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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猪眨了眨眼睛,又有两滴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他呆呆地看着万太妃,一片茫然。
万太妃搂着小孙儿,耐心地给小孙儿讲着道理:“世人多是欺你无,恨你有。你无时,个个恨不得上来踩上一脚;你有时,又嫉妒得想冲上来夺你所有……”
如何在无时,做到无人敢欺,又如何在有时,做到无人敢抢,万昭仪搂着孙儿,尽量说得浅显易懂。
孙儿尚幼,现在听不懂没关系,但只要她说多,慢慢地他就会记住了。只要他记住了,以后遇到事情,就会慢慢地明白了……
小胖猪听着愣着愣脑的,过了年,他不过是四岁而已,且还是虚岁,这许许多多的道理,就像无数的弯弯绕绕,越听越糊涂。
不过小胖猪还是从中抓到了一个重点:如果没让几个哥哥看到他的金项圈和玉锁,他们就不会来太妃奶奶这里抢东西了。
回到住的小房间,小胖猪韩枫看到他桌上摆的白玉小马、绿玉葡萄,都是万太妃给他的宝贝,徒然一惊:若是让几个哥哥瞧见,没准又跑去跟太妃奶奶打滚求同款了。
不行不行,太妃奶奶的东西都是他的,不能再让别人讨了去!
小胖猪韩枫赶忙把东西都抱起来,吃力地打开他装衣服的箱子,将白马玉葡萄藏到箱子底下,并用衣服盖住了。然后,他又把金项圈取了下来,还把头上戴的帽子拿下,这帽子上面,镶着一颗拇指大的珍珠,也是个十分值钱的东西。
小胖猪将身上亮眼的东西都取下来后,找了一顶没有任何珠宝的帽子戴上又蹬蹬蹬地跑了出去,去找他的几个哥哥。
“大哥、二哥、三哥,我现在好穷的,什么都没有了,你们看……”小胖猪韩枫特地跑到三个哥哥面前,告诉他们,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哥哥们以后别去太妃奶奶那里要东西了。见几个哥哥忙着收拾东西,他怕哥哥们没听清楚,特意给他们多说几遍。
穆王府的三位少爷正急着上岸去玩,对没头没脑跑来喊穷的小弟有些不耐烦。
船已经驶离了京城,来到了繁华的州府,几个小少爷在船上呆了半个月,早就闷了,这会儿听说穆王要上岸玩,正想收拾了东西跟着穆王府一起去玩呢。
看到小胖猪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一个劲地喊穷,三兄弟随手把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塞到小胖猪手里,“好了好了,哥几个打赏你的,你可以玩,别留在这烦人。”
小胖猪呆呆地拿着三个哥哥给的玉佩,圆圆的脑袋有些懵:他只是想告诉哥哥们,以后别去太妃那里要东西,为什么、为什么三哥哥反而要给他东西呢?
小胖猪似懂非懂,将玉佩塞到衣服里,又蹬蹬蹬地跑到穆王妃那里,本想找娘亲解惑的,却看到穆王也在那里收拾东西。
小胖猪灵机一动,拉着穆王的衣摆,说道:“父王父王,我现在好穷好穷,什么都没有了……”
穆王以为小儿子又来讨钱娶媳妇,他正在往荷包里塞银票,随手取了一沓塞到小儿子手里,不耐烦地挥手,说:“给你给你,拿去娶媳妇吧。”
小胖猪捧着一沓的银票,晕头晕脑地回了房间。
看着厚厚的银票,还有几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愣了愣:他只是想让他们别去要他的东西,为什么他们反而给他宝贝了?
原来,只要他说好穷好穷了,就能得到好多好多的宝贝——
小胖猪不小心地,打开了一扇古怪的窗,看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
瑛城,是中州的州府,大靖的几条主要江河都从此经过,它又连接数个鱼米之乡,自古以来就是富庶之地。
大靖民间有传,瑛城是比京城还要热闹繁华的地方。
穆王府的主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地方,船到了瑛城后,就决定在此逗留半个月。
瑛城本就繁华富庶,韩潇登基后,推行一系列的改革,几年下来,已经初显成果了,尤其是瑛城,更是得益良多,也使得瑛城空前的繁荣兴盛。
但在繁荣背后,也少不了一些肮脏事。
穆王到了瑛城之后,整个人跟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一样,一下子就撒欢开来了。他不耐烦跟万太妃和穆王妃一道逛女人家的街道,也不喜欢看风看景,他就喜欢热闹,哪热闹往哪里钻。
因穆王身边有皇帝派的侍卫保护着,加上万太妃心大,就放心地让穆王撒欢去了。如此,穆王不消几天,就把瑛城内外逛了一个遍。
这一天,穆王无意中逛到下层百姓的圈子去了。
望着这些破旧低矮的房子,狭窄的街道,穆王甚觉亲切,想当年,他在减肥时没少被夏静月逼着往这些地方来。以前被逼着来时,他对下层百姓的圈子一点好感都没有,如今几年过去了,被折磨的往事渐渐地淡了,倒生出别样的心情与滋味来。
这心情多是如此:他们过得如此之惨,连饭都吃不饱,本王却住高楼广厦,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真是幸福哪!没办法,本王就是如此命好,你们这些老百姓羡慕不来。
有一句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的,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
往这些贫苦百姓的地方逛一圈,穆王顿时觉得人生充满了阳光,世界无限美好。
正当穆王在感叹人生之时,忽闻前面一阵吵闹,紧接着是女子悲怆的哭喊声。“我爹并非有意,你们、你们也欺人太甚了!爹!你怎么了?爹,你快醒醒——”
“你爹险些撞到爷几个,爷没让你赔钱就罢了,还敢委屈起来了?不过小娘子长得如此俊俏,哟,这委屈的小模样还挺招人的嘛,来来来,给爷笑一个。”
穆王赶到时,路边倒了两个篓子,洒了一地的鱼虾,一个老头倒在地上头上一片血,不知死活。一个少女跪在老头身边,不知如何是好,哭得一脸是泪,透着几分楚楚可怜与弱不禁风,让人心生怜意。
而旁边围了几个衣着鲜亮的男人,正下流地对着少女笑。
作为曾经的京城一霸,还是那种人见人跑,鬼见鬼怕的一代恶霸,穆王见此,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八成就是卖鱼虾的老头不小心撞到了这些贵人,然后不仅鱼虾倒了,人也被伤了。
话说,穆王以前虽然恶贯满天,但他唯独没有做过一件事:调戏非礼或者强抢女人。
见到这些人比他当年还混蛋,穆王心头顿时一片激动。
一代霸王从良后,终于可以站出来打抱不平了。
穆王回想起当年那些义士看不惯他的行径,站出来打抱不平的模样,也学了个十足,喝道:“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没有王法吗?”
穆王的一声断喝,马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少女也含泪望去——
只见面前的男子衣着华贵,长得剑眉星眸,英俊不凡,气质更是有一种说不清的贵气。
少女不由看呆了。
那几个闹事的人,是这一片区域有名的恶霸了,且惯会经营,多多少少能跟瑛城最有权势纨绔子弟套上关系。故而在这一片区域,他们全然可以横着走,打死一两个人,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稀奇事。
他们打量了穆王几眼,瞧着衣着与气质都不像普通人,但瑛城中这个年纪的,又有来头的人他们多少远远见过几面,印象中没有这一号人物。这表明,是个不必在乎的小角色。“王法?爷们就是王法!小子,不想死的话,滚远一点!”
穆王一听,乐坏了!
这帮人不错嘛,有本王以前的三分气势!
他双手负后,挺了挺胸,极有威风地说:“该滚的是你们!不想死的,现在滚得好看一点,爷还能放你们一马!”
“这小子,竟比爷几个还狂?”几个恶霸也很意外,但敢捋他们的老虎胡子,不教训教训,瑛城还有他们恶霸的位置吗?“给爷揍死小子!”
几名恶霸一声令下,跟随他们的一群下人打手顿时呼啸而上。
这些恶霸,一人带了三四个打手出门,几人加起来,差不多二十多个打手,这一冲上来,跟一窝蜂一样,人数众多。
穆王吓了一跳,哪想到对方有这么多人,他只道这些人多是围观的群众。
穆王吓得正要往后躲,因为他只带了四个侍卫出门,四个人绝对是打不过二十多个人的。
这回要糟了,没准他真要被揍一顿!
装英雄没装成,现在要变狗熊了!
正当穆王要逃跑,身后的四个侍卫不慌不忙上来,两个一左一右保护着穆王,另两个侍卫前去迎敌。
面对众多打手,两个侍卫面无表情,连刀都没有出鞘,几个拳打脚踢就放倒了一半。
穆王大吃一惊后,又乐了。他这会儿才想到这四个侍卫可不是穆王府的那些侍卫,而是皇帝派给他的精兵,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一个能敌十个的主。
他们能敌十个,指的还是战场上的十个,而不是酒囊饭袋的十个。
像这些打手,只能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老实人,遇到这几个精兵,一个人就能搞定一堆。
穆王顿时底气十足:“想揍爷?来人啊,给爷揍他们个半死!”
穆王手一挥,挥得威武不凡,因为他使唤的是以前他羡慕嫉妒恨的一群侍卫。想当年,他可眼馋了睿王府那群极能打的侍卫,还曾琢磨过怎么挖过来为非作歹呢。
没想到今天就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穆王心里激动极了,恨不得过过当年睿王那威风的气派。
几个恶霸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只出来两个人,就把他们底下的一群打手都打倒了,没等两个侍卫来拿他们,一个个吓得一窝蜂就跑了。
“这就完了?”解决得太快,穆王有点不是滋味,他还没玩过瘾呢,这些人也太不配合了吧?
但人都跑了,他总不能随便抓几个人揍着过瘾吧?
穆王有些沮丧地离开,后面传来少女的急叫:“公子!请公子留步!”
穆王回过头来,那个脑袋沾了不少血老头醒了,少女正吃力地抱着老头。
穆王皱起眉头,问:“你爹伤得如此之重,你怎么不送他去看大夫?”
难道没钱?
穆王掏出钱袋,金子银子太重,他的钱袋里装的都是银票,数额最小的还是一百两的。
随手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了少女,豪气大方地说道:“拿去给你爹看病吧。”
不管什么事,第一次干总是特别的有意思,尤其是助人为乐的事,穆王发现比以前欺负人要好玩多了。
当然,他现在也在欺负人,只不过,以前是纯欺负人,现在是欺负那些欺负人的人。
穆王一高兴之下,又多给了少女两张银票。
少女看着手中的三张银票,慌了,说:“公子,您救了奴家与奴家的爹,奴家已感激不尽了,如何敢要您的银子?”
老头颤巍巍地就朝穆王就要跪下,但因身子太虚弱,连身都起不了,“公子是好人,您一定会有好报的!”
“小意思,没事爷就走了。”
“等等。”
在穆王要离开时,那老头又叫住了穆王,虚弱地说道:“我的身子怕是活不了几天了,恩公是好人,还求恩公做好人做到底吧。”
“什么意思?你们嫌钱不够?”穆王拧着眉头,怎么感觉做好人好贵,三百两还不够?
“不是,小老头不敢收恩公的银子,这银票还请恩公收回去。”老头拉着女儿的手,殷切地望着穆王,说:“我怕我死了后,女儿仍会遭那些恶霸流氓欺辱,还求公子收下燕子,做奴做婢也好,好有个安身之所。”
“爷家的奴婢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亲王府的奴婢,就连个打扫洗衣的,也是宗人府那边培训了送过来的,一般人想进亲王府做奴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老头焦急地说道:“可公子若不肯伸个援手,燕子就……”
“爷看你女儿年纪不小了,你不放心就让她嫁人去。”
“可一般的人老头子放心不下,只有恩公这样的大好人,老头子才能放心得下!小老头求求公子,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老头挣扎着要向穆王磕头。
那份为了孙女的拳拳爱护之心,那份殷殷期盼的慈父之心,看得旁人动容不己。
如果换了一般的人,面对濒临死亡的老人卑微的请求,早就心软了,早就点头同意了。
但换了穆王——
“你这老头怎么这么烦?给了你钱还不够,还要收留你女儿,你有完没完的?”穆王极为不耐烦,救了你,给了你钱,怕死了女儿不好过,你早去治病就是了,还巴巴地要他收留这叫什么燕子的,他家里哪里缺下人了?
至于想用慈父之苦心什么的求得穆王怜悯……
呃,他若是动不动就怜悯,当年就不会成为京中一霸,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了。
做为一个坏事做得不少,且曾以做坏事恶事为荣的人,你跟他讲三观……
哦,他会刷新你的三观。
“恩公是好人……”
“爷根本不是好人。”
穆王不耐烦跟这对父女纠缠,转身就走了。
好不容易做了一件好事,却一点也不爽,穆王不痛快之下,跑到瑛城最好的酒楼大吃大喝了一顿,这才爽快了许多。
吃完之后,穆王特地点打包了数道招牌菜回去,给万太妃还有妻儿品尝一番。
穆王妃跟穆王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见他从一个没心没肺的霸王变成现在知冷知热的男人,早已冷却的心在这几年里,也慢慢地捂暖了。
想到当年,夏静月让她趁着穆王被打击得最狠的时候做知心红颜,打动他的心,那会儿穆王妃还不是很心甘情愿的,当时照着夏静月的话去做,也只想着先拢了穆王的心,生了儿子再说,等有了儿子就将穆王一脚踹开。
她怎么也没想到,从那以后,穆王就一直守着她一个,就连她怀孕的时候,穆王也没往侧妃姨娘房里去。
如今穆王府的四位少爷,全出自她的肚子里,穆王不单没有随着岁月厌倦了她,反而更加依赖她,对她更加上心了。
像面前的两道菜肴,她早与太妃带着几个孩子吃过,早就尝过鲜了。但穆王亲自打包回来,特地送给她两份,这份心意,让穆王妃的心火热了起来。
换了以前,他哪会想到这一层?他不随意打骂人就不错了。然而如今他只要一出去,吃到什么好吃的,玩到什么好玩的,总是惦记着给她与孩子带一份回来。
女人一辈子求什么?
不就求个知冷知热知疼的人吗?
穆王妃被穆王的贴心之举感动得一塌糊涂,对穆王越发地温柔爱意。穆王察觉到妻子的柔情,自是喜不自胜,夫妻二人愈发地你侬我侬起来。哪想这浓情蜜意才过三天,夫妻俩又差点翻脸了。
“那女子说,咱们爷救了她,又给了钱她葬父,她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嬷嬷将外头的事向穆王妃禀报了一遍。
穆王妃冷冷地一笑:“以身相许?”
刚用过午膳,船外面就跪着一个少女,引来许多人的关注,穆王妃派了个嬷嬷过去查问,这才知道是穆王惹出来的事。
嬷嬷面无表情地回道:“说是她父亲昨天病逝了,今儿刚下完葬,就找过来了。”
呵呵,想对她家爷以身相报?
有本事,怎么不在几年前,她家爷胖成猪那样的时候以身相许?
见她家爷长俊了,脾气变好了,一个个就想贴过来了?
这些小妖精的心思,本嬷嬷一眼看去就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嬷嬷建议说:“奴婢这就让人将她打出去。”
跑到穆王府的地头来纠缠,惊扰太妃,就是打死了,京中的御史也找不到错处来。
“不必了。”穆王妃的脸色慢慢地冷凝下来,如若寒霜,“王爷在哪?”
嬷嬷回道:“殿下大清早就出去了,没有交待去向。”
穆王妃冷哼一声:“说不准又有了哪个相好的了。”
亏她以为他改性儿了,变好了,呵呵,怪不得古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算她瞎了眼。
穆王妃看到屋里穆王的东西,心口堵了一股的气,说:“把王爷的东西都给本妃搬出去。”
嬷嬷一愣,但见穆王妃动了真怒,只得吩咐下面的婢女去办,又问:“外面的女子怎么处理?”
“那没准是王爷的心肝宝贝,当然得等王爷回来处置,想封为侧妃也好,姨娘也是罢,与本妃无关。”她还不知道穆王是什么性子?那般浑的人,能让他怜香惜玉的,可见是放在心头上的心肝宝贝。
反正王府不缺一双筷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爱咋咋地,只是她这屋里,那死肥猪以后别想跨进一步。
穆王打听到瑛城最有名的是鳜鱼,肉鲜刺少,极为美味。此鱼还是贡品,大老远地从瑛城送往京城,只是送到京城时,即使鱼还活着,味道也远非刚打上来时的鲜美。
三月桃花开,正是吃鳜鱼的好时候。
穆王知道穆王妃特别喜欢吃鳜鱼,大清早就离了船,亲自去买最肥美的鳜鱼。
上好的鳜鱼上贡到京城,其余的鳜鱼先送至瑛城的富贵人家之中,其他人想吃到肥美的鳜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穆王一行人低调来到瑛城,自然就没有主动来送鳜鱼的人。
加上为了爱妻和母亲吃到鲜鱼,亲自去寻,说出去也是一桩佳话,更别提能让妻子高兴了。
想到上回打包了几样菜肴回来,妻子那高兴的样子,穆王提着几条鱼,美滋滋地往回走。
不想未上船,就被一个少女给拦住了去路。
“恩公!燕子走投无路,还请恩公收留!”
穆王一愣,看着面前一身白衣,头戴白花的少女,问:“你是谁?”
“奴、奴家是三天前恩公救的女子。家父那天受伤之后,因体虚失血过多,只撑了一个晚上就去了。奴家在这世上再无亲人,除了恩公,奴家无处可去……”少女一身白衣,本就多了几份娇怜,再加上低泣轻语,更显得柔美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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