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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高考的时候, 十中只能考出几个二本学生出来, 四五年才能出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而大多数十中的学生, 只不过是在学校混日子罢了。
——楚瑟明白,若不是上辈子后母欺压的太甚,她的成绩完全是可以上好高中的。但是为了生存,为了躲避继母的迫害, 她必须装出愚笨的样子,故意考不出好成绩,这样才能让张淑琴确信她无法上大学,继而放松了警惕。
这辈子, 她也要压抑自己的聪明才智吗?
到了高一(3)班的教室,楚瑟还没踏进班级的大门,已经有男生在门口吹口哨——
“肥婆来了!”
在第十中学,楚瑟是没有名字的, 只有无数个代号:肥婆、肥猪。因为她是整个学校最胖的女孩,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球似的。熊孩子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激素的作用,熊孩子们只负责嘲笑, 因为他们只会这么无聊的勾当。
楚瑟不和这些小孩子一般理论,坐在了座位上,拿出了课本。
同桌位叫李建阳, 属于那种仗着有点小帅就很坏的男孩, 今天的李建阳也不忘了重画了三八线, 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肥猪!你敢过这条线我就用圆规戳你!”
楚瑟白了他一眼:“你骂谁呢?!”
李建阳呵呵笑:“当然是骂你肥猪啊!你爸妈是不是给你喂的猪伺料长这么胖啊?!”
她冷冷怼道:“我中午吃的是食堂里大家吃的饭菜。这么说来,全校学生吃的都是猪伺料喽?”
李建阳的脸都红了:“你才吃猪伺料呢!全校这么多女的,就你长得跟一头猪似的!”
“哦,我长得是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摆明了是个人。这么说来,你认为人长得像猪吗?还是你自己长得像一头猪啊?!”
“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都笑了起来,李建阳被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死肥婆你等着瞧!”
“哦,我对一头自称像猪的男生不感兴趣。”
“哈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笑得更夸张了,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的楚瑟战斗力太强悍了,这个李建阳其实从开学开始就欺负她了,一周下来各种难听的绰号,都是从他的嘴巴里面出来的。之前楚瑟听到了只能忍着,今天她爆发了,三言两语就把李建阳打发了个干净,灰溜溜地走了。
不一会儿开课了,老师却迟迟才赶来:
“……省中转来一名学生要来我们班,李建阳,你坐去郭安安旁边!”
——开学以后才转学,的确有些不常见,但楚瑟没当一回事,李建阳搬就搬吧,正好眼不见为净。但刚逃离了“猪婆”的李建阳也不开心,因为他的新同桌叫郭安安,班上有名的“臭臭女”,身上总是有一股汗味。
全班同学都在窃笑:这倒霉催的转校生居然要和猪婆当同桌,真真是太可怜了!还有李建阳,居然和臭臭女坐在一起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
班主任陆老师带头鼓掌:“让我们一起欢迎薄同学!”
话音刚落,走进来一个人。
满室的阳光和煦,台上的少年穿着圆领衫,戴着一副大圆眼镜,五官逆着阳光看不太真切。
有女生在底下小声地说:“你看,他长得好高哦,我们班没有男的比他还高了吧?”
另外一个女生道:“你看他的鞋子,Base London的,我哥哥说要几万块钱一双呢!”
楚瑟瞥了一眼这小鬼,也没在意。直到男孩开了口,是低沉好听的嗓音:“我叫薄瑾亭。”
楚瑟蓦然抬起头,就在这一刻、这一秒,脑海中仿佛有千百遍烟花放过——
轰——!啪——!
炸的她的眼前眩晕,人也神志不清起来。
薄瑾亭、为什么他也叫薄瑾亭?!这世界上,有多少个同名同姓者吗?!
记忆中那个一脸病容的经济学博士和面前的这个健康的少年……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介绍完毕,陆老师安排薄瑾亭坐在了楚瑟的身边。
旁边的女生纷纷吐槽:怎么猪婆和帅哥坐在了一起去?真的是暴遣天物!
而正当她们还没咬牙切齿完毕的时候,薄瑾亭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单独跟楚瑟打招呼:
“楚瑟,你还记得我吗?”
楚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还没回过神来:“你……是谁?”
“去年寒假补习班,我们见过面的。”薄瑾亭道:“当时我说,我会来找你的。”
见过面吗?是吗?去年寒假补习班?可她那时候没重生啊!
可是,少年的目光那么温柔,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明明重合得起来。
楚瑟觉得自己在做梦,谁告诉她这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薄瑾亭的人生轨迹改变了,没有上全市第一的省立高中,反而转到了差学校十中来?在那场车祸、那次手术之前,他们不是互相不认识的么?!
楚瑟深吸一口气,她有点怀疑薄瑾亭也重生了,毕竟这是唯一的解释手段了。
不过她还是个谨慎的人,谨慎地上完了一节课,谨慎地等到了下课,才慢慢地打量着他。
好看——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熹微的晨光里,男孩的皮肤光洁得没有一点瑕疵, 微微上翘的眉毛, 几乎卷成一个弧度,可以接得住雨水。嘴唇是单薄嫣红的两片。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看起来就是个文质彬彬的小鲜肉。
虽然这个小鲜肉的毛还没长齐,可是她确定,他应该是……那个人。
眼看快要上课了,这个问题已经憋不住了。没办法,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心里藏不住多少话的,不问出来整个人都不舒服。
于是淡淡道:“我们,是不是在医院的胸外科手术室里见过的?”
这下愣住的人是薄瑾亭。
他们面对面看着对方,她是懵逼震惊,而薄瑾亭却带了一点了悟。
如果说刚才她还在怀疑什么的话,当薄瑾亭递来了一张小纸条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谁了。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
如果不加书名号,她可能以为这是谁在赞美自己有内涵,但是加了就不一样了——
阳光如这天一样清澈,病房里已经消过毒了,到处弥漫着药水的味道。
她拿着一本住院记录走了过来,看了看薄瑾亭拆线的伤口:“恢复的不错,不过这一刀开下来,你又要少掉五斤肉了,小薄。”
“那楚医生,你怎么不能少几斤肉的?”彼时,薄瑾亭的眉眼很成熟很好看,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缱绻。
她笑着回复道:“我是个外科手术大夫,在意的是人体的五脏六腑是否完好,不在乎皮囊这种东西的,那是皮肤科的事儿。”
薄瑾亭笑得很开心,说:“跟你说话总是这么有趣,楚医生,你这张嘴是怎么练出来的?”
“诺,看看这本书。”
她送给了小薄一本《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
——那是薄瑾亭住院的第三年了,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经常互相开玩笑,她总说他是她最顽固的病人,动不动就出血、休克,让人吓个半死。而薄瑾亭说,她是他见过最有趣的灵魂,虽然长得不太好看(诚实),但是和她在一起很高兴。
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十五岁的薄瑾亭却递给她这样一张纸条。
楚瑟看了看字条,又抬头看了看他,对方的目光有些紧张,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一点庆幸地问道:“楚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楚瑟的脑子还有点乱:“薄瑾亭,你也重生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的寒假。”顿了顿,薄瑾亭问道:“那你呢?”
“昨天……”
忽一个粉笔扔了过来,是陆老师在吼:“楚瑟!薄瑾亭!你们上课还讲什么话?!有没有一点课堂纪律?!”
……对哦,已经打过上课铃了。
张淑琴在本地有个贵妇交际圈子,平日里,张淑琴经常出入本市的各种社交场合,认识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太太。她素来擅长巴结谄媚,倒是和不少阔太太们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其中有个姓王的太太,丈夫是楚闲林的生意伙伴,家中刚刚搞完装潢,就邀请张淑琴来家中做客,顺便集结了附近圈子里熟悉的姐姐妹妹们,一起来新的别墅搞一个大派对。
张淑琴一直带儿女出入这种社交场合。她要让自己的宝贝双胞胎儿女从小就培养一种“上流社会”的气质。
楚瑟却一次也没参加过这种宴会,哪怕是楚闲林亲自宴请的派对,她也没有出席的资格。
这一次,张淑琴却一反常态,和丈夫商量着把大女儿也带上。
“小瑟她也大了,闲林,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老是关在家里写作业也不好。”
楚闲林觉得妻子张淑琴甚是体贴温柔,再想想那个大女儿丑陋的肥胖模样,就觉得来气。再说了,带她去参观有什么好带的?!就凭楚瑟这样子,进入得了上流社会吗?!有哪家眼瞎的会看中她?!还不是丢了他楚闲林的脸面?!
“你不用带她去,她拿不出手!”楚闲林倒是斩钉截铁。
张淑琴却笑着道:“闲林,我就带她坐在女眷那边,随便和各家长辈们聊一聊也是好的。小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楚闲林还是听老婆的话的:“那好,你就带她去家属区。别跑我们这边来!”
于是周六一大早,楚瑟也跟着去了什劳子的“王家别墅派对现场。”
楚闲林打扮的十分体面,几万块的西装穿在身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谈笑之间都是慷慨豪迈,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官司缠身的样子。
现场来了一圈的房地产商人,个个都是油光满面,大腹便便。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称兄道起来了。楚瑟本来还以为他们真的是什么上流人氏,其实仔细一看,就知道肚子里没有几两货,说白了只是一群暴发户而已。
见过王先生,王太太就把张淑琴和三个孩子领到了家属区。
很快,楚瑟的打扮、身材,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张淑琴没有给继女买过任何体面的礼服,所以,楚瑟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的加大码黑裙子,凑合着过来的。这样一身黑的模样,和周围女人们漂亮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瑟低着头喝咖啡,却听到周围女人的议论纷纷声。
“张姐,这就是你丈夫的大女儿?”“百盛”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娘嘴比较直,直接调侃道:“和你们一点都不像一家人。”
张淑琴非常“好心”地笑道:“胡姐,小瑟她长得像她的亲生母亲。”
她特地把“亲生”两个字咬的很重,就是要告诉大家:这怪胎不是我生的。
胡姐这下就彻底瞧不起楚瑟了,嫌弃地看了一眼: “哦,她母亲也像她这么肥胖是吗?不是我说,你们家闲林这眼光有点问题啊……”
还有女孩和楚蕾坐在一起,笑话着她:“蕾蕾,你姐姐好丑好胖哦!”楚蕾就白了她一眼,好像急于撇清干系:“她根本不是我姐姐……”
楚瑟心道对,楚蕾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她也没有楚蕾这么讨嫌的妹妹。
更无法无天的是男孩子们。
宴会一结束,以楚畅为首的一群小男孩就在水池边打起了水仗,人人一手一个水枪,互相嬉闹着。然后楚畅不知对几个小伙伴说了什么,几个人一起把水枪射向了她……楚瑟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一脸,耳边却传来楚畅等人的大笑声。
不只是儿童,还有成年人的大笑声,王太太和胡姐都在列。
楚瑟浑身湿淋淋的,黑色的裙子紧紧贴着身体,水顺着发尾流淌下来。她能听到水滴滴落在地板上,哒哒的,比听到这些讽刺的笑声,还听得清楚多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个大活人呢!她纵然再怎么按捺着火气,此时也忍不住了!
——张淑琴之所以会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一群富人家眷来嘲笑她的,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让她好不容易用优异成绩建立起来的骄傲,也在这众人的目光中破灭。
的确,是破灭了,不过是最后一抹面子也破灭了,她再也不会对楚家手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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