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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迟然在等钟艺思出现的这几分钟里进行了认真思考,死在钟艺思手上大概是一件轻于鸿毛的事情,对于那小妮子来说,失去一个能斗嘴能解闷能相爱相杀的中国好闺蜜,一定也是一件得不偿失的痛心事。由此她得出的结论是,选择性隐瞒绝对是有助于世界和平的。
“我来啦。”钟艺思一身亮粉碎花裙地旋到迟然坐着的这张桌,给了闺蜜一个大大的拥抱后才坐下,指着跟前的泡泡奶问道,“这是点给我的吗?”她猛吸了一口,“不错,好喝。”
迟然松了一口气,把菜单推过去,“想吃什么尽情点,我请。”
钟艺思瞪了瞪迟然,冷哼道,“别以为一顿饭就能让我原谅你不接我电话。”
这世界上还有一顿饭不能解决的事?迟然爽快地晃了晃两根手指头,“那就两顿。”
“至少三顿。”钟艺思的又一人生信条就是,受伤的心灵要通过胃的饱腹感才能得到有效慰藉,“说吧,昨天干什么坏事去了?”
迟然用若无其事的口吻交待,“按照您的指示,去接下师兄的单。”
“什么?”钟艺思惊得花容失色,“你居然真的敢接了师兄的单?”
迟然也惊得花容失色,“不是你指示我这么做的吗?”
“我的指示你也敢听?迟然,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难怪昨天我一天都觉得心神不宁的,结果真的出大事了!”钟艺思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快告诉我还能推掉。”
迟然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推掉?你说的,我们小老百姓的,坚决不能跟万恶的金钱过不去。”
钟艺思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的是我说的吗?”她连连重重叹息,“好吧是我说的,可是你不是一向都视金钱为粪土的吗?”
“我的三观唯金钱至上的。”迟然耸耸肩,“没有金钱,如何豢养梦想?”
“天,我差点忘了你那个从北欧一路向南到地中海跳海的终极梦想。”钟艺思懊恼地拍头,紧紧地抓住迟然的手,带着哭腔问道,“告诉我然然,这些年来你是不是还偷偷地爱着程煜?”
迟然心中一动,快速答道,“胡说。我不是都好几百年没有跟你提起过他了吗?”
“没有提,不代表就是不爱了。”身为连彼此最糟糕最丑的模样都不放过的好友,有些东西,不过一直是看破不说破罢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更不想说了什么会乱了你的心思。但是然然,听我的,你不能接,你的终极梦想绝对不能靠赚程煜的钱来实现,否则你一定会悔恨地跳进地中海的。”
“我是去寻找诗和远方,不会跳海的。”口上若无其事地说着,迟然握着杯子的手却抖了抖。如果钟艺思知道她不仅接了,而且还住进了程煜家里,和他扮演起了假夫妻,可能会吓晕过去吧?她松了松表情,“放心,我对程煜早就没有感觉了,我又不傻,不会再把自己给搭进去的。”那可是个火坑,五年前已经跳过一次了,再傻也不会跳第二次了吧?
钟艺思一点也不相信,“你就是傻啊。”她掏出手机打电话,“darling,立刻到葵树西餐厅,我姐们请吃饭。”
迟然一阵头皮发麻,问道,“你要干什么?”
“借你的饭跟他商量点大事。”钟艺思叫来服务员下单,一口一个招牌菜,听得迟然阵阵心颤。此后直到郑楠鑫出现,她不再和迟然讨论任何问题,闷声把一杯泡泡奶喝完当垫肚子。
郑楠鑫是一名画画的艺术家,还是艺术家中不可多得的行为举止、衣着打扮不走特立独行路线的画家。具体表现为他不留一头行为艺术的长发,寸板头朝气蓬勃,日常搭配一个塞得下画板的双肩包,又因长相还保有学生气,实际年龄也确实比她们要小上两岁,以致常给人一种还未踏出大学校园的错觉。
“对不起,有点塞车。”郑楠鑫在钟艺思身边坐下,给了未婚妻一个脸颊吻,“亲爱的,我来了。”
钟艺思满意地暗送秋波,“没有超过十五分钟,算你有进步。”
迟然对桌对面的这波秀恩爱早生免疫,视若无睹地拿起刀叉准备享受盘里的美味牛排。
“我们先谈正事还是先吃饭?”钟艺思盯着迟然手上那把离牛排不足一厘米之距的刀,“好吧,边吃边谈也是一样的。”
郑楠鑫立即意会地端过钟艺思的餐盘把牛排切成可以优雅入口的小块,“什么正事?”
迟然边吃边附和问道,“什么正事?”
钟艺思的“被重视感”得到一本满足,爽快地说出计划,“darling,我们结婚以后,我想让然然跟我们一起住,拯救她的未来和幸福。”
迟然的刀叉“嘣”地砸在了盘上,差点把还未咽下去的牛肉呛进了气管里。她忙向郑楠鑫解释道,“艺思是开玩笑的,不用当真,没有这回事。”
郑楠鑫笑容满面的脸上寻不到半丝惊讶或怒意,“没有问题。你是思思的闺蜜,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而且这事思思不是第一次跟我提了,我也答应她了。”
“对。别扯什么怕妨碍我们的二人世界,你有那个能耐么?”钟艺思甜蜜地依着郑楠鑫的手臂,“正好你可以和楠鑫的妹妹郑晴晴作伴,和她凑个二人世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行,你们俩都喜欢男的,凑不到一块。”
“……”迟然真想摔到桌子底下然后溜走。她顺了顺气,郑重其事地对这对热心的待婚小夫妻说,“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我很感动。但是我生平最看不得同一个屋檐下别人比我过得幸福恩爱,那样会让我情绪低落、日渐消瘦、郁郁寡欢、终日抑郁,这就是为什么当时你们一订婚我就把艺思从公寓赶出去。”她端正坐姿,义正言辞地向郑楠鑫提出要求,“郑先生,虽然我不能日夜监督,但是如果你敢对艺思不好,我一定会为你写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线上线下传播,歌功颂德。”她略一思索,决定不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氛围中讨论这两人还未提上议事日程的领证大事,为自己留条活路。
可钟艺思还是火了,“迟然你就是一贱骨头。记住,以后别来找我哭。”她把刀叉往桌上重重一放,起身往外走。
“别急嘛,有话好好……”郑楠鑫欲图拉回钟艺思的手只抓到了一把空气。他看着未婚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大门,尴尬地看看迟然,“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思思的性子,就是这样,着急了。”
“没事,我们经常这样的。你去追她吧。”迟然埋头继续吃东西。
“那行。我帮着劝劝她,尊重你的意见。”郑楠鑫背上双肩包追了出去。
迟然望着那再没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的熙攘门口,心里有些生气,也有些愧疚。纵然是最好的朋友,她也不喜欢钟艺思这种为全世界操心打算的性格,可她更清楚,如若不是最好的朋友,钟艺思连多看她一眼都嫌晦气。
有时我们总是想为在乎的人多打算一些,却往往忘了考虑别人是否需要。
而更要命的是,被打算的人其实心如明镜,那些打算不仅出发点是好的,而且都是正确的,不过就是固执地不听不接受罢了。
谁说撞了南墙撞西墙就会痛定思痛的?不是还有东墙和北墙在等着吗。
她食不知味地喝完拿铁,离开西餐厅时天色已全黑,沿着路灯走了一段路才惊觉这方向是通往公寓的,而公寓她暂时都回不去住了,只好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程煜家的地址。站在门外,她抬起就要按下门铃的手,突然猛地收了回去。
这些年来你是不是还偷偷地爱着程煜?
钟艺思的问话忽而在耳边回响,她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往后退了退,生出一种想转身跑掉的冲动。还未待这股冲动带动脚步,门却打开了,程煜一脸冷淡地看着她,不作声。
她抓回心神,低下头快声道,“要出去吗?我先进去了,你慢慢走。”说着她快速从程煜侧开的空位溜进了屋里,直接往楼上冲。还没来得及把暗房的门关上,先响起的关门声把她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有,”程煜极轻地挑了一下眉,“大概是你耳朵不太好。”
“……”迟然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你才耳朵不好呢,我耳朵好得半夜醒来隔着门还能听见你梦呓呢,没听清就是了。
见他要跟着进来暗房,她忙用身子挡住门,“我要睡了,晚安。”
程煜定定地看着迟然,眉头皱了皱,“你怎么了?”那双清澄的水眸,似乎有些红。
迟然迅速撇开视线,“没怎么,有点累,想睡觉了。”
他盯着她再看了一会儿,往他房内的书桌走去,“看看这两份协议再睡。”
“什么协议?”迟然满脑懵,跟过去接了他递来的两份文件,眼睛不禁晃了晃。这是,合作协议,以及,离婚协议书。她定了定神,把两份协议快速过了一遍,与他们领证前谈的条件基本无异,她的时间还是属于她的,完全自由支配,唯一一点要求就是留一些陪陪程飞灵;至于个人问题,虽然协议期限暂定两年,但只要她遇见真爱,随时可以搬走、终止协议。而离婚协议书,增加了一项财产补偿,把位于她住的公寓附近那家她最常去的,也是他们重遇的那家咖啡厅,转到她的名下。她指着这个条款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看得懂,我是问为什么要给我财产补偿?”
程煜暗了暗眸,“准确来说,不是补偿,而是作为你陪我假扮夫妻的感谢。”他把一支笔递到她跟前,“没异议的话,签了吧。”
迟然心觉一阵伤感。先前可能不小心冒出心田的细芽,在这两份协议面前顷刻被消灭得挫骨扬灰。她忍下正待攻袭眼眶的湿意,接过笔在合作协议上签下名,又把离婚协议上财产补偿那一条划掉,理直气壮地对程煜说,“既然要感谢我,那自然是要听取我的意见的。我只对你的咖啡厅里的拿铁感兴趣,咖啡厅就算了吧,我对做生意有先天性缺陷。这项先空着,等哪天我想到要什么了再补充上去,你不会不认账吧?”
程煜只是看着迟然久久不语。半晌,他到电脑前删去财产补偿的条款,重新打印了两份离婚协议,在男方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后递给迟然,“条件成就时,带上它,随时可以通知我。”
迟然低头接过,深深一呼吸,再抬起头迎上程煜的视线时,表情十分轻松,“谢谢老板。”她快速签了名,把其中一份还给他,挤出一个笑容说句打趣话,“协议格式很规范。师兄,看来虽然没有从事法律工作,但是你法学学位还是没白拿的。”
师兄。
程煜脸色一抽,心竟觉一阵悸动。
“好了,我去睡了。”迟然打了一个哈欠,想起早上的事,神情微微一变,“对了,你妈妈好像不太满意我这个假媳妇,这个我可无能为力,只能交给你自己解决了,需要我配合的再知会我一声。晚安。”她边打哈欠边关上了门。
我不想跟他们一样叫你名字。
因为我总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喊你师兄的我,会和别人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不知道吧,我只喊你程煜一个人,师兄。
一些字迹娟秀的文字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跳进了程煜的脑海里,把自己都惊了一惊。那年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时隔六年后再听到这两字从她口中说出,语气已没了当年的软绵,却着实把他的心震了一撼,甚至,想再听一次。他揉着眉心,闭上眼帘整理好起了波动的情绪,敲了敲暗房的门,声调平淡无感,“睡了吗?”
正坐在书桌前盯着离婚协议发愣的迟然猛然回神,抹了一把好像溢出多余水分的眼角,隔着门回道,“睡了。”
他也隔着门道,“周末我要跟我爸妈去一趟美国,我爸有一个手术要做,大概去一周,程飞灵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迟然的心一紧,走到门边正要开门,又怕这一双不争气的眼睛会把她给出卖,搭在门把上的手不敢动作,“你爸爸生什么病了?”
“心脏出了点问题,不用担心。你休息吧。”程煜没有多说。
她贴在门板上听着渐远的脚步声,睫毛一眨,手上感觉到了一丝冰凉。
落花已作风前舞,流水依旧只东去。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她仰头吸了吸鼻子,在两份协议上贴上一张便条:合作关系,无关其他,可随时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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