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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为了生活, 林德安不得不每日在一些小茶馆里头同茶客们说些逗闷子的话,赚得微薄薪水, 才够每日糊口,好在他不曾娶妻,一人吃饱倒也全家不愁。
林德安心中苦闷难以排解, 除了去茶馆, 整日里都是喝的醉醺醺的, 然后躺在院子里大骂。
他所住的不过一处草屋, 就在城外头一处小山坡上, 平日里也不曾有人来访, 所以当林德安迷迷糊糊看见一个清秀后生推开院门走进来的时候, 差点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您可是林先生?”
林德安这辈子就没有被人称作过先生,毕竟就算是下九流, 也是有上下之分的。比如那等写话本的,多少与读书人沾些瓜葛,被人尊称一声先生,也没什么。而林德安这种说书人, 却是下九流中的最下等, 称声大家都是抬举,何况是先生二字。
林德安醉眼惺忪, 嗤笑一声道:“这里可没有什么林先生,小丫头莫不是认错人了?”
苏清漪虽然穿着男装, 但林德安这等市井老油子什么没见过, 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丫头。
林德安嘿嘿一笑, 伸出手就去拉苏清漪的手腕,却见苏清漪双眼一眯,一手反扣住他的手腕,腰腹用劲,一个过肩摔就把林德安给甩了出去。
苏清漪拍了拍手掌,面色不改:“您若是林德安先生,我便没有找错。”
林德安躺在地上疼得直叫唤,本以为是个毛丫头,却不妨是个母大虫。林德安只得自认倒霉,撑着一旁的木桩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院子一角的水缸,拿起一个破瓷碗舀了碗水喝了,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林德安晃了晃脑袋,对着苏清漪也不敢再放肆了:“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苏清漪不慌不忙道:“我想找您谈一桩买卖。”
“噗!小丫头大言不惭!”林德安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截草根剔牙,“左右是无聊,便陪你个小丫头说说话也无妨。”
苏清漪其实见到他这副模样之后便有些后悔,这个酒气熏天一步三倒的酒鬼真的是樊掌柜口中那个妙语连珠的说书人吗?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后路了,那等热销的话本,自有说书人捧着金银去求,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恐怕拿钱去找人家说,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更何况她就是缺钱呢。
这种情况之下,林德安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他从高处跌落下来,定然一心想要重新回到顶端,他想要一个能一飞冲天的机会,再加上他曾经是自己写话本的,眼光肯定是有的,双方都有需求,才是合作的前提。
说书人赚的不过是赏钱,比起流程繁琐的出版来说,这条路显然要便捷得多。江东一带说书盛行,那些讲热门本子的茶楼,哪个不是火爆得不行,便是赏钱也并不比稿费少。
然而归根结底,还要林德安看中才行,但在这一点上,苏清漪却是无比自信。
苏清漪定了定神,将手稿递给林德安。
林德安漫不经心地接过,不过看了第一页,眼神便不自觉认真起来,待到将那一沓手稿都看完,他再看待苏清漪的眼神便已经变了。
“这……是谁写的?!”
林德安虽然一直不肯说别人的话本子,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欣赏的眼光。事实上,他的目光并不比书坊的奉书们要差,几乎是第一眼,他就知道了手中这份手稿的价值。
林德安恋恋不舍地放下手稿,一双眸子早已恢复了清明,他看着苏清漪,淡淡道:“你想让我去茶楼说这个本子?”
苏清漪点点头。
“你难道不知,我林德安从来不说别人的本子?”林德安面露玩味地看着她。
“您若是没有这个意思,便不会将这稿子看完。”
林德安面色一变。
苏清漪看到他的表情,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先前她其实也并没有太大把握,谁知道林德安是不是如传言中一般固执,死守着自己的原则不肯改,如果真是这样,苏清漪也只能坐蜡了。
林德安被她看破了心思,也不再拿乔,直言道:“我承认,你这本子的确有些趣味,我也着实心动。但我林德安重新出山若是不能一鸣惊人,此生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拿起醒木了。”他的目光一厉,“你可知道,这个机会于我来说有多么珍贵?”
苏清漪却并不怵他:“林先生若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可以直说。”
林德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狂妄的很。”
“是不是狂妄,您的眼光难道不能分辨吗?”苏清漪面色平静,“您若是觉得不好,我直接离开便是。”
“小丫头还用上了激将法。”林德安挑了挑眉,“你不用激我,我若真不看好你,早就将你逐出去了,哪会说这么多?”
他正色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在我眼中,你这本子比那些从书坊里印出来的话本子要精彩百倍,我林德安一生不曾服人,便是那璇玑先生在我眼中也不过如此。我不肯说他的本子,是因为我觉得他的本子无趣,可我愿拿你的本子赌我东山再起,我当年说书能让临江城万人空巷,如今自然能再做到一次。”
苏清漪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狂热,这个人和那些说书糊口的人不同,他是真心地喜爱着这份职业,因此当初他固执地不肯说别人的本子,也因此他如今能够放下自尊承认自己不如苏清漪。
苏清漪原本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油腻邋遢的大叔,如今终于勉强对他改观。
两人既然达成一致,之后的交流也友好许多,在分成上,两人对于五五分都没有意见,但是苏清漪却要求一月就要结一次,林德安也满口答应。之后,林德安又就话本提出了一些意见,两人好不容易商量完毕,苏清漪这才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苏清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回想过后才发现,这林德安分明早就对这个本子垂涎欲滴,却偏偏拐弯抹角不肯直说,最后更是抢过了主动权,将两人的身份倒了个个,倒像是他在赏识自己一般。
这让苏清漪不得不感慨,从而变得警惕,谁说古人淳朴来着,这样的市井老油子才真是卖了人还让人替他数钱呢。
“没……没。”苏清漪咳嗽一声,将愧疚感压了压,却不答反问,“小侯爷在这里做什么?”
萧泽奇怪地看着她:“今天是《镜中美人》发售的日子。你不知道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关宁街,果然是人满为患。
苏清漪一愣,想起谢谨似乎和自己说过,结果这几日事情太多,自己竟然给忘了。
萧泽摇着扇子往一旁的茶楼走去,却见苏清漪没跟过来,只得又叫了她一声:“在大太阳底下发什么愣?赶紧过来。”
苏清漪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萧泽进了茶楼。
茶楼里,说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说的却并不是什么有名的话本子,而是先前那一场文会。他说的绘声绘色、跌宕起伏,仿佛那一日就在文会中一般。故事里,林德安就是个恶贯满盈的小人,而那些士子们就是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
观众们一时被林德安的无耻恨得牙痒痒,一时又因为真相被发现而抚掌大叹。
萧泽同苏清漪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等伙计送了茶水来,他才嗤笑着同苏清漪道:“那日文会我就在现场,哪里像是这说书人说的那样夸张,倒像是开武林大会一般……”
这大概是《镜中美人》流行的后遗症,哪家说书的不在故事里比划几招,都不好意思和观众打招呼。
苏清漪听着也有些尴尬,这说书人将她形容成一个留着白胡子的世外高人,溢美之词源源不绝,偏偏夸的还不是地方。
身长八尺、鹤发童颜就算了,天赋异禀、夜御七女又是什么鬼?!
偏偏观众们很吃这一套,叫好声和鼓掌声恐怕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
萧泽也意识到不对,轻咳一声,尴尬道:“这里头有些闷,我们出去吧。”
出来之后,两人都长长地出了口气。
萧泽见苏清漪感兴趣,便将文会那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苏清漪之前曾听谢谨说过那天的事,但萧泽是纯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的,补充了许多谢谨没有说过的细节,比如她那笔字被谢怀卿一眼看出来是临摹的。
苏清漪感慨谢怀卿眼光之毒辣,却心念一动,问萧泽:“小侯爷觉得这位谢十二少为人怎么样?”
萧泽一愣,似乎有些不情愿:“你问他做什么?”但还是想了想外祖父和老师对谢怀卿的夸赞,勉强挑出了那么一句,“算……算是个君子吧。”
苏清漪若有所思,若是个君子就好办多了。
萧泽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对门的酒坊传来叫骂声,两人循声看过去,正巧看到店小二将一个酒鬼给推出了店门,还一脸嫌弃道。
“没钱吃什么酒!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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