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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渊还记得,他在初步塑造这个角色的时候, 将自己少年时期最憧憬的那些优点、特质,都加在了聂辛的身上。这让聂辛不单单是个赚人命钱的反派,还是个帅掉渣的男主。
可以说, 聂辛那张棱角分明、俊逸中带着锋芒的长相, 以及那双浸染过血腥杀气的深邃眸子,只是这个人独特魅力的一小部分。
在聂辛贴近他, 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发生一系列肢体接触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在面前炸裂开来不容忽视的荷尔蒙,会心跳, 会觉得那视线如有实质、带着温度, 会紧张。
沈明渊将这一切归结于主角光环, 以及自己给自己挖的深坑。一方面他觉得被吸引、被撩到了, 另一方面却又无比冷静地认为,这只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就像人看到美食就会馋, 想吃,尤其是符合口味的美食。
聂辛也的确符合他的审美,即便他故意将所有男主都设定成反派,哪怕今天不是反派的, 以后也会是。
所以他也清楚, 今天的聂辛没有黑化, 看起来就是个跟在他身边无害的小护卫,但这样的情况不会太持久。
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尽可能改变着原著剧情,尽可能让聂辛只是聂辛,不给他变极端的机会。
‘春`梦。’
‘没错……’
‘身体倒是一样。’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里,沈明渊的思绪百转千回,将聂辛刚才说出的惊人之语反复琢磨,消化完毕。
是梦境让聂辛见到了真正的沈二少,那个被他占据了肉身的炮灰。
原来,这就是聂辛一日比一日反常的真正根源。
在大脑迅速冷静后,身体也跟着骤然冷却,他尚且被压制在榻上难以动弹,两人间的距离也贴得极尽,仿佛随时都会发生点什么。
沈明渊却一声不吭地、迅速从这样的气氛中独自脱离,不久前的紧张、心跳以及惊慌下泛起的绯色,都如退潮般消失地一干二净。
沐浴之后,被热水蕴热的体温重新回落,并因为体表水气的蒸发而变得比先前更冷。
被冻到了的却不是沈明渊,而是强撩失败的聂辛。
“你压到我头发了。”
沈明渊微微蹙眉,面上看不出除了冷淡和不耐烦外的其它神色,或是任何的不自然。
一丁点也没有。
现实与想象一点边都没沾上,期望就这么落空的聂辛突然卡了壳,像是忘了台词般,一下子愣住了。
沈明渊清清凉凉的一眼瞥在聂辛脸上,小指微动,弹出个不痛不痒的气流,小石子般打在人脑门,叫人回神。
这是个风系修行者善用的小把戏,相当于一个小型的气球,啵地一声在他需要的时候炸开。
聂辛被弹了这么一下,便宛如一个刚刚得道化形的小妖,被仙人的一弹指打回原形,什么霸道邪魅都没了,下意识便乖乖听话,松开手,从丝毫没被影响到的少爷身上下去,坐到一边。
到底只是透过梦境看到了些,并非亲身经历,要他模仿梦中自己那个黑化起来不要命的劲儿,耍个一时半刻的流氓还行,真正的精髓还是没领会到。
沈明渊不动神色,就准确瞧出了个中虚实,他不吃这套,聂辛便无法继续借题发挥。
聂辛耍完了流氓,吃够了豆腐,本就不醉的酒意散去多半,刚睡醒时候因梦境而生的冲动无畏也散去,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闹得有点过头了。
便有点心虚地坐在床边,看着沈明渊理也不理他,兀自起身离开被窝,拢发穿衣,顺便将被头发弄湿的枕头换了一个,借着便找回鞋子,朝房门走去。
聂辛瞧着人背影,没来由地一慌,“你去哪儿?”
话刚出口,身子已经自发行动,将人给拽住了。
沈明渊似笑非笑地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再抬头看看人,“聂大侠是不想我走,还是舍不得你的梦中情人?如果是想你的小情人了,就回去继续睡吧。”
这一次,他没用太多力气,便将聂辛的手挣开了。
店小二被唤来,收拾了饭桌旁的一地狼藉,又抬走了房里的浴桶。
聂辛瞧着他不是换房睡去了,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沈少爷的脸色中分明瞧不出怒气,笑也是笑着的,看起来完全没将他方才的一番言行放在心上。
可他就是觉得这人不高兴了,忽然就从一个会和他随意开玩笑、任由他跟在身边做任何事的沈明渊,变回了刚见面时那个疏离淡漠的少爷。
摸不透,也抓不着。
耳边忽然回响起不久前听到的那句反驳,语气、声调带着激烈的情绪。
也是在那句话之后,他才察觉到沈少爷周身气场骤然冷了下来。
——那不是我。
可聂辛当时并未那这句话当回事,甚至视为一句别扭的情趣之言。
沈明渊将他后知后觉的心虚、无措与懊悔,都借着眼角余光收入眼里,并未做出任何表示,只假装看不见。
总算是恢复正常了,这个聂辛。
就是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沈明渊面上是平静、淡定的,精神却从方才开始就没有放松过,不断思考着种种退路和对策。
谁知道,聂辛哪天会不会再次发疯,终于分不清梦和现实了呢?毕竟那根本不是寻常的梦,而是来自原著的真正剧情。
他试着在脑海中询问系统,得到的答案却非常糊弄——穿书时发生的一个bug,正在修复中。
至于以后会不会在其它男主身上出现更多bug?无法保证。
他真心不希望聂辛也成为第二个秦焕之,变得只看得到前世种种,为虚无缥缈的爱恨而活,可又必须做好准备,在聂辛真的演变到这一步时有所应对。
等小二将屋内收拾好了,沈明渊在桌边坐下,朝聂辛招手,“聂大侠,过来坐。”
看起来非常和善,非常无害。
聂辛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更没怕过任何人,何况是一个武力值远在他之下、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少爷。
他走了过去坐下,脊背直挺,可以说是坐有坐相,然后,悄悄在桌下捏住了拳头,手心微微出汗。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忐忑些什么,只是一双眼被什么东西勾着了似的,离不开一旁的沈少爷,不是盯着那两片薄唇,就是悬在不久前吻过的耳垂上。
明明梦中的场景已经记不分明,也不再去想了,脑子里却还是一片混沌,比方才动手动脚的时候还要心跳得快些。
沈明渊瞧着他这样就想笑。
想笑,但是忍住了,只在眼底流露出几丝掩不住的波澜。
如今,他不再认为聂辛会和自己之间发生什么,再去看聂辛的种种神态、小动作,已是局外人看戏的心态。
与不再存在的沈二少有关,与他无关。反应了原著剧情的梦,那也是聂辛的美梦,沈二少的噩梦。
他倒了两杯清茶,公事公办地说道,“聂大侠,关于你做的梦,我想再详细问一下。”
聂辛正好觉得渴了,接了茶杯先喝了口,“好。”
茶被小二换过了,不知是不是沈明渊特意嘱咐的,成了有清心静气之效的茶,喝在嘴里是温热的,咽在肚里是凉的。
对于聂辛被梦迷惑,做出反常举动的事,沈明渊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弄清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并确定了聂辛看到的,的确是原著剧情。
梦是每次睡着后都会做的,前后连贯,每次入眠后,都会接着上次的梦继续,只是梦里的时间流逝,与现实稍显不同。
至于梦里的剧情,则是已经发展到沈二少跟着聂辛私奔,而后被囚禁。
因为是在酒足饭饱后坐着打盹,又很快就被惊醒,聂辛还没来得及摸清梦中会囚禁沈二少的真正动机,只是隐约知道了赤金刀是在背后暗害他的人。
醒来以后,满脑子也被黄色肥料挤满,至于沈二少和赤金刀为何会联系到一起,还不知道。
由此可见,聂辛通过这个系统的bug能得知的信息,也是有限的。
沈明渊垂着眼沉默了许久,旁边聂辛已经坦白完毕,茶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继续说道,“我原曾想过,遇到你之后开始做的这些梦,会不会是你、或是你身边的什么人,在我身上做的手脚,故意……影响我之类的。”
他说了一半,略一停顿改了口,将那半句‘故意引诱我’咽了回去。
沈明渊听了这阴谋论,笑着抬头看他。
“如今我信这不是你做的了。”聂辛补充道,毕竟,梦里出现了对沈明渊不利的情景,今天的事足以洗脱他的嫌疑,“方才是我冲动、误会你了。”
这回,沈明渊着实惊讶了,没想到聂辛这样的人会主动道歉认错。
他忍不住问道,“你相信不是我让你做的这些梦了,那我说,你梦到的那个沈二少不是我,你信不信?”
聂辛看着他,犹豫道,“我只是……”
沈明渊心中了然,没等他的回答,话锋一转,“当初要杀你之人,的确是赤金刀。这一点,和你梦中的认知一致。”
“你果然知道。”
提到暗算自己,想要自己性命的敌人,聂辛周身气场陡然一凛,从懵懂的少年人,变回了那个活在刀尖上的杀手。
“赤金刀秦焕之,你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很熟,这个问题,我现在就能回答你。”
沈明渊也没了笑意,认真说道,“他对我恨之入骨,想要杀我。”
比如,属下和他提意见,他会懂得忠言逆耳,再比如,俘虏和他提意见,他会先思考利弊,拒绝也会拒绝得让俘虏心服口服。
凰灵鸟扭过头来,睁着脑袋一侧的大眼睛瞧着两人,金灿灿的瞳纹都能清晰看见,仿佛一朵繁复的花,花心写着好奇。
沈明渊默默往后蹭了蹭,尽量躲远,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看,它都不高兴了。”
秦焕之眼色沉了沉,不爽中透着股疑惑,似在不解沈家二公子居然这么会耍嘴皮子。
“是吗。”他语气淡淡,并未立刻反驳这站不住脚的说法,而是朝一旁的属下抬了抬下巴,招呼着让人把瑟瑟发抖的张三和人六带了过来。
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两人往凰灵鸟的身旁推。
张三人六吓得子哇乱叫,发出模糊不清的惨叫声,凰灵鸟则是浑身的羽毛猛地一抖,备战似的炸了毛,更响亮地用尖锐刺耳的声线警告,尖尖的大嘴也大张开来,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利齿。
可惜了这附近的居民,估计是也被这乱七八糟的声音吓得够呛,一个个却要紧闭门窗装作听不见。
秦焕之并没有真的把行三人中的这俩送去给鸟啄,差不多之后,就让属下把他们俩带下去了。
他转向一脸不忍直视的沈明渊,平静道,“看清了吗,这才是凰灵鸟不高兴的样子。”
事实胜于雄辩,沈明渊无话可说,败给了这位秦老大的认真。
怎么说呢,这种反应,倒也不算崩人设……
秦焕之在重生之前,本就是个事事认真、喜欢亲力亲为的好老大,身为西陵门的门主,正人君子谈不上,但做事总是光明磊落,里里外外让人挑不出刺儿的,唯一的缺点也就是脾气差了点。
总的来说,就是个毫无幽默感、不苟言笑且无趣透顶的正经人。
因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如此这般的直男气息,重生前,还是各大名媒的重点关注对象。在这个男风盛行的世界,所有人都觉得能嫁给秦门主是天大的服气,谁弯了秦门主都不会弯。
在原著中,因为重生后的脾气越发暴躁,满心只剩下报仇,再加上弯得彻彻底底,媒婆们便不再致力于给秦门主说媒,而是瞄准了西陵门的其它门众——这是后话了。
此时,秦焕之自觉已经为凰灵鸟澄清了误会,便拽着沈明渊,继续向前走去,作势要将人直接丢沙包似的丢上去。
“别别别!我自己上去!”沈明渊急忙出声阻止,顺便指指自己的腿,“只解绑这里可以的吧,我跑不掉的。”
对于秦焕之的行事风格,他是深谙于心的,真被丢上去,肯定会感觉很糟糕。若是说聂辛把他当沙袋扛起来,是因为记仇、故意打击报复,那么秦焕之把他当沙包丢着玩儿,很可能就是一种不经思考的本能。
秦焕之看了他一眼,似乎斟酌了片刻,然后伸手,抽出身旁属下的长刀。寒光一闪,便砍断了沈明渊腿上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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