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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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大水直接淹没泊罗城的时候，北冥宣正提着长剑在夜色里发泄一身无处泄的烦闷。</p>
    泊罗城被大水淹的十分诡谲，就在北堂军攻进泊罗城，发现这是一座空城后，不过七天的时间。</p>
    主将甚至连捷报都来不及写出来送往北堂主城，汹涌的水从南而来，犹如吞天一样，直接淹没整座泊罗城。</p>
    南容后得到泊罗城被淹，北堂军全军覆灭已经是半个月后，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实在太慢，此时已然是十二月底，再过不足六天就要过年了。</p>
    从珑城来的第一批运输队是十天前到达的幽都城，来的船都不是南容后见过的大船，只是一些并不大，但是却能载货的运输船。</p>
    第一批船来的那天，南容后并没听到消息，所以也没亲眼去看，当时她还在禁足中。</p>
    此时马上就要出月子了，上官逸来过一次，并没有见着南容后，或者说只入了前院，并没有进到内宅，也只是说了些话，就走了。</p>
    而运输队的消息，就是他送来的。南容后倒没有想到莫云卿的速度会这么快。想来也是，这不是朝廷的事，不用走很多的流程，只要他一道令，红缨堂，呵，她自己组建的那批人，可以算得上这个时代的先锋，最是讲究一个效率，想通了这一点，从计划，到物资到达，前后也是有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时间，也算得慢了。</p>
    好在来人带了消息，后边的运输只会快不会慢，果然不出几天，第二批又要到达了。</p>
    此时，城中又传来北堂大军全灭的好消息，整个黯淡了半年多的幽都城突然活过来了一样。</p>
    或者说，经历了这么久，死去的人，已经离开，活着的人，已经看到了希望。只要有希望，就有活下去的动力。</p>
    南容后没有出门，却也能感受的到边上一切都不一样了起来。</p>
    月娇和月薇早在几天前就开始备起年货，因为有物资的支缓，许多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此时都出现在了院子里。</p>
    没有料到的是，许久未曾联系过的月影楼也送了些东西过来。想起傅隅，南容后也不禁想着，他后来有没有去西凉，去了西凉，有没有做到他想做的事。</p>
    不过从他随船运来的东西大概能猜的出来，结局应该不会太差。</p>
    因为里边有一坛子的酒，开封时，月娇和月薇因为猜是什么酒还差点打起来，倒是一惯沉默的破浪丢出了答案。</p>
    三十年的花雕，南容后听罢，愣了一下，随后微微笑了笑。</p>
    柔宜不解的看着南容后：“姑姑，花雕漂亮吗？”</p>
    南容后抚了抚她的头道：“这花雕又名女儿红，女儿红是一种出嫁时招待前来参喜宴宾客用的酒。等明年开春时，姑姑也给柔宜藏些酒，到了柔宜找到心上人时，也可以拿来招待宾客。”</p>
    柔宜听的云里雾里，“这什么要春天藏？”</p>
    南容后只是笑，也不多解释了，因为孩子的世界，总是有问不完的为什么，此时她只想单纯的替傅隅高兴高兴。</p>
    北冥宣离着泊罗近，在大军出事后的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p>
    他一早就猜到这场丈可能会被翻盘，却没有想到，会翻的这么彻底，这么的惨烈。</p>
    心中却是对南巢恨不起来，要恨只能恨自己的哥哥没脑子，更恨自己不曾劝说住他，连累了那么多的将士。</p>
    北冥宣在营地一站站了整整一天，才让人写了折子回北堂主城，上报所有的战况，北冥宣心里知道，败仗的责任并不在他，毕竟在迁营时，他就曾写过折子回北堂主城，还有写过换主将的折子，只是都没有被批下来罢了。</p>
    但是虽然撇的很干净，但他们这一支到底是唯一活着的人，活着的人，总是要为死去的人担一些他们须要担的责任。会被牵连是必不可少的。</p>
    而北冥宣心中也明白，当初父皇让他来这里，多少也是出于忌惮他少年兵权重握，又军功荣盛的处境。不换将，不同意他的一切主张，都是在打压他。</p>
    而现在，就算是计较也计较不来，毕竟在所有人眼中，常胜不败的北冥宣，北堂国战神败了，从神坛上被拉下人间，他要承受的远远是现在所想像不到的。</p>
    在北堂大败后，新春来临前三天，北堂主城来了信，宣罪臣北冥宣入上京。</p>
    除夕的那一天，月娇和月薇在南容后的打下手下，做了整整一大桌子的菜，当时天色还早，想着还有时间，南容后便让月薇和月娇找来红色的布，剪起了窗花来。小小的院宅，挂着暂新的灯笼，几处还有红绸结成的花，布置的喜气洋洋。</p>
    莫云卿来的时候，她们正在贴窗花，这个年代的印刷术还不好，染纸术就更别提了，所以春联是贴不上了。南容后也只能贴贴窗花。</p>
    看着三个女人嘻笑着站在窗边，摆弄着艳丽的花，边上的行廊还有个竹篓，也不知南容后从哪寻过的梅花枝，插了足足一篓子的梅花，有些根本就还没有开放。</p>
    莫云卿没有出声，就那么站在那，双手敛在宽大的鹤氅里，一帖物件被修长的指尖捏的死紧。</p>
    南容后是在贴完穿花，准备插花时，发现站在院中间的莫云卿。</p>
    这天天气很阴沉，早上的时候，守院的阿婆就说下午可能会下雪，南巢国地处南方，能见雪的地界不多，幽都城许久未曾见过雪了，也不知是今年的年气太过异常，到了这会，倒是更为异常，十几年未曾见过雪的地方，却是要落雪。</p>
    南容后看着莫云卿一身青色长衫，身披貂毛白鹤氅直立于院间，许久不曾见他如此清贵的打扮，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初次见他时的模样，那时的他一张脸写着冷漠与清贵，直立的风骨有着文人的清高。又带着一股子握有重权的深沉模样。</p>
    几乎完全符合了南容后对男神这两个字的幻想，于是一心就扑了上去。却没有想到，最后一次又一次的被他拒绝。</p>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雪飘飘然而落。</p>
    初雪，是天空对大地最深沉的表白，人们喜欢在初雪的这一天告白。南容后嗤笑了一声，目光清浅的看着莫云卿道：“莫相，来了怎么也不出声。”</p>
    莫云卿微微点头，然后一步一步踏雪而来。</p>
    走到南容后的面前，他的个子比南容后高许多，两人站得近了，他就得低着头看她，而南容后不太喜欢仰视别人，所以总会稍后退两退，保持一种我微扬着头，能和你对视的距离。</p>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距离。也是一种自我表现张力的相处模式。</p>
    “看你们忙，便没出声打扰。今日外边寒，月子方才，少吹风。”</p>
    边说着，边将人引到屋里。</p>
    屋子里因为烧有多个火盘，所以温度高过外边，随莫云卿前来的木头接过莫云卿解下的鹤氅，守在门边，南容后在桌边沏茶。很快注意到他手中的物件。</p>
    莫云卿也注意到了，便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帖子放在了桌上。“日子定在了正月初十，到时候，记得来喝喜酒。”</p>
    南容后微微一怔，却不是因为他要成亲，而是因为他这一成亲，接下来，便是回珑城。这一次，她似乎还是没得选。</p>
    她放不下南巢国，经历了这么许多，在泊罗城都被淹灭后，她做不到对这个国家置之不理。而且，这是这个身体的责任，她是外来的一抹孤魂，除了珑城，她也无处可去。</p>
    孩子在莫府里长大，是最好的安排，因为保不准哪一天，她在外边，就会被人发现孩子的真实身份。</p>
    南容后不得不想的更多，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如月影楼这样的组织太多，谁也不能保证她和北冥宣的事，没有人知道。所以把孩子养在莫府是最好的选择，而她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的。</p>
    许久的沉默后，南容后艰难的点了点头，“如果可以，想办法，帮我把皇后这个头衔摘了吧，或许摘了，我能更轻松些。”</p>
    莫云卿拧了下眉头，想了想。</p>
    南容后继续道：“就当这是我唯一的要求，留下交易的要求。”</p>
    听她这样讲了，莫云卿根本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点头应下了。“我尽力。”</p>
    南容后淡然的笑了笑，将茶倒上：“谢谢。”</p>
    莫云卿看着茶杯里的茶水，眉头微动，眼眸却无半分波动，“客气。”</p>
    两人并没有聊多少，莫云卿带了句，上官府那边希望南容后能过去那边过除夕，然后被南容后拒绝了。南容后也没有留莫云卿在宅子里多呆。两人就喝了一蛊茶，随后莫云卿离开。</p>
    月娇和月薇对于两人之间的协议是知道一些的，在莫云卿走后，两人站在门外好半响，都不是太敢进屋，总感觉南容后这会心情定是不太好的，所以也不太敢上前。</p>
    南容后的心情确实不太好，不过也没有那么严重，有些事，想通了，她就不会过多的纠结。</p>
    这件事也一样，所以没多久，她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让月薇和月娇抬了竹篓进屋，开始将屋子里所有的花瓶都找了过来，柔宜正巧午睡醒来。很快也加入到了插花的大军中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