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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凉师蛊
凉国浮明帝坐在他的书房里,揉着太阳穴。
他只有三十七岁,鬓角却已染上了一层霜白。愁绪催人老,何况浮明愁的是家国天下之大计。凉国是中原最强的国家,璋国确实北原最强的国家,。凉国军队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可偏偏一碰到璋国就是大败而归,落荒奔走。自从三十年前对璋国的那场倾尽国力的大战搞得两败俱伤,两国便定了“韶海盟约”,盟约规定两国从此成为盟友,不得互相侵犯。就这样相安无事友好往来了三十年之久,两国和平忽然被一封信打破了——璋国新君主翎钰向凉国宣战。
同是休养生息了三十年,两国却并不是势均力敌。北原璋国多山,山河险恶和极度的严寒可谓占尽天时地利,又号称拥有二十万步兵,另有数万铁骑,十万水兵;凉国虽然是在大陆最中央的位置,但地处平原,城墙建设较少,易攻难守。濛江以南是国之心脏,渔米极盛却打造不出好的兵刃,所有军队人数不到五万而且没有水兵。和璋国隔着一个韶海,凉国军队如何反击?其余的盟友见时势不对,纷纷投靠璋国。三个月后开战,军械还没有备齐。凉国向来注重民心,浮明帝又不能下令征兵;请大司命占梦,得到的却是大凶之兆……
天要亡凉,天要亡凉!
凉国众人已是无计可施,离决战还有三月便纷纷请辞,不过二十几岁的文官也说自己要告老还乡。偌大的宫殿似乎仅剩下皇家众人,太监宫女,还有星隐殿那群等着看好戏的术士们。浮明帝有两个侄女,是一对双子,平日在宫中比皇子们还受宠,此次有亡国之灾,浮明帝不惜将大侄女悦琳送给璋国皇帝和亲,以求凉国平安,哪知那翎钰居然如此狠毒,竟斩下悦琳的头颅用上好的香料腌渍,送回了凉国。
这般毒辣,凉国上上下下没人能和他对抗啊!
一月过去,浮明帝像是老了三十岁。他不禁想起十六年前那个夜晚,天星交织成巨龙,他第六个儿子连眼睛都未来得及睁开便离开了他……也不知道漠筠和岚蜻他们过得怎么样了。浮明帝想着,想着,流下了一滴浊泪。若是凉国亡了,那孩子也无处可去了吧?璋国一定不会放过凉国遗民。凉国七百三十年,今日竟要亡于自己手上,眼看强大的敌人逼近作为一国之君却无能为力,万般无奈化作断肠愁,浮明帝只得独自在书房中叹息。
不知何时,二皇子萦沄走进了书房,悄悄的站在了父亲背后。凉国皇室向来重情,所以即便是皇子,父爱也没有丝毫的缺失。凉国未立太子,长皇子安昀沉迷酒色作乐,二皇子萦沄自然被认为是下任君主的最佳人选。
“父皇为何事烦忧?”萦沄轻声问道,似乎生怕惊扰到他人。
一见是二皇子,浮明不由得悲从中来。二皇子和六皇子同是他最爱的女人翎妃所出。若不出意外,他本该让萦沄继承皇位。
浮明帝拉过萦沄,拍着已是弱冠之年的儿子厚重的肩,语重心长的对他说:“萦沄啊,凉国危矣。我们没有办法和璋国硬碰硬啊……凉国怕是要亡了,你快点去告诉其他人,带上值钱的,改名换姓离开长安!你带上暮暮和香亭,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千万不要回来!”
暮暮指的是七皇子祯暮,今年仅有十一岁;香亭则是萦沄的结发之妻,不过十八岁。说到底他们还不过是孩子,香亭每日只顾和祯暮玩耍,什么璋国来犯都似乎和她无关,完全是一副孩童的天真烂漫,令人不寒而栗。
祯暮没事也就罢了,为什么你香亭也没事?萦沄曾怀疑过这个妻子,不过在向她请教一些兵家之事之后,萦沄就再没怀疑过。
香亭的天真,不过是外表,是装给别人看的。真正的香亭,深不可测。
萦沄丝毫没有慌乱,令人惊讶的是他听了这些,脸上居然还挂着自信的笑。似乎已有破敌大计熟于胸中。“父皇是过虑了。我大凉尚武之风已有百年历史,江湖门派层出不穷,有的高手能在百万军中取将领首级。若是召集到他们,让他们为朝廷效力,不久一举两得了吗?既打跑了璋国,又省的他们威逼良民加入,整天斗来斗去扰乱社会治安……现在这个时候啊,重在和谐,和谐产生美嘛!还有我家香亭,也可以来做军师啊!她的计谋层出不穷,定能大破璋贼,保我大凉!”
“嗯,有道理!”浮明原本昏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看到了希望的他顿时又容光焕发。作为凉国国君他比谁都清楚这群江湖人士对治安的威胁,清楚他们的强大,还有儿媳的来历。
香亭倒是没关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让江湖之人为朝廷效力呢?
“父皇是否在想,那群江湖人士不肯听话该如何是好?没关系,儿臣早就想好了,让大司命在他们的饮水中下蛊,控制他们,让他们都成为我们的战斗工具,做我们的傀儡!虽然有些残酷,不过若不这样,就没办法了……”
不愧是二皇子!浮明在心里暗暗自豪着自己有这么个文武双全的儿子,这下凉国有救了!
“快!就这么办!”
燕漠筠起床已是日上三竿了。浑身的剧痛以及两腿间阵阵的刺痛令他一下子回想起了那一晚的一切,燕漠筠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身上的锦被柔软的令人不愿起来,燕漠筠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软软的床上,暗自叫苦:这下完全没有力量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啊混蛋!现在的他轻轻挪动一下身子便感觉万蚁噬体,好像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开来了。也不知道这是澄影宫的那个房间,若是离外墙不远,倒是有可能逃开。
门冷不防的被推开了,一个面带笑容的女子端着一个装满了小碗的托盘走了进来:“哟,总算醒啦?”
“梦左使,你们究竟是想怎么样?”燕漠筠看也不看梦远,伸手用被子蒙住了头,“燕漠筠素来与澄影宫无关,崆峒也并不是只有澄影宫能破!”
梦远不恼,而是右手背后走到床边,忽然伸手将被子掀开,趁燕漠筠不备一下子点了他的穴,左手上的托盘竟丝毫未动。梦远笑闹着对燕漠筠说:“诶呀小弟弟啊宫主他有些时候就是有点不正常呢~他这么对你说明他对你喜欢得很呢~再说你这一晕就是整整一个月,宫主吓坏了,没少给你去寻好药治伤!”
一个月!?
这下轮到燕漠筠惊讶了——自己居然昏迷了一个月?伤竟一个月未好?不妙,那些名门正派绝对会毁了那栋竹屋!那里收藏着燕漠筠太多太多的思念和回忆了,对于燕漠筠而言,或许那里就已经是极乐世界。燕漠筠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一跃而起,抓起放在床头的衣服刚准备穿,就又被梦远点了穴。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人啊!?被我梦远梦姐姐点了穴还能动,身上还带了被宫主弄出来的伤,你是无所不能的观世音啊!?”
观世音是女的(大概= =)!
燕漠筠说不出话,也动不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让梦远喂药。也不知梦远这次点了什么穴,燕漠筠完全不能动弹,只能在心里谩骂澄影宫所有的活人。梦远平静地把药吹凉,灌进燕漠筠口中逼他喝下,燕漠筠也无法反抗,只得乖乖就范。
梦远一边搅动着下一碗药,一边心不在焉的对燕漠筠说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原来自那日燕漠筠灭了崆峒派,江湖就发生了巨变。先是华山派迅速挤进五大门派之列;然后是五大门派定下协议,要携手剿灭以澄影宫为首的术法势力;再来就是这一个月内由于流鸢宫主心情不爽,澄影宫只花了几天的时间就吞并了唐门和江南霹雳门等几个门派,甚至还有天下山庄之首的纸醉山庄;安全起见流鸢在整座筱山上设下了结界,非本宫人士一概无法入内,大可不必担心自家的房子。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你猜,为什么五大门派有那么多和尚,却破不了流鸢的三脚猫补丁结界么?”梦远突然停下了手,面色一改先前的戏谑转为凝重。
这女人变脸真是快……还能怎么样?你既然让我猜就给我解穴!
梦远伸手解了燕漠筠的哑穴。
燕漠筠咳嗽几声,满不在乎的回答:“和尚们集体吃隔夜饭吃坏肚子了,过两天就回来了。”
“我在和你说正经的。”梦远不满燕漠筠的态度,伸手扳过他的脸,直盯着他的眼睛,“短短几天,江湖各大门派山庄空无一人了!除了澄影宫,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门派,其他的都没人了!还有那些行走江湖的游侠,包括剑绝石鸥也不见了踪影!南宫家北冥家,东方家西门家,一夜之间消失了!不但忘川楼空了,连藏龙阁都空了!所以你现在绝不能走,澄影宫现在是最安全的了,一旦你走了,以你的武功,一定在失踪之列!”
“怎么回事?”燕漠筠虽然不问世事,偶尔关心奇术武功,但江湖多年风平浪静只是他还是知道的。眼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定是要关注的,“为何澄影宫也没事?”澄影宫虽被归于邪派,但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澄影宫宫主流鸢的武功深不可测,也是尽人皆知。所有有名的门派全部清空;武林四大家族一人不留,看样子对方这次是打算专门找武艺高强的人还不想别人知道。既然如此,澄影宫是个绝好的目标,为何不下手?既然有办法对付少林长老,对付流鸢的补丁结界还在话下么?
梦远的脸又黑了几分,她不知为何给燕漠筠解了穴,然后翩然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又回头望向燕漠筠:“澄影宫并不是没有人失踪。我们调查后才发现,凡是喝了结界外的水的弟子一个都没回来。宫主去取了外边的水回来,把银子扔进去银子什么事都没有。宫主又把那水给祭司,祭司尝了尝那水说没什么。宫主吩咐我们看紧祭司,结果当夜祭司就下了山,像是被什么人给招去了魂!连祭司都变成那个样子,流鸢那小子也怕了,严令澄影宫上下不许出山。”
“那水有古怪啊……梦左使,能否将那水……”
“叫姐姐!”
“……姐姐,能否把那水装一点在一个瓷碟里拿来?再帮我找些纸和朱砂,还有剪刀和雄黄粉。”燕漠筠硬着头皮叫出“姐姐”二字,梦原因而心花怒放,不一会儿就拿来了燕漠筠要的东西。
“我说弟弟你要这些做什么啊?”看着燕漠筠把纸剪成一个人形,梦远有些不解。
“我要确认一件事。这水,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蛊。”燕漠筠说着,把纸浸在了殷红的朱砂之中,又咬破手指,滴下几滴鲜血,溶在纸上。
“蛊?那不是南疆的术法么?”
“中原也有相当多的人会用蛊。祭司定是从未修行过蛊术,才会被种了蛊。”说话间,燕漠筠已将那个滴着红的小纸人放入装满水的瓷碟。
接下来的场景令就梦远浑身不适了——那小纸人身上竟开始渗出一条条血红色的小虫!小虫蠕动着,却又被纸人身上的朱砂和瓷碟镇住,无法离开碟子,只能待在水中。渐渐地,小虫竟多的装满了碟子,却还在不断增加……燕漠筠见状,果断的将雄黄粉撒在了那些小虫身上,那些小虫竟然就爆裂开来,粘稠的脓血溅的到处都是。
“这些虫子……”梦远早就跑到了门边,捂着鼻子远远的望着这恶心的一幕。虫子身上淌出的脓血散发出刺鼻的臭味,令人直欲作呕。燕漠筠却好像习惯了一般没什么反应,只是把剩下的雄黄粉洒了上去,之后把朱砂全数倒在了那些虫尸身上。
虫尸在瞬间就化为了飞灰。
燕漠筠静静地看着满脸菜色的梦远,一言不发。梦远毕竟是个女子,此刻已接近崩溃了——虽然她看惯了人类的尸体,不论什么样子都能接受;可换成散发臭味的虫子,梦远就只觉得胃里酸酸的,几乎就要吐出来了……
“梦左使若是忍受不了,就出门去吐吧……朝廷这次是下了血本了,居然用的是傀儡蛊。若是中了这东西,就成了朝廷的玩物,成了不能思考的傀儡。刚刚是用朱砂和血引的,这蛊,大概是把那些人变成了士兵了吧……”燕漠筠若有所思的说着。看看梦远惨绿色的脸,他也有些不舒服了,于是他挥挥手遣梦远离开。
抬头却望见流鸢正倚着门,眉间是深深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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