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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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何洛会说出的这番话，斋桑知道，商队贸易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因此略带尴尬地对何洛会说道：
    “查干浩特又哪里能够自制那等珍惜贵重之物！不过，这其中怕是哪里生了误会了！
    “前不久，哈日珠拉在南朝又升作了贵妃，南朝天子因此赐给科尔沁一批南朝之物，哈日珠拉和满珠习礼遂令哈斯干雇了驼队，运到了查干浩特！如此而已！”
    何洛会和阿哈旦眼见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科尔沁左旗贝勒斋桑还是不肯承认与南朝有贸易往来，两个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变化，站在斋桑的大帐中阴沉着脸都不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斋桑想了想，终于说道：“不过，大汗若是御赐科尔沁左旗代理大金国与南朝的贸易，本贝勒倒是不敢拒绝！”
    何洛会听到这里，与阿哈旦对视一眼，知道自己主子交办的事情峰回路转了。
    斋桑虽然不承认与南朝已经有了贸易往来，但却领会到了大金国天聪皇帝的意图。
    当下何洛会两人彼此看看点了点头，最后由何洛会继续说话。
    只听何洛会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与南朝重开贸易之事，如今放眼整个大金国，确实非科尔沁左旗莫属！非贝勒爷莫属啊！
    “贝勒爷若能促成此事，以大金国充裕之物，从南朝换取大金国紧缺之物，其中功劳更胜于出兵征战！若有此功勋，科尔沁左旗在大金国之地位，岂非铁打铜铸不动如山！？”
    接下来的几天里，黄台吉派来的使者何洛会与阿哈旦，走遍了查干浩特土城的各个角落，甚至走遍了查干浩特周边各个属于科尔沁左旗的蒙古部落，也并没有发现南朝商队的人马。
    反倒是在科尔沁左旗所属各部许多首领台吉的大帐里面，见到了更多南朝的东西，比如远比铜镜清晰百倍以至于丝毫毕现的玻璃镜子，比如在沈阳城的汗王宫里极其贵重的晶莹剔透宛如水晶的玻璃器具，再比如那些在大金国的都城沈阳都已经十分稀有的珍贵茶叶，等等。
    类似这样的东西，都只能是来自于南朝边内之物。
    何洛会与他的主子黄台吉一样，其实并不确定科尔沁左旗是不是真的已经与南朝有了贸易往来。
    但是眼下，他却已经十分确信，与南朝的小皇帝有着一层翁婿关系的斋桑贝勒，若是肯帮大金国这个忙，那么科尔沁左旗与南朝之间的贸易往来，就一定不是问题。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他与阿哈旦奉命带着斋桑的妹妹与女儿的书信前来查干浩特，欲借科尔沁左旗之手与南朝进行贸易这件事情本身，却更加坚定了斋桑率领科尔沁左翼蒙古部落转而依附大明朝的决心。
    若是黄台吉仍旧如同过去那样杀伐果断，一听说科尔沁左旗有背叛的嫌疑，就立刻动手处置斋桑及其科尔沁左旗，比如说将之前往海西女真旧地，或者令其迁往捕鱼儿海（后世呼伦贝尔的贝尔湖）一带驻牧，让其脱离与大明朝塞北势力的接触，那么今后的事情自是一切休提。
    以斋桑所部目前的情况，除了服从安排之外，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但是如今的黄台吉却早已没有了过去的杀伐果断，在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这么做。
    而他没有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老谋深算的斋桑贝勒很快就意识到，女真人崛起的势头似乎已经到了他们的顶点了，女真人最强大的巅峰时期已经过去了。
    而且黄台吉企图借他之手与南朝重开贸易，至少说明，眼下的黄台吉不仅拿大明朝没有什么办法，而且也拿他这个科尔沁左旗贝勒也同样没有什么办法。
    相反，黄台吉在贸易的问题上，还需要他斋桑从中牵线搭桥，甚至是需要他全权代理。
    难道说，属于他科尔沁左翼蒙古部落迅速崛起的时代已经到来了吗？
    就在斋桑贝勒在查干浩特城中，想象着有朝一日，他自己能实现心中的梦想，统一科尔沁四部并称霸于东蒙古草原的同一个时间，他那个未曾谋面却给他带来了无限希望的女婿，即大明朝的崇祯皇帝，也同样憧憬着大明朝一统四海的美好未来。
    从天津大沽出发，一路到遵化白冶城，直线距离并不远，不过四百里。
    然而就是这四百里地，崇祯皇帝北山巡视的车驾队伍，愣是走走停停，累计花费了十天的时间。
    与所有人当初的预想都不同，在北上白冶城的这一路上，崇祯皇帝并没有像从京师前往天津的时候那样，只顾着催促人马前行。
    而是每到一地，都要停留一天两天，去视察那些连伴驾的两任前直隶总督，都没有去过，甚至是不愿意去的地方。
    比如，北上白冶城途径玉田县境的时候，崇祯皇帝的车驾就在玉田境内的鸦鸿桥驻留了两日，崇祯皇帝还带着一行大臣和随员护卫，亲自视察了工部在鸦鸿桥东北新设的一处钢铁冶炼厂。
    这个地方的东南不远，就是后世的唐山，是后世建立煤铁联合体的绝佳场所。
    因为这里的地面之下，不仅蕴藏着千里煤海，而且还蕴藏着许多处优质的铁矿。
    除了富含煤铁这样的矿藏之外，同样是这一片地区，还蕴藏着储量丰富的石油。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地方都是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梦寐以求的一块宝地。
    以眼下大明朝工部的技术，这个地方的石油资源，当然还开发不出来。
    不过在崇祯皇帝的一再提示与指点之下，工部尚书毕懋康与工部所属的矿冶清吏司，已经在宝坻与开平之间的许多地方，募集人力开掘出了质量上佳的大小煤窑与铁矿，先后设立了工部矿冶司石臼窝官营煤焦厂、鸦鸿桥官营冶铁厂。
    除了这些官营的煤铁厂矿之外，不少皇亲国戚和京师勋贵之家，也相继闻风而至，在宝坻、玉田、丰润等地开办了许多小煤窑和焦炭厂。
    其中有不少皇亲国戚投建的厂矿，还都有内务府以及宝和公司持有的股份。
    眼下，这些新开辟的煤铁厂矿，虽然还比不上白冶城的规模、产量和质量。
    但是久而久之，这个地方必将是大明朝京畿地区，特别是京东地区的又一处煤铁矿冶重镇。
    在这次御驾北上白冶城的路上，崇祯皇帝除了在玉田境内停留了两天之外，还在丰润驻留了两天，期间视察了内务府设在王官营、火石营的两处水泥厂和焦炭厂。
    崇祯皇帝之所以非要带着军机大臣和兵部尚书等随驾重臣一起前去视察这种地方，当然是有原因的：
    一来，算是了了他自己一直都想看看这个时代煤铁冶炼水平的夙愿。
    二来，也是要通过天子亲临煤铁矿场的办法，向全天下宣示一下当今皇帝重视并鼓励煤铁工矿行业的决心。
    同时，也是让朝野上下都看看，崇祯皇帝主张的四民平等、四业皆本之说，可不光是说说而已。
    这一路上，道路坑坑洼洼状况不好，而且空气污染也严重，到处都是呛人的煤烟味儿。
    车驾沿途经过的道路两旁、农田沟渠里面，以及村舍房屋之上，到处覆盖着一层煤灰。
    应该说，这一路上从天空到地面，全都是灰突突的、雾蒙蒙的、脏兮兮的一片。
    可是所有的这一切，看在崇祯皇帝的眼里，却让他感到无比的亲切与踏实。
    之所以感到亲切是因为，这曾是他在后世见惯了的场景。
    而之所以感到踏实，则是因为，工矿业的大发展才是真正的强国之路。
    至于眼下京畿之地挖煤、开矿、烧炭、炼铁等等造成的污染，还远没有达到需要他去关心关注的地步。
    也正因此，玉田县令党还醇、丰润县令任光裕，没有因为境内道路坎坷不平，夜里烟火漫天，以及县衙门迎驾不力、接待简陋等问题，被问责和治罪。
    相反，这两个天启年间进士出身的县令，还因为境内工矿业大兴，沿途未见乞讨要饭的无业游民，而被崇祯皇帝重重褒奖了一番，品秩皆升一级，继续留任。
    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崇祯四年三月初十日中午时分，经过一旬的长途旅行之后，崇祯皇帝从天津出发北上巡视白冶城的车驾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出现了白冶城的东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