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何必曾相恋

7.七、挖坑自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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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车吧。”程煜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趁丫丫放学前,去你那里收拾东西。”
    迟然云里雾里地没缓过来,顺从地钻进了车里,手心里紧捏着的那本东西,几乎全被汗打湿了。
    程煜边开车边好心提醒道,“可能变形了。”
    “什么?”处在低速运转中的大脑暂时解读失败。
    他没回答,用余光瞥了一眼她近乎攥成拳头的右手。
    迟然随着这余光低头一望,吓得松开了掌心,那本被折磨得变形的可怜东西掉在了车毯上,明晃刺眼的红色封面上,印有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结婚证。
    对,是结婚证。
    她烧红了脸,赶紧把证捡起来塞进包包里,侧头望向车窗外的世界梳理这比梦更像梦的过去二十四小时:见鬼地在程煜家里睡了一晚,一大早被他女儿缠着做蛋花粥,顺便和他一起吃了早餐,还顺便听他提了一提丫丫和曾祖父的深厚感情。她正打算痛心疾首地拒绝金钱诱惑开溜时,程飞灵突然在房间里边哭边闹着要找太爷爷,满地打滚的小姑娘哭得是那么撕心裂肺,差点厥过去。于是人生中她第一次发现,无奈和失措这样世俗的人类化情绪,居然也能在程煜这张百年寒冰的俊脸上找到生存之地。看到他几乎控制不住近乎疯狂的女儿,她的心有些疼,这种疼促使她走上前去一起安慰丫丫,好不容易才用各种远方天堂之类的字眼让小姑娘安静下来,眨巴着挂上水钻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抽泣道:可是我想吃太爷爷做的蛋花粥。
    她心里一颤鼻头一酸,说:太爷爷知道我们丫丫喜欢吃,所以派我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做给你吃,就是太爷爷教我怎么做蛋花粥的。
    你会天天做给我吃吗?
    好,我天天做给你吃。
    小姑娘不放心,和她拉钩钩、又要她学着电视里发下天打雷劈的毒誓,这才放心地擦干眼泪吃药睡觉。
    等反应过来,她迟然已经成功地跳进坑里,顺便还用一铲子把土给埋厚实了。
    她到现在都回忆不起来一个小时前是怎么走到婚姻登记处的。更要命的,她是一个人按照昨晚和程煜约定的时间自己打车去的,然后就像梦游似的,等后知后觉醒过来时,印着和程煜名字的大红结婚证,已经握在了手上。
    想到这,迟然猛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为什么一定要结婚?”不扯证应该一样可以待在他家里给丫丫做上两年的蛋花粥吧?
    程煜忽然把车停靠在了路边,幽沉的墨眸里夹了一丝玩味,“现在才来问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晚了吧?”
    她想了想,认真答道,“不晚啊,离婚应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吧?”
    “是花不了多长时间。”他也想了想,认真答道,“如果你后悔了,希望在一天之内闪婚闪离,我可以配合。不过,程飞灵想看结婚证的话,我可能无能为力。”
    “……”她咽了一口气,“五岁的小孩子应该不知道什么是结婚证吧?”
    他点点头,“一般的孩子是应该不知道。”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迟然,嘴角轻轻勾起,“不过,我女儿这个孩子,不一般。”
    迟然气结,哑口无言。
    程煜再道,“迟然,你可以反悔。”
    她心里一噔,放弃式地回道,“算了,我觉得我不太希望一天之内闪婚闪离。”
    “我可以想想办法。”他撑在方向盘的手扶了扶额,“确实对你不公平。你的婚姻状况会……”
    “程煜,你什么意思?”她没由来地委屈打断道,“这话你怎么不在登记前跟我说?”
    “我说了……”
    “我答应你女儿了,你想害我对一个小屁孩言而无信吗?我迟然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再说了,我是现代女性,婚姻状况完全不影响我谈恋爱交男朋友,你不是也答应只要我一找到男朋友就能马上办离婚吗?”迟然一把无名火烧上心头,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后觉得不过瘾,再补上一刀,“你一个大男人的怎么比我还磨叽?”
    “……”
    她难得见程煜被自己堵得回不过神来,于是趁着大好形势正了正坐姿,干咳两声,语重心长地接着道,“放心,我言出必行,你只要提供好吃好住别克扣我薪酬,我一定会做好吃的加葱蛋花粥给你女儿吃。”她大方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程煜盯着迟然伸在两人中间的手看了好半会儿,抬起眼帘与她对视时眸色难测,“合作愉快。”他重新发动车,声线冷淡依旧,“既然达成共识,这个问题今后不再讨论。去你家收拾吧。”
    迟然点了下头当作是回应,有气无力地靠在头枕上望向窗外。手心里还在往外冒的虚汗,证明在说那些鬼话时心里是有多没底。她那会儿完全忘了程煜要是一怒之下真的开回婚姻登记处那该如何收场是好。她不敢思考那股若有若无的小恐惧是什么性质,想得太多,绝对是百害无一利。
    沉默把接下来近二十分钟的车程牢牢占据。直到车开到了公寓楼下,迟然才边开车门边低声交待道,“我上去收拾了。”
    “我帮你吧。”
    “不用,”她立即拒绝,“东西不多,我能拎下来。”
    “嗯。”程煜没有坚持,坐在车里眼观着迟然快步消失在公寓的门内后,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本被捂得些许温热的结婚证。结婚照上的她,笑靥甜美,不觉间抿紧的嘴角可察紧张;而他,表情如一贯的冷淡,不见情绪。
    世事变改,世事难料。
    他轻声叹息,把结婚证收回衣袋,不出一会儿就把那个拖着行李箱向门口挪动的娇小身影收入视野。他下了车,大步走过去接了迟然的行李箱放进后车厢里,“房子退租了吗?”
    “不急。”迟然边系上安全带边掏出正在振动的手机,一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手指火速自带意识地拒接。但这来电人有着锲而不舍的重拨精神,于是她干脆直接关机丢进包包里,打算过几天再亲自登门去负荆请罪。她可不敢在程煜的跟前接钟艺思的电话。
    程煜没有错过迟然的举动,半晌问道,“你经常不接电话?”
    迟然愣了几秒,干笑着回答,“也没,没有的事。”
    他没有追问,开出好一段路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朋友会很担心你的。”那种滋味有多难受,他亲身感受过。可笑的是,被担心的人,不以为意。
    “我没想那么多。”她低声回道,清楚地捕捉到从程煜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是想起易伊菲了吧。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神情却表现得很轻松自在,“我闺蜜知道我这点小样,没关系的。而且,”她侧头看向车窗一侧,声音低得近不可闻,“也没什么人会担心我。”
    程煜却一字不漏地接受入耳。他心中一沉,看了看迟然面色佯装轻快的侧脸,不禁收紧了一些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暇分神,他抓回心绪开车,没有再接话。
    “等等,我不是住客房吗?”察觉到不对,迟然一把抓住了程煜要往主卧室拉的行李箱。
    程煜挑挑眉,“结婚第一天,就开始分房睡了?”
    “我们是假……”收到他的警告眼神,她迅速打住,望了一眼楼下正在打扫客厅的郑姨,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音量愤愤道,“我们是假的!”
    “进来再说。”他懒得解释太多,直接把迟然推进了房里后锁上门,“房间给你睡。”他指了指书桌旁侧的那道门,“我睡那里。”
    迟然惊呆了,这房间里居然还暗藏暗房!她扶了扶下巴,“我可以看看吗?”
    程煜开了房门,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小房间并不大,一张摆放着成套被褥的单人床,一张放置了一盏欧式台灯的书桌,墙角立着一个小衣柜,再无别物。空间跟外面这间房比起来,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面积,但整体看起来却毫无拥挤之感。
    “这房间的用处是藏娇吗?”迟然不小心把第一感受问了出口。她咋咋舌,干脆破罐子破摔,把第二感受也给吐了出来,“还是用来防止你和你妻子吵架了,不用被赶出去睡客厅?”
    “……”程煜的面部肌肉抽动了好几下,没能答上来。这套房他是托别人买的,当他在主卧室里发现这间暗房时,那个人的回答跟迟然猜的,几乎一模一样。这件事给他的教训是,万事最好亲力亲为,尤其不能轻易相信看似最信得过的人,“你收拾一下吧。”
    “我不想睡你的房间,”迟然满意地打量着暗房,“我想睡这间。”
    程煜不表态,等着她的理由。
    她却略过理由,问道,“你的作息时间固定吗?”
    “不是很固定。”
    “这就难办了,”她苦恼地敲敲额头,好似在自言自语,“万一一开门看到什么不应该看的……”
    程煜不露情绪地勾勾唇,“什么是不应该看的?”
    比如你没穿衣服什么的。
    迟然及时控制住自己没把这话说出来,换上了商量的语气,“我有一个办法,每次我要开门之前先敲一下门,你确认方便了就答应一声,我再出来。”
    “确认方便?”
    “对,就是没什么不方便的。”或者没什么我不能看不应该看的。她默默补充完毕,为自己能想出这个主意感到很得意,“就这么说定了?”
    程煜拧眉想了想,“按你说的办吧。”
    迟然听完更得意了,不忘也夸一夸程煜,“你这房子,设计得真好。”
    “嗯,我也觉得。”他终于懂得欣赏这套房子所谓的独特设计之处了。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他捏捏眉间,道,“下楼去吧,程飞灵回来了。”
    迟然瞬间神经紧绷,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结婚证,一路做着深呼吸,跟在程煜后面到楼下迎接这家的小公主。
    “爸爸!”穿着公主蓬蓬裙的程飞灵从门口飞奔进来冲向程煜,“我回来了。”
    程煜没有抱起向他伸开双手的丫丫,只是把大手覆在丫丫的额头上探了探,“看来有按时吃药。”
    程飞灵不服气道,“我很听话的!”幼儿园里的老师太讨厌了,用告诉爸爸这招来威胁她吃药,可她又不能跟爸爸告状,心里特别委屈,嘴巴翘得快可以往上挂一油瓶了。见程煜不安慰她,她把目光转向迟然,“然姐姐,今天有蛋花粥吃吗?”
    “你想吃就有。”迟然刮了刮程飞灵的鼻子,生怕这天天吃蛋花粥的会把小公主吃得营养不良。
    “丫丫,以后要改口叫妈妈。”程煜看向迟然,“我们结婚了。”
    程飞灵惊得大张的小嘴不到一秒就合上了。她用满是不相信的目光绕着他们的手打转,“我才不信,你们没有牵手。”她看着程煜,振振有词道,“爸爸,虽然我挺喜欢吃然姐姐做的蛋花粥,但是你不用娶然姐姐回家每天给我做的。”再揪着扎成麻花辫的头发认真思考出一个办法,“你可以付她钱。”
    迟然听完差点原地晕过去。她皮笑肉不笑地冲程飞灵咧咧嘴,牵住了程煜的手。
    程煜身体一僵,不仅没有甩开她,反牵紧了她的手。
    她心觉一安,底气也上来了,“我和你爸爸也牵手的。刚才没牵,”她眨眨眼,“是因为担心你吃醋,不开心。”
    丫丫这下真的不开心了,“我不要你和爸爸牵手,爸爸是我的。”
    “别闹脾气。”程煜没有松开迟然,甚至用另一只手把她搂进了怀里,对就快哭出来的丫丫说,“你以前跟太爷爷住,不知道爸爸和然姐姐在交往,否则她为什么大半夜的送蛋花粥去医院?以后有她和我一起疼你,给你做蛋花粥,你不开心什么?”
    迟然边听边在心里想这话说得这么硬,小孩子怎么可能接受得过来。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懂得女人心呀。她不禁有些同情丫丫了。
    可程飞灵并没有像她意想中的那样“哇”地大哭,而是一副凝眉深索的小大人模样,半晌若有所思点点头说,“好吧,爸爸说得对,反正我有蛋花粥吃。”她又一脸严肃仰头看着两个大人,摆出审问的架势,“电视里的人结婚都有一个贴照片的红本子的,你们的呢?”
    “在这,拿去。”迟然从袋里拿出事先准备的结婚证。虽然程煜已经事先铺垫过了,但她还是再次被这个小姑娘的智商给惊呆了。她真想知道程煜给程飞灵看的都是什么电视,她以后一定不给她自己的孩子看。
    程飞灵踮起脚尖拿过结婚证,认真地比对照片上的人和她跟前的两张脸,“好吧。”她撅噘嘴,把结婚证还给迟然,换上一脸天真的笑容,“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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