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华山第一剑客!你来的有点晚……”
张帆将拳势彻底一收,暗起右腿狠力踢向叶千寻的心口,斩草除根,这叶庄主绝不能留。
叶千寻此时受激过甚,头脑有些反应不过来,面对这一式只能束手待毙,解缙心计是不及滚海龙狡诈,武学却是不遑多让,身影一幻,抢在叶千寻的前面抵出一掌,“砰!”拳脚互击,两人硬碰了一记,过招的动作虽小,脚下的墙砖却都被震碎了数块。
张帆身子接着向前猛然一倾,压下了踢出的右腿,左腿却是迅捷无伦的点起来弹击解缙的面颊,脚步连环,一式两踢,唤做“流星赶月!”
解缙眉锋一皱,抬手起剑对着面前虚空划出数道快剑,森寒的剑光幻出剑影道道,张帆栗然一惊,这就像将剑摆在那里,算好一切变化等着削自己的腿。
“好高明的眼光!”张帆钦服之下收招后退,目光炯炯的看着解缙,他有心与这个难得的对手大战一场。
解缙却是心无战意,默然的望着满天烟火和呆立于地的叶千寻,心叹这位师兄竟然招来毁庄破家的横祸。
但洗劫官船,华山派也是深度参与的。此刻也没什么好说。
庄中的大火燃烧之势不止,映目通红一片,喊杀声震撼方圆数里,如此喧闹也不见洛阳官方派人来干涉。
一身白衣的华山四杰,此刻衣袍已经全是血色,杀到现在每个人都损坏了不只一把长剑。低辈的华山弟子已经在铁甲兵和后排弓手的绞杀下将近死完了。
严骥训练了七天的铁甲兵,大半是在巡检司里挑拣的农家子弟,也有几个莫魁贩私盐时候的伴当,这些人熟悉了战场之后军阵的杀伤力骤增。
老孟身穿残甲,背着硬弓,执刀在后,开始喝令这些人整队,一时虽然不甚齐整,但也有几分铁甲如墙的肃然。
甲兵们在老孟的指挥下,将华山四杰围在了圈子里。
四人互视一眼,纵身以决死的气势执剑冲阵,剑出无回,竟然刺倒了三名甲士,剑光还未再起,莫魁的水磨青钢仗猛地里打将上来,将四把长剑齐齐磕飞!四人身躯剧震,纷纷倒退,后续的十余杆长枪倏忽刺过
胸腹,血流如注中,前阵收枪,后阵戳刺,竟将四名高手身体硬挑了起来!挂在枪林之上。
血水顺着长枪滴落在地上,四杰身体跌入尘埃,不远处的天空已经烧成了赤红色。
伴随着华山长老叶千寻的怒吼,和华山第一剑客的不忍触睹。已经有叶家的庄丁心神崩溃了。
直到现在,叶家剩下的人手比巡检司那边还多些,但是士气溃败得全然不可战。
这些庄客被差役们一路赶杀着追到庄墙边上,前有坚壁,后面围困数重,已然陷入了绝境。
有人带头将手中刀一扔,““老子不吃叶家的饭了!”
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像是人传人一般,这人身旁的七八个人伙伴全扔了兵器。投降惜命。
一时间口呼愿降的声音南起北伏,人心完全崩溃了。
一片降声,四面楚歌,叶庄主的心情激荡,目眶欲裂的对着解缙大叫:“解师弟!全完了!”他扬起手中千尺幢狂喝着向张帆劈去,剑风聚着怒气,疯狂的力道连张帆都不得不闪身侧过,略避锋芒。叶千寻是彻底豁出生死。
解缙急忙架出一剑,后发先至的在叶千寻的大剑上一点一粘,阻架了他的剑势,他断然喝道:“快走!没机会了!”
张帆的武功强悍难敌不说,此时那宋继祖也飘然从后庄赶了过来,直冲向叶千寻所站的坞堡城墙。
从他那身法解缙就看出非同易与。
过五湖也奋力挥舞着破军刀冲上,与宋继祖赶了个并肩,他的杀气比谁都重,老水贼出卖叶千寻,心中有亏道义,绝对不想在江湖上留下话柄,灭口势在必行,只要杀了叶庄主,余人管他说去!
解缙心知这黑袍人加上老水贼都来助张帆,三大高手围攻,别说护不住师兄,任是自己剑法绝世也得败亡。当即便横剑阻住叶庄主发疯,好带着他弃庄远遁。
张帆虎视耽耽的正准备动手,解缙却道:“他日再来领教!”他将长剑在身前一横,以防张帆骤然偷袭。左手紧抓住叶千寻的腰带将他拉在身侧,准备撤走。
叶庄主还不甘心,待见到狂冲而来的过五湖和宋继祖,反倒清醒过来,一把将手中的大剑给丢了。
叶庄主紧靠向师弟,解缙将手一紧,挽起叶千寻的右臂蹬身倒纵,像是只鹞鸟一样,带着这位走投无路的师兄直向坞堡外墙翻落。
孟义山立在下面,立时摘取高丽弓在手,搭上双箭拉满,“呼呼”两下连珠手法,直取腾身起空的两人。
叶千寻被解缙带起半空,正在愤恨,就听远处嗡然一响,身旁的解缙身躯剧颤,接着一股灼热擦过,他就人事不知了。
解缙跌落在地上,他的右手臂上深嵌了一只铁箭,伏在他身上的叶千寻昏迷不醒,肩头颈侧被射了个对穿,白色的箭翎露在外面,要不是解缙下落的快,又以手臂做盾硬挨了一箭,叶庄主必然颈断腹穿,孟义山一发双射,差之毫厘便险些射杀了叶千寻。
虽是孟义山看准了两人在空中无遮无挡,才能发箭奏功。
但能破了解缙的护体真气直穿臂骨,这宝弓之力可说强绝无比,孟义山却是心中遗憾,他骤然发弓,不比当日在伊王府的缓开之势,右手和半边膀臂都被四力硬弓的反震劲道震得一阵闷疼。这第三箭是无论如何也射不成了。
等宋继祖与过五湖双双跃上了庄墙,只望到了百丈外解缙的青衫背影,他背负着叶庄主,身躯连纵,踉跄着投入了远处的夜色。
孟义山把弓一收,神色阴沉,此时大事以定,惟独让解缙将人救走,让他心中不禁起疑:“这解缙来的倒是巧了?王爷说好的云鹏镖局能挡住华山的救援呢?”
人已经跑了,孟义山也没办法,好在这后患不知何时才引发,眼前的好处却不能放过。得马上扑灭火势,搜查珍宝。
过五湖做过多次探查,孟义山又从钱纶口里得知,叶家的家产一多半是在外的生意产业,剩下的粮米钱谷囤积在库房和粮仓。为了防火是远离民居的。
重要的金银和宝货设有地下密室来收藏。
钱伦虽然没有机会入内,但推想得知,打劫盐船得来的珍宝有九成是暗藏在地下。
不然当真纵火烧毁了财宝,老孟可是没法和王爷交差。
孟义山呼喝众手下道:“快去取水担土,救下火势!叶千寻这厮抗拒朝廷搜捕,竟然放火!端的丧尽天良!”
宋继祖人都听懵了,谁放的火?
白莲麾下文贤宗掌教心道,还是你们当官的损啊。
孟义山道:“老宋你带一队人去把守在外边,官府府来人全都挡了,一个也不许放进来!”
宋继祖放火时肆无忌惮,此时要扑救可就麻烦了。
后庄火势大的惊人,隔远就感到灼热逼人。
铁甲兵们累得保持不住站姿,靠在墙边上暂时休息,但暂时还不敢卸甲。
剩下一众差役都去寻井取水,忙的四处乱转,还要分出些人手来看押投降的庄丁,聚齐庄内的老弱妇孺集中安抚。
巡检司不比强盗,吃完不用抹嘴。自需解释理由,收拾善后。不然洛阳知府,河南巡抚,层层级级的关就过不了。
老孟有王爷在后边,也得讲规矩来,好在叶家是真的攻击了官船,这是盯死的罪名。
叶家的男女三三两两的被集中到庄前,大多都带着忐忑不安和恐惧。
孟义山原想发发官威,才讲了几句叶庄主是如何的狗胆包天,公然袭击朝廷船队,罪不容诛!
没想到叶家大房和二房的亲眷先撕起来了。
二房的人怒斥叶庄主的原配夫人,叶千寻竟然做下这么大事情,二房完全不知道
杀千刀的老大一家拖累了无辜的叶家左都御史二老爷。
“都给老子闭嘴,惹恼了都丢进洛阳府大牢!”
孟义山凶狠的目光从叶家诸人面上一一掠过,一时大伙都停止了吵闹,恐惧的看着老孟,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焚烧了的二个时辰的火势终于停了,古振声率着大批捕快陆续赶到,夜里孟义山的攻势一开,知府衙门就收到报讯,李知府赶忙传召古振声这继任总捕头,要他点齐捕快,奔往叶家。
对于李大人来说,最近洛阳的祸事太多,实在得多加注意。
古振声的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叶家那种大庄子能遇盗简直是笑话,华山派的势力也不是等闲惹得起的。
老孟之前的小心腹,快班捕头李七还十分懈怠,故意拖时间,等把快班壮班凑齐了出发,再赶到城门,守城的卫军还把众人拦了下来要出城的手令。
兵丁们说巡检司正在叶家捕盗,上面关照下来让卫军配合孟检使,紧闭城门,以防盗贼混入。天明再开城让人进出。
王府虽然没有直接出面,但还是在叶家覆亡这件事上暗插了一手。
叶家在城内的高手和会武功的属下约有百余人堆集在城门边上。心急如焚的想回庄驰援,却对着洛阳城门没有办法,想硬冲的话那就等于造反了,洛阳卫军一动手,多少人也不够死的。
古振声听说是巡检司在进攻叶家,反倒是没有先前那样急迫,也开始磨蹭,拖拖然的回去找知府大人写了出城手令,再领着捕快们出城,又是小一个时辰之后了。
等他带队到了,宋继祖率领一队甲士挡在吊桥前面。根本不让他进去。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
古振声领着一群没啥士气的捕快慢慢往回溜达,正好遇到一队马队,打头的赫然是伊王府总教习王佛儿,与古振声对视了一眼,小古默然低下头去。
后续两匹马上的邙山双鬼神色冰冷,好似被欠了天大的钱一样。
严骥和钱伦这两位也在马上,被几名护卫簇拥着,赶来现场给老孟善后。
祝融之劫后的叶家坞堡,叶千寻的书房之内。
由由熟悉情况的钱帐房指引,莫魁手抡铁镐砸开了一道夹墙,金银财宝滚了一地,流水一样铺满了地面。
老水贼过五湖神色贪婪。又有些可惜,这些好东西自己不能独吞啊。
铺地的卷毯也被扔出室外,露出下面暗藏铁板的地室入口。
成箱的珍玩和宝物自地下室中扛抬出来,室内装载不下,摆放过道足有五十余个大樟木箱。
叶家本身便是巨富,开箱尽是珠玉器皿,成色十足的金银锭,其中藏有不少铜樽玉虎,佩玉珍珠串链等贵重之物。都堆聚在一起,也不知道那个才是曹吉祥的珍宝?
过五湖见到这些令人目迷五色,耀眼生光的宝物,眼下唯一担心的就是孟义山这疤脸小子怎样分赃。
张帆曾在黄河上为护船曾经把过老贼踢成过重伤,此时双方共处一室,还有些火气,但都是为利合作,勉强不起嫌隙。
张帆在旁看出了过五湖的心思,向老孟问道:“孟兄弟,这些财货怎样处置?”他有心一会谦让出一点给过不得,算是赔情。
孟义山正疲惫的靠在书房右手的太师椅上,他把王佛儿让到了上座,“王大哥是王爷的人,他说的算。”
王佛儿也不推辞,本来就是朱瞻隆派来监视老孟分账的。
如果没人看着,这孟义山推说火龙烧仓了,漂没掉珍宝和账本怎么办。
“曹吉祥的宝船,需要造册,王爷取六成还给他,余下的孟兄弟可以分一半,叶家的浮财也可以给你们三成。”
过五湖神色动了动,但没说话。
老孟点头道:“可以。”
宋继祖此时还在坞堡前面把守,室内的诸人,钱伦这个叶家庄投奔过来的账房没资格说话。余下邙山双鬼面无表情,张帆和莫魁都没吱声。
严骥身份超然,淡然笑看着一切。
王佛儿又道:“至于叶家的家资,王府做过测算,约有四十多万亩良田,这些是要给王爷的。叶家在城里的买卖商号,孟兄弟有意也可以分一半。”
“不要不要,王爷要办大事,我老孟得凑个份子。”
“好!”王佛儿也不多说闲话,转身走出室外,任由老孟主持后续他们小团伙的分账。
老孟起身抓起一把珠串,开怀大笑道:“叶家这般富贵法老子可是没料到,看来叶胖子没少搜刮!嘿,老钱的地图画的好,又指引了庄中的虚实,分你五百两银子!”
“东主高义!”
铁熊出力不少,分一箱财宝!”话说出来,却不见莫魁的回应,转头一看莫铁熊一身血污都未擦,便站在墙边睡死过去。这仗打的太过猛烈,尤以莫魁最为疲倦。
余下的财货,孟义山让钱伦从珍品当中中分类甄选,不一会就挑出了一副叶家收藏的字画,宋代范宽的“雪景寒林图”,这东西孟义山毫不珍惜,却让严骥有些动容。
“好画配名士,此图就先卷上,送给严先生。”孟义山笑道。
严骥不好金银,但这名画,自己收过来保护起来,比落在几个黑道大豪和老孟手里吃灰确实要好,当即也不推让,安心接下老孟拉进关系的小手段。
严先生拒绝伊王的邀请,却屈身给孟义山帮忙,心里自有他的打算,到了王爷那里地位虽尊,却未必能容,还是老孟这边船小好调头。
孟义山非常大方,接下来过张帆和过五湖两人笑道:“两位哥哥出力最大,再分掉五成,剩下的留给我老孟怎样?”
两位大豪都是非常满意,这孟义山行事,公平啊。
老孟拿起一串东珠项链,对着邙山双鬼笑道:“这串小物件,就给阿丑妹子添个妆。”
阿丑姑娘并没有接,明显还是对老孟反噬队友的行为耿耿于怀。
“这事归根结底,是叶家不厚道,骗我们劫了官船,却私藏了财宝。这事不能怪孟老弟!”
同样反水的过五湖,此刻做起了和事佬。
孟义山还是疤脸带笑,对邙山派两人说道:“我老孟是万分敬仰谢鬼祖的!愿将此次所得,全数献与鬼祖,换取鬼祖对玄阳经文的注解,如何?”
老孟这一次的分成,价值巨万,他居然毅然舍掉了。众人为之震惊。
邙山双鬼被王佛儿盯住了没参战,但追根究底,这事越不过和华山结盟的邙山鬼祖。
老孟不能为了钱把人得罪了,甚至主动进献珍宝。人家谢老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你这钱的,还得弄个台面上的理由说用玄阳经的注解来换。
子鬼深深注视着孟义山,一时嫌隙尽去,说道:“巡检大人公道,我们兄妹可以答应。”
老孟闻言大喜,说道:“咱们有谢鬼祖这种奢遮人物做依靠,有过老哥和张大哥在海上到水陆联运,加上我的巡检司,尽可以合伙做一番大买卖!”
众人纷纷点头,你好我好大家好,场面皆大欢喜。
钱伦率先拜服,说道:“大人豪气冲天,真英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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