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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新学习新气象, 下学期刚一开学,班里的气氛徒然变得紧张起来。
后黑板上挂上了代表着倒数计时的时间牌,一百多天看上去多,但大家都知道, 时间的脚步是留不住的。
新学期开始后的头等大事,就是重新调整座位。
因为参加艺术类提前考试的学生全部请假了,班里剩下的一半都是普通考生, 座位左空右空实在不够美观,于是班主任重新拟定了座位表, 把留下来的同学排了新座位。
杨心跃狂摇尾巴看向老师,希望班主任能大发慈悲,让她和钟可重新坐到一起。
可惜班主任“铁面无私”, 等到新座位表贴出来后,别人的同桌都变了, 只有杨心跃没!变!!
杨心跃看着戴麒麟:“……”
戴麒麟看着杨心跃:“……”
戴麒麟一拍桌子, 猛地窜起来,追在班主任身后,啪嗒啪嗒走了。
远远的, 走廊上传来戴麒麟的声音:“老师老师, 班里人这么多,为什么我非要和班长坐在一起啊……她,她上课摸我!她偷看我!她还暗恋我!她太影响我学习了!”
杨心跃真实绝望了。小眼镜儿的滤镜简直太厚了, 同桌之间正常的肢体接触和眼神接触都能被他想歪,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磁铁转世吗, 谁都要被他吸走?
班主任定下的座位不会再改,只是把杨心跃他俩的位置从班里正中央改到了靠窗的两排。
杨心跃坐在靠窗的位置,戴麒麟坐在靠走廊的位置,每次杨心跃进出,都要戴麒麟先站起来给她让路才可以。
偏偏戴麒麟这人学习学到疯魔,每天早自习时,他先用随身带的1L装的巨大保温瓶接一壶热水,然后一整天就在座位上生根发芽不挪窝,一壶水从早喝到晚,他连一次厕所都不会去,把所有课间时间都节省在做题上,堪称“铁膀胱”。
杨心跃每节课间都想去找钟可,她又不好意思做的太明显,于是每次从座位里起身时,她都谎称是去厕所。
几次下来,戴麒麟起起座座的烦了,问她:“班长,你是尿频吗?”
杨心跃:“……”
戴麒麟:“就算你真是尿频,钟可艾那儿也不是女厕所啊。”
从那次开始,杨心跃每次进出座位再不麻烦他站起来了——杨·女中豪杰·心跃双手一撑,整个人团身一跃,直接从座位里飞出来,稳稳落在地上!
全班同学呆滞的啪啪鼓掌。
白芊向她伸出大拇指:“心跃,就凭你这功夫,搁在过去,这就是个武状元啊!”
白芊又看向教室另一头的钟可:“至于学神呢,那就是文状元啦。咱们班有一文一武两个状元,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啦!”
武状元脸红了。
文状元笑了。
※
每年二月份三月份都会有一件大事吸引全社会的所有目光,那就是备受瞩目的艺考!
不论是美术类考试,还是表演类考试,艺考时间都集中在二月底三月初。
每个学生都会报考多家艺术类院校,这些艺术类院校分距天南海北,考生们像是不知疲倦的候鸟一样在天空上飞来飞去,昨天还在粤省,今天就回燕京,明天还要飞抵沪市……初试复试二试三试考下来,都要考掉一层皮。
杨心跃关心朋友,打电话给袁筱加油鼓劲。
电话接通时,袁筱正在机场,背上背着她的大画板,原本又白又嫩的小圆脸,现在只剩下菜色。
“嗷嗷嗷,我都要累死了!”袁筱抱怨,“我初试考了八家美院,过了七家!”
“哇,你好厉害!”杨心跃给她鼓掌,“这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愁容满面的啊?”
“好什么啊……二试有三家撞车了。一个是我最想进的华清美院,另外两个是川美、天美!你说这些八大美院搞什么啊,复试居然安排在同一天,偏偏天南海北的,我想赶场都赶不了。”
杨心跃想都没想,答道:“那肯定选华清美院啊,这不是你最想进的地方吗?”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袁筱向来阳光漫天的脸上头一次布满愁容,“其实去年,也是华清和另外一个美院撞车,我选了华清的复试,最终拿到了预录取。可是华清的文化课成绩太高了,我的高考分数没到,而那个美院遇上小年,分数线很低……”
她苦笑:“心跃,你知道吗,这一年来,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梦到我当初放弃了华清美院,而是选择了另外一家,顺顺利利上了大学,没有被同龄人落下。”
“落下”——这个词,几乎是每个复读生的噩梦。当高中的同班同学们已经愉快的踏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时,你还挣扎在仿佛没有边际的高考炼狱中,这种沉重感会一直压在肩头,整整一年都无法挣脱。
袁筱又说:“我再过几天就20了,人家20岁都在读大三了,我这一脚迈向哪里,自己还不知道呢。”
袁筱的烦恼杨心跃没办法帮她,明明是开开心心的电话,最后却以沉默收场。
因为这通电话的缘故,杨心跃的心情也被影响了,虽然她并不是艺考生,但这种“明明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可偏偏每个方向都布满迷雾”的茫然感,她也曾有过。
当初杨心跃从花剑队退役,转向普通考生路线时,她面前也摆着几条路。
杨爸爸心疼女儿,暗示过她——如果她实在学不了、考不上,不管是出国读书还是花钱买文凭,爸爸都办得到。
杨心跃也迷茫过,她想,她家这么有钱,就算她未来不打算继承父母的事业,但是仅靠父母留给她的信托基金,也够她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那她还有必要奋斗吗?她的起跑线已经超出别人一大截了。
后来是她自己想通了:即使父母把她放在了跑道的中央,接下来的路程也需要她自己一脚一脚跑下来。
既然没有懈怠的理由,那就继续加油吧。
——高考的终点线,很快就要到了。
她停下笔,侧头看向了正在给她耐心讲题的钟可。
这段时间以来,钟可履行了他的诺言,每天晚自习前,都会给杨心跃开小灶,让她学习各省市的压轴题型。杨心跃本来就不是鲁钝的人,在钟可的密集帮助下,她的成绩又有了进一步的提高。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杨心跃又比上学期进步了十五分,要知道成绩越往后越难进步,就连班主任都很惊讶。
钟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有些羞涩又有些开心的问她:“……你看什么?”
杨心跃睫毛微颤,笑眼甜甜:“我在看我的领跑员呢。”
※
新学期逐渐进入正轨,复读班的节奏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本来每周学生们有一天半的休息日,现在直接砍成了一天,周五晚上离校,周六晚上就必须回来上晚自习。
大家对这个安排全无异议,甚至戴麒麟还提建议说,别的复读学校一个月只放一天假,他们学校放假太多了。
学生们都很珍惜来之不易的休息日,尤其是每周六天都睡不到6个小时,放假回家后自然要睡个天昏地暗。
杨心跃也不例外,周五到家后,只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一直睡到周六中午,才感觉缓过来。
杨爸杨妈心疼女儿,在饭桌上不停嘘寒问暖,夹菜盛饭。
杨心跃大口吃着东西,鼓着腮帮子说:“哎呀老爸老妈,你们别担心了!谁家高考生不是这样过来的?我现在同寝的白芊,比我还刻苦,每天我睡的时候她都没睡,我醒的时候人家都做完两套英语阅读了!”
其实她觉得白芊把自己搞得太累了,每天都昏昏沉沉,精力不足的样子。她脸色苍白,每天要吃的药片一大把,杨心跃见到瓶子上写着维生素、鱼油之类的,那些维生素看上去还挺管用的,至少她吃完之后脸色都会好看一些。
杨妈妈说:“你是我的女儿,妈妈当然心疼了啦。”她给女儿夹了一块红烧腔骨,足有拳头那么大,“最近学习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杨心跃两手其上,左手鸡腿,右手排骨,吃得满嘴流油:“没什么困难啊!就算我遇到困难,钟可就帮我解决了!”
杨爸爸:“……哼。”
杨妈妈在桌下踹了杨爸爸一脚,杨爸爸才没继续摆出那副“我家的翡翠白菜被猪拱了”的臭脸色。
杨爸爸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跃跃,你看方老师那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补习比较好?”
杨心跃一愣,原本吃得正欢的小嘴突然停下了。
她嘴角还站着饭粒,蠢蠢的,可她也顾不上了。
“方……方老师?”她喃喃。
“对啊,‘押题王’方老师啊。”杨爸爸说,“上次高考,你从十一月就开始找他补习了。我看你这次学习进度挺好,就想着考前突击一下就好……”他心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爸爸找晚了?应该寒假就开始给你补课?”
“……不是。”杨心跃望着碗里冒尖的饭菜,忽然就没了胃口。
提起方老师,就自然而然的会想到方老师的儿子,方杜若小哥哥。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新年,杨心跃的恋爱告白被小方哥哥礼貌又不失坚定的拒绝了。
没有任何回转余地。
杨心跃那时候真是特别伤心,可这种伤心又不是天塌地陷那种,而是一种空落落的、漂浮在半空中的状态。
刚开始,她为了逃避那段失败的告白,把自己埋在了题海中。可是渐渐的,那段令她头晕目眩的感情真的在她的心中消失了。
从那天之后,方杜若几次向杨心跃示好,春节、开学的时候都给她打过电话,可杨心跃拿着听筒,却不知道有什么话可以和他说。
喜欢吗?还是喜欢的。小方哥哥是个好男人,杨心跃想这世上没有女生会不喜欢他。
喜欢吗?应该不喜欢了吧。因为杨心跃再也不会紧张、焦虑、羞涩、急切地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己优点。
杨心跃逐渐理解了方杜若那天在游乐园里表达的意思——她对他的追求,其实并不是真的爱,而是一种崇拜与仰慕。
可即使真正想通了这之间的区别,也不代表杨心跃能够坦然面对方杜若。
拜托!谁能坦然面对拒绝过自己的小哥哥啊!!!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但杨心跃想到那场失败的告白,还是想一头扎进被窝里不出来。
杨心跃吐出嘴里的骨头,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小小声问:“……我能不去吗?”
“不能!”杨爸爸斩钉截铁,“方老师的档期有多难约,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还是周六这种重点时间段!要不是小方帮你说话,爸爸连一个小时都约不到!”
啊……没想到还是承了方杜若的情啊。
小方哥哥真是个完美好男人。
杨心跃愁眉苦脸,她上过方老师的一对一补课,自然知道方老师“押题王”的大名不是白来的。她又想参加补习好好提高,又怕在课堂上遇到小方哥哥徒增尴尬,半晌都没法给出明确的答复。
最终,她一咬牙一跺脚,鼓起勇气说出了答案。
“爸,这课我上!”
杨爸爸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杨心跃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只是看上去非常生硬。她从桌子下偷偷举起一根手指,像是升旗一样把那根手指慢慢举了起来,“……我能不能提一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杨妈妈问。
“那个,”杨心跃尬笑,“这次补习,我能不能叫上钟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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