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张不同缓缓张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竹床之上,屋外全是大树,看上去很像北斗藏星阁。唯一的区别就是,北斗藏星阁外都是竹林,而这里到处都是参天的大树,颇有些遮天蔽日的意味。
“你醒了。”
陆恬儿正在张不同身边,关切地问道。而张不同光顾着看屋外的场景,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旁还有个人。
只见身边的这个女孩容貌秀美,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惹人爱怜。张不同又想到刚看到陆恬儿父女时候的场面,一时间只觉得女人真是神奇,变来变去让人摸不着头脑。
“嗯,哎呀,那个吹牛大王怎么样了!”
张不同缓了缓精神,马上想到那为自己挡了一箭的神行妙手戴天行。
“放心,他没事,正在休息呢,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现在的问题比他可要严重多了!”
陆恬儿温柔地回应道,丝毫没有当时的泼辣大小姐的样子。而张不同看着自己身旁的这位女孩,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情涌上心头,略有尴尬地说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说罢,张不同越发觉得尴尬。而陆恬儿听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傻瓜,什么女侠!人家只是个普通女孩子嘛!哼!不理你了!”接着就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张不同躺在竹床之上看着房顶发呆,一边回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边思考自己体内乱七八糟的真气涌动到底是怎么回事,想着想着,随着思绪繁杂混乱,竟觉体热难忍,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旋即又昏迷过去。
“爹爹,不好了,那小子又昏过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朦胧之中,张不同好像听到陆恬儿在慌张地喊叫,后面的话就完全听不清楚了。
……
陆恬儿看到张不同又昏死过去,连忙叫来父亲陆敖,而陆敖只是慢条斯理走了过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甚至是,一点都不在乎。
“哎呦,傻丫头,我跟你说了,这孩子的情况很复杂,不过暂时身体没什么大碍,就让他继续睡着吧。”
陆敖摸了摸张不同的额头,又检查了一下张不同的胸口,随后就淡定地看着陆恬儿说。
“可是……”
陆恬儿看着昏睡的张不同,显得非常担心。陆敖咧着嘴大笑起来,因为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紧张过。
别看现在的陆敖一副桀骜不驯的洒脱模样,当年他也是出了名的痴情种子,他对陆恬儿的母亲那也是绝对的关爱备至,一对璧人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下绝配。
感情的事情是不能用道理来分析和评论的,陆敖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当陆敖看到恬儿对张不同如此关心,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发愁。
说是欢喜,一方面是因为张不同这小子资质优异,将来必成大器;另一方面是因为恬儿如今的行为举止越发像她母亲。
说是忧愁,一方面是因为张不同现在的身体情况很复杂并且不容乐观;另一方面是因为本该退隐江湖的云游散人,如今还是插手了江湖纷争,恐怕后患无穷。
……
事已至此,再去考虑那些也没有什么意义,陆敖很清楚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叹息起来。而这一声叹息,却让一旁的陆恬儿神色凝重,更加紧张起来。
“好了,好了,傻丫头,这孩子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说过了,让他好好休息就行了。也没见你这么担心过我这个当爹的!”
“哎呀,爹爹,你怎么这么不正经啊!你说那扁鹊医书真的有用吗?”
陆恬儿撒着娇问道。
“那是当然,你看那贼娃子不就已经没事了嘛!”
这时候,陆恬儿才想起来,那中了毒箭的戴天行,经过父亲的冶疗,没过多久就恢复了,现在服了一些安神定志之类的药物又在继续休息。
可别小看那安神的小药丸,虽然说起来只是安神定志,但事实上可以让人在休养过程中迅速恢复体力和功力,受伤之处会加速愈合,与此同时还可以疏通经脉之炁,使得内力增厚。
此药名为“养神丹”,由千年雪山参、大漠藏红花、东海蓬莱草再加上深海鱼肝油等多种名贵药材按照特定配方炼制。如果常人服用,即可润气养神,如果配以《脉数》当中的针法,就能够完全刺激和发挥此药的功效,除了养伤和安神的功用之外,还能够加深功力。
那神行妙手“盗圣”戴天行,在陆敖的冶疗下,同时搭配养神丹和脉数针法,非但完全祛除了那毒箭留在体内的剧毒,还使得神行之术更为精进了。
当然,陆恬儿并不是真的怀疑父亲的医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慌张失神而已。如今救回来的两个人全都睡着,陆恬儿更加觉得不知所措,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而陆敖只是默默看着,不时笑上两声。
“恬儿,不知不觉你都这么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像极了你的母亲啊!”
陆敖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失落和悲情。
突然,陆敖又笑了起来,对陆恬儿说:“丫头,你长这么大,我还没给你讲过有趣的故事呢!”
原来,当年陆恬儿的母亲病逝后,陆敖每天都让陆恬儿进行武功训练,同时还要学习扁鹊医书,陆恬儿从小就缺少母亲独有的疼爱,虽然陆敖总是惯着她,但是她心中总还是好像缺了些什么。
当然,这也让陆恬儿变得性格古怪,难以捉摸。或者换句话说,这让陆恬儿变成了之前那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模样。现在,陆敖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突然决定给陆恬儿,也就是自己调皮可爱的女儿,讲个有趣的故事。
……
“恬儿,你知道么,有一种鸟名叫鸬鹚,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鱼鹰。这种鸟非常厉害,特别擅长捕鱼,你看它们站在河边一动不动,突然振翅一飞,然后用那又长又尖锐的嘴扎进水里,马上就叼起来一条大鱼,接着就嚼也不嚼一口吞下去。”
“这一只鱼鹰啊,一天可以捕食几百斤鱼,可以算得上是捕鱼的绝顶高手了。但是,它们的肚子就那么大,根本装不下几百条鱼。所以呢,它们的脖子就变得很奇怪,当它们捕到鱼之后,先是吃一条下肚,然后接下来捕到的鱼就直接储藏在脖子里。”
陆恬儿非常认真地听着父亲讲,心里有一些疑惑,但并没有提出来,而陆敖则继续往下说。
“后来啊,那些渔夫就发现了鱼鹰的本事,同时也发现了鱼鹰的弱点。于是,他们在鱼鹰的脖子上装上铁环锁。每当那些鱼鹰捕到鱼想要饱吃一顿的时候,鱼就卡在脖子处下不去了。而渔夫们就趁机抓住鱼鹰的脖子,用力一掐,那鱼鹰就只好把嘴里的鱼给吐出来。就这样,渔夫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大丰收了。”
陆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点着头。
“那些渔夫可真坏!”
陆恬儿忍不住骂道。
“但是,恬儿,他们本身就是渔夫啊!”
陆敖一边点头一边叹息着。
“爹爹,那鱼鹰不会饿死吗?”
陆恬儿又好奇地问道。
“如果渔夫不把铁环锁打开,那鱼鹰就会饿死了,就算它们捕到再多的鱼,最后也会饿死的。”
“但是,爹爹,鱼鹰要是死了,不就没人帮着捕鱼了吗?”
“帮?我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渔夫,但事实上我们不过都是鱼鹰罢了。甚至,其实我们不过是那些鱼鹰嘴里的鱼而已。”
陆敖想到当年那场大雪,想到夜色下的大雪和鲜血,高高在上的帝王权术从来都不会在意蝼蚁的死亡。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那功成的一将,到底是鱼鹰还是渔夫呢?
……
如果鱼鹰每次只捕食一条鱼,那么它的本事是不是就不会被人盯上呢?
所以,鱼鹰自己有罪,犯了贪心的罪。
是这样吗?
……
当年,陆敖本是大内一品带刀贴身侍卫,不就是那身怀捕鱼神技的鱼鹰吗?
但是,陆敖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是一只贪婪的鱼鹰。
但是,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还是手刃同伴的血腥?
……
最后,陆敖终于阴白,自古无情是帝王,他们就是渔夫,而自己以为自己是鱼鹰,但事实上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儿罢了。
可是,如今就算阴白了这些又能怎么样呢?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不能重新选择,恬儿病逝的母亲也不会死而复生。
王室操戈、江湖纷扰,这天地就像一张巨大的棋盘,所有的人都不过是棋子罢了。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事实上每个人都只是水里卑微而无知的小鱼。
……
这盘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也没人知道这盘棋会不会结束。
……
陆敖看着陆恬儿天真无邪的眼睛,心里不由得沉重起来。
这些年来,隐居山林,以为这样就能远离王朝、远离江湖。
但是,到头来,有天下就有皇帝,有江湖就有纷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心不由身,身又怎能由己呢?
……
借着鱼鹰的故事,陆敖回忆往昔而不住感慨。。
正叹息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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