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车传

都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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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于此行的兴趣极大,一来是‘栖泽川’这名字起得有趣,二来是好奇什么样的后辈,要请动我这样的老家伙来为他办事,三来是想着端个长辈的架子,看他准备了何等说辞来说服我。
    路上我问那鬼界小儿:“你等可皆是鬼界中人?这大义的旗是鬼界来举的?”,那小儿愣了愣,恭敬回我:“回禀妖圣,我等一众来自六界各地,权因着各样不同的缘由而聚在了一起,”他顿了顿,突的行了个挺突兀的礼给我“隐匿身形,全因不想被误会此举是鬼界所为,是小子鲁莽,可却绝无欺骗妖圣的心思。”
    我摆了摆手,忙说我不随便受人家的礼。又问:“本圣为妖,我知天上的人多看重自己的身份,都不喜与我们为妖的同道而行,你们可也请了什么其他的哪个仙哪个圣的?到时若人家看我不喜,你们该当如何?”
    他这次倒是不行礼了,只在一旁样子十分诚心的道:“妖圣能来,我等都不知开心成什么样子了。”我没回话,却兀自安心了不少。
    行了又不知多久,他突然与我道:“妖圣,栖泽川到了。”
    我左右瞅了瞅,不错,这地方一点特色都没有,全然分辨不出到底是四海八荒的哪个犄角旮旯。
    他朝着远处一个山洞指了指,并没有引我进去的意思。只说:“都丘君在等着妖圣您。”
    我瞧那洞口被一颗粗壮的杨柳环抱其中,垂下数条光秃秃的柳枝随着这山里的风,敷衍的摆了那么摆。我向着山洞里行去,拨开垂着的枯条,迈过盘结的树根进了洞,立在洞口便隐约看见端坐在侧位上的人影,我甩了甩手,拨开吊下的几根枯藤张口道:“你这洞中,怎的不点一盏灯?”
    那人影动作僵了僵,我见他缓慢的探出手在桌案上四处摸索,动作没有章法,不当心碰倒了案上烛台,洒了自己一身的蜡油,他慌乱中唤了什么人,我却未曾听清。
    原来,这人是看不见的。他唤了人,我却不见有人出来,停的长久了难免有些尴尬,他倒比我还大方些,先试着拂了拂袖上未结实的蜡油,也不张口,后就安静的坐在那处不动了。我顿了会儿,抬步走到桌案前,将碰到的烛台扶正,手上捏了个决,点燃了烛台。
    他张口问道:“可是鬼车圣君否?”
    我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是我。”
    烛光微弱,可他面目却比在暗时看着清晰了不少,只看着是面色发黑,没甚血色,骨骼瞧着都分明,显得十分消瘦,却生了一副浩然气的面相。他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引我入座:“都丘视物不便,桌上已命人备了热茶与一些人间的糕点,圣君请。”我没回话,落座正要吃茶,只见他又要起身,便道:“你不方便,想取什么,还是我来吧。”他略有迟疑的点了点头,抬指在虚空中点了点“第三排书柜左数第二列第二个抽屉中,有一卷书册,还请圣君亲自寻来。”我依言去取了那卷书册,坐回位,将书册在拿在手上随意翻了翻。
    只听他声音温吞道:“圣君可听人提起过,说是圣君您出来的极不是时候。”
    我笑答“不是你等邀我出来的吗。”
    他缓缓点了点头“圣君不知,不久前这九重天上新下的规矩,我与您讲,望您仔细听:自九重天初建至今已近千年,六界不分易为患,是以神神、仙仙、人人、妖妖、魔魔、鬼鬼。”
    我挑眉“何为神神、仙仙、人人、妖妖、魔魔、鬼鬼?”
    “凡为天庭所认可,在仙名录上记着的,皆为仙。生而为人,受轮回之苦,人死之后其灵为鬼,凡心术存疑的生灵,皆可坠魔。但所为神神、妖妖却值得拿来细细推敲。”他话到此处顿了顿,又说“妖圣虽困于妖界数年不出,但关于上古之事知晓的总要比我们这些小辈来得多。您手中这卷书册……”
    我打断他:“我来前便听说了你此地唤作‘栖泽川’,可是与白泽有甚关系吗?”他顿了顿,微微欠身“在下不能说。”
    我了然。
    凡我听见有关‘泽’这个字眼的,统能想到白泽。同为十大妖圣,如今说出去还很委屈他。他乃是天生的祥瑞之兽,所到之处,曳旗相迎,又得远古上神之倚重,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
    自巫妖一战,东皇与帝俊与巫族一同羽化后,整个妖族便从此没落。白泽为妖,连同孔宣、英召他们保住了妖族,很久之后又创了妖界。若说妖族残喘至今,这话其实并不大对,残喘至今的,是如我、如英召,白泽一般的上古生灵。昊天接管天庭之后出生的小辈,才是如今的妖界真正的‘妖’。
    如今说我等是个什么,其实我也讲不清了。可我比英召他们好些,我是切切实实被贬为妖,这个‘妖’,是昊天接管天庭后的‘妖’。可如英召一般的,说‘妖’也对,说‘神’也可。
    当年白泽为黄帝编写《白泽图》时,曾经过我所栖的北极天柜山。他是个遇明君而出山的神兽,我是个只图安稳的九头凤凰,故在那之前,我们毫无交集。
    可那日他站在我所居的洞顶上,一个劲的念叨着,论着这世间天地的长久。他说这天地长久又不长久,不长久便会变了,到时变得可是长久?只这几个‘长久’,就将我绕了个晕。
    我飞出洞中,在空中直盯着他,指着鼻子就骂:“你先从山顶上下来成不成?莫要因这几个‘长久’将我的洞给踩踏了!”
    我眼见着他那山羊一样的胡子抖了三抖,突的两眼射出精光,说道“姑娘与我实乃同类也!”。我震惊,一个九头的羽禽类凤凰和一个长的和山羊一样的走兽同类?你别是脑子生了什么讲不得的怪病吧?
    后来,《白泽图》编成了。不久前,说是玉帝下令将此书传给了人界。妖界当时也早已安稳,我便再没见过白泽。
    上古之时,我因学着陆吾神君,也喜好四处结交友人,认识的神唤的出名讳者不多,唤不出的那怕是要数上几个日夜。只不过我结交的多是如我一般放肆惯的,于这天地间自生自长的灵兽。年少气盛时,只需是合得来脾性的便可互相留个信物给对方,算作是朋友了,这些年来甚么信物早已丢的七七八八,丢的七七八八我这袖子里翎羽宝石还留了一大堆。
    我早知昊天嫌我们这些老家伙活的太久难免碍事,聪明如上古大神早早便隐退了,不退的也寻不到什么音讯。这天下能寻的见的神寥寥无几,恰能寻的见的这几个我多半都有些交情,说声狐朋狗友也当得。
    我手中书册记得皆是些琐事,诸如哪个上神何日莫名隐退了,突的消失了亦或是仙界有哪些小动静了,这其中记载最为吓人的怕是哪个上古神兽的尸骨被做成了把绝世神兵,突的就出现在哪位仙家的手中了。
    我看到此处手指轻颤,忽然想起来,便也问他:“今日遇见些旧友,向着南边去了,你可知是为何?”
    他略沉吟“说是要祭拜女娲娘娘与夸父等诸位上古尊神,为神者皆要去行礼。”我眯了眯眼“幸而我是个为妖的,不然年年行这套礼,可是真叫有苦吃了。”
    他点头,“不过,”他四指半握,用拇指指侧摩挲着桌案,又补充了一句“这礼节还是今年方才有的。”
    我轻唾一声,感情这是仙家们给这天下还露眼的几个老家伙一一记了个名,怎么还怕弄混了不成?或者要记着看看哪个上神行礼行的最为端正?
    “我等取大义,其实也不过为了自保罢了。如今在这里承了鬼车妖圣,若此举能成,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说既慷慨又激昂,我生来最佩服像他们这般有自己坚定信念的,若此时他能睁着眼,那眼中定也能射出万丈光芒来。想到此处,我便顺嘴问了一句“你这眼睛,刚伤了不久吧。可有得医?”
    他愣了愣,我眼尖,瞧着他竟还暗自握了握拳,想来伤他之人与他应是有大仇了。“回禀圣君,刚伤了不久……没得医。”我随意嗯了一声,不再自讨没趣,又问“那你们打算叫我做什么。”
    他起身,摸索着行到我对面向我这方行了个礼“小辈不敢吩咐圣君,只一些事情想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又需功力深厚者,六界这般人物本不多,而圣君您身份特殊,即使仙界有所察觉,也绝想不到会是圣君你所为,便也无从查起。”他拿出块方镜递到我面前,那镜中之地是妖界所在,而镜中那红衣女子却长得与本圣十分相似,“世上无人知妖圣鬼车已出妖界,从今以后,您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见谁便去见谁,绝没人敢阻拦半分。”
    我愣了愣“你倒……真是送了我份大礼。”
    都丘:“不敢。”
    我想了想,变化出纸笔在上面画了两笔“你知我有想去的地方,有定要去见的人,也定然知道我不愿不相干人的跟着我,你若有什么事情便随便逮一只鸟,在它身上画上这个,它自然会来寻我。”说完我便出了山洞,瞧着还停在那里的轿子,与那鬼界小儿交待一番,要他将我送去个认路的地方便可,我要回北极天柜山,那小儿应下了。起轿前我又探出身去,问了他一句:“我有个坏习惯,好听八卦,你们圣君最近可是取大义的途中,惹了什么人?”
    他十分茫然的摇了摇头“小子不知。”我撇嘴,便在轿中安静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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