜鹤远,从此便将他悄悄记在了心底。难得能和他这么近距离说话,心跳如同小鹿乱撞,元气满满地答道:“嗯!我们在校的都来当志愿者了,我现在就带你们进去!”
原皓痞痞一笑,对姜鹤远道:“我记得如如不长这样吧,你在哪儿又白捡个外甥。”
他声音不小,方婷自然也听见了他的话,感觉自己是有些太热情了,脸颊微红。
原皓见她可爱,又逗她:“亲,好好学习,小小年纪不要去想大人的事哦。”
方婷脸红得快滴血,不敢看姜鹤远,只得装作听不见,匆匆道:“我领你们到座位上。”
这几人外貌出众,又气度不凡,收获了众多视线。方婷走在前面,感觉自己像带了个偶像男团,原皓看着她活力四射的背影:“你可以啊,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姜鹤远不咸不淡地说:“你怎么就那么闲。”
原皓冠冕堂皇道:“我告诉你,现在的小孩子可不比我们那时候,撒起欢来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诶,怎么没看到如如?”
姜鹤远懒得和他扯淡:“她有点事。”
方婷是学生会的重要骨干,身上还肩负着一堆重任,纵然想厚着脸皮再和姜鹤远搭搭话,也由不得她,把他们领到地方就忙去了。
典礼还未开始,会场内喧嚣嘈杂,人声鼎沸。
座位是分届而坐的,校志上的许多名字都很陌生了。李悠云一段路走了许久,不停地被学生们拉着寒暄照相,她年过六旬,却仍旧精神奕奕。一抬头,不妨看见姜鹤远站在附近笑吟吟地注视着她,登时惊喜万分,急忙快步朝他走去。
李悠云作为他们曾经的班主任,师生关系亲密,姜鹤远毕业头两年还常去探望她,后来出了国才渐渐少了联系,虽说逢年过节仍有问候,但始终多年不曾见面了。姜鹤远怕她被过往的人绊倒,赶紧上前两步,一时也难掩激动拥住了她,李悠云喜笑颜开,拍拍他的背,看着他一脸欣慰。
她眼角皱纹横生,不住地感慨:“以前那么小,居然都长这么成熟了。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坐在办公室里,和我闹脾气那股犟劲儿。”
原皓不甘心地探过头:“李老师,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这么偏心啊,眼里从来只有他,怕不是都忘了我叫什么名字了吧。”
李悠云气得敲他脑袋:“原皓,臭小子!我为你操的心还少?”
原皓嬉皮笑脸地揽过她瘦弱的肩膀,将手机随手塞进旁边的人手里,不分由说道:“来,同学,给我们拍个照,谢了。”
经过的女生愣了愣,满脸诧异:“原皓?”
原皓顿了顿,缓缓回过头,一张眉目秀丽的脸庞映入眼帘,他又看了看姜鹤远,意味深长地扯出一个笑容:
“你好啊,柳锦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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