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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音绝没有想过,她再次见过白千野会是在如今的场面。
净房里雾气蒙蒙,萧音难得想要像凡人一样泡一泡澡,结果就被人偷看了。
她坐在浴桶中,背对着房门。
“滚出去。”
白千野站在房门外,轻声笑:“我都被萧将军看光了,为什么不能也看看萧将军?”
准确地来说,隔着一道门呢,白千野并不能看到萧音。何况在非常严肃活泼、仔细认真地□□过皇上以后,萧音已经灵力大涨,设下的灵力罩足够遮挡住这个时代、这个世间任何人的窥看。
不过说是这样说,任谁知道浴室外面站着一个异性,都会把这当成是偷窥吧。
白千野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呗。犯罪分子都自行认罪了。
哪怕已经设下灵力罩,萧音也很不放心地施展了障眼法后,才慢条细理地穿好衣裳。
整理完毕后,打开房门走出,她丝毫不脸红,问道:“我几时将你看光过。”
美人出浴只当是出水芙蓉,清丽无双。
见萧音长发湿润,披散在背,白千野下意识地想要寻找葛布为她擦干头发。
“那时我被一群新兵围着殴打,几乎快要死掉,是将军将我救下,还找郎中为我诊治。难道将军不记得闯入我的屋中时,我全身未着半缕,正在被郎中诊治的场景吗?”
萧音头一歪,避开拿着葛布就要凑过来给她擦头发的白千野,奇怪地瞥他一眼。
“难道你不记得你当时凄惨的模样?”
萧音伸出手,纤长白皙的手指从头顶到发尾缓缓滑过,长发便一寸一寸地变得干爽,一副“神功在手,吹风机我有的”厉害模样。
盯着萧音的手指从漆黑长发上抚过,白千野的眼眸深处惊起波澜。
她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吗?
内力得是多么深厚,才能在瞬间发散水汽。
萧音未去在意白千野的心惊,只回想起当初的一幕,不以为然地说道:“满身青紫血瘀,不见好肉。就连回头看向我时的脸面都肿胀得好似你们南疆毒人,毫无美感。”
将完全干爽的长发简单束起,萧音浅浅皱眉,问:“如此,你认为我是将你看光了吗?”
直描述得白千野眉头紧蹙,萧音无奈点头:“那便算是吧。只可惜我变不成那个样子,所以无法同样被你看光,真是抱歉。”
听闻自己给萧音留下的初露印象竟然是如此狼狈而难看的,白千野悔得只想让时间倒流。
他一定不会让萧音在那时闯入他的房屋。
“那我重脱一遍给你看吧。”
想了想,白千野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
重新来一遍,忘记当初的尴尬,忘记当初的毫无美感!
萧音向他看去,对于这孩子的欲意满满很是不解。
“为什么我要把你看光?”
白千野随口道:“因为我想娶你为妻!”
对此,萧音也随口回道:“是要我当南疆的皇后吗?”
顿时,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反了南疆皇帝,还不愿意与大昌重修旧好,很显然白千野自己是有称帝野心的。
虽然现在还没有登基,但南疆已经全部被他掌控,旧皇帝的势力也在被白千野土崩瓦解。他与皇帝无异。
这样的话,要娶萧音,不就是要娶萧音当皇后吗?
这还是萧音自打在凡人世界经历劫难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想娶她。没有分毫的羞涩难堪,没有分毫的铺垫准备,开口就是要娶让嫁。
萧音不想说自己的内心毫无波澜,相反,她还有点小兴趣。
为什么要娶她?
她与他之间,有男女之情吗?
白千野是喜欢她,还是单纯看上了她的身份地位想要利用她。就像是原主的前一世嫁给方玉意一样。
方玉意对于萧家,就是利用。
也是在此时,萧音才发现白千野竟然长得已经比她还要高了。
她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白千野的时候,白千野深夜藏在草丛里面独自哭泣。那会儿他的身高与她还差了半头,而现在,她却已经要抬头仰望他。
望着萧音平淡的目光,听到她一点也不震惊于他身份的询问,白千野感到嗓子发干。
白千野一直以为他将自己原南疆王世子的身份隐藏得很好,尤其是在萧音的面前。
这个秘密可以被任何人知道,被小兵知道、被其他将领知道,对他有危险的话,这些人杀掉就杀掉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秘密会在此时,被萧音一口道出。
萧音对他有危险吗?
当然,整个大昌国对他最有威胁的无一就是萧音。她掌握着小将军,掌控者雁落城里外,注视着整个边关的局势,更是对南疆痛恨在心。
萧音知道他的身份,没道理不一盾将他砸死啊。
沙哑着嗓子,白千野装作糊涂地问:“什么皇后,将军在说什么,你之前入皇城不是要封为贵妃吗?”
闻言,萧音轻笑两声瞥白千野一眼。白千野要跟她装糊涂,她还懒得搭理呢。
于是萧音并没有回应。只自顾自坐在榻上,倒了温水解渴。
提到贵妃,萧音也才发现,这一世也算是嫁人了,但身份尚且还是只算一个小妾呐。
嫁给白千野当皇后的话,好歹也算是扶正了吧?
能这样算吗?
白千野跟着萧音走到软榻边,他并不敢和萧音同他而坐,只是脚底下像是踩了刺一样,站不住脚。因为萧音的不说话,心中痒痒地如同有一只初生的刺猬在抓挠。
“将、将军,你愿意嫁给我吗?”
看到白千野的忐忑,萧音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南疆的局势现在很安稳吗,你还有心情在我这里寻花问柳。”
下意识地,白千野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而是先强调:“我没有寻花问柳!”
“嗯,是我说错了。”萧音很干脆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把自己比作花柳确实很不妥当。
“南疆局势安稳到你可以亲自来当眼线了吗?”她重新发问。
这一次没有废话,白千野避无可避。
僵着身子在萧音的面前呆站许久,好一会儿后,才佝偻了身子,缓缓走在软榻的另一边,沉重着躯体坐下。
“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嗯。”
白千野还抱有侥幸:“那我是……”
“原南疆王世子,不是你吗?”
白千野很想说不是。他张了张口,又无力地否认的话咽回肚子里。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毫不在意地萧音说着实话:“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了。”
这个答案惊的白千野猛地从软榻上弹起:“第一次!?怎么可能!”
白千野知道自小就被人称赞相貌俊美,贵气天成。可难道是他长得就像是南疆世子吗,为什么会被萧音一眼就看出来,他的脸上写着“我是世子”?
“你骗我,”他说,“你是后来才知道的,对不对。”
萧音狐疑地暼向他:“为什么要骗你?”
从萧音的神情中,白千野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在撒谎。
想彰显自己的聪慧过人?白千野知道,萧音并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第一次见到我,你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为什么不杀了,还……”这是白千野最不能理解的,“还教导我武功、兵法,还允许我和你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杀你?呵,我没必要杀你。如果我要杀人,那是因为我所杀的人对我有威胁,而你当时对我根本产生不了威胁。相反我还知道,如果教导好了你,你会去杀更多的南疆之人。”
眼瞧着白千野的脸上神情一点一点地阴沉下去,萧音的口气分毫不变:“明明可以很好地利用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在萧音说完以后,白千野沉默了良久良久。
就在萧音手中的茶水慢慢地凉掉以后,白千野说:“我宁愿听到的是你觉得我弱小可怜,这种会让我羞愧难堪的原因。”
萧音并无表示。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不杀我?”白千野猛然抬头,直视萧音的双眼,语气沉沉,充满逼迫,“难道我现在对你还没有威胁吗?”
“如果不是我,大昌皇帝怎么会舍得将你放出皇宫,派你来镇守边关,命你上战场厮杀?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一定还过着舒适逍遥的日子。”
“大昌边境骚乱,百姓流离失所。大昌损兵折将!就在你来之前,那个马将军被我废掉了双腿,你不知道吗?”
“难道,这样还不算是威胁到你吗!”
他越说越是情绪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吼着对萧音说出,令萧音万分莫名。
为什么这么在乎会不会威胁到她?
如果说有人能够威胁到她,哪怕就是已经飞升成功的前辈仙人了吧。
“自然算不得是威胁,”轻描淡写一般,却端正了身姿,正正看向白千野,“明日起,南疆所造成的祸乱便会一点一点地被平息。这是我的信心,你相信吗?”
白千野陡然一怔。
此时,他竟不能说出“不信”这二字。
她的眼神如此平淡无波,却越是平静越是沉稳。她有把握,才是对他最重的打击。
白千野无比清晰地记得萧音在离开时,曾对他所说的话。
她问何时女将能再披铠甲。飞鸟尽,良弓藏。若要良弓出世……当时,他悟出的答案是“鸟兽尽出时”。
直到方才,就在一息之前,他也是这样想的。
天下大乱,南疆与大昌打得不可开交,大昌皇帝对他束手无策,可不就是放她出来了吗?
可眼下与萧音的双眼对视着,白千野却深深感受到了挫败和无措。
对于她来说,是不会有“良弓藏”的。她便是执拿良弓的人,她想何时震惊天下,何时都会是她的天下。
他妄想着可以以“伯乐赏识”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他幻想着能够强势征服这个女人,告诉她,他用来都不是弱者,他是可以和她比肩携手的。
现在他知道,他错了。
一句“你相信吗”,轻轻松松让他认识了差距。
死一般寂静之后,白千野说:“我信。”
刚刚沐浴过的萧音这会儿都快睡着了,猛然听到白千野说一句“我信”,还真不能立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忽然,白千野起身,离开软榻。
他大步向房门走去,显然是要离开。
萧音目送着他。
在即将打开房门之前,白千野转身,双目之中跳跃着烛火通亮的光影,似乎有万千气势汇聚此身。
他说:“我也相信,很快,我便能斩钉截铁说出‘不信’二字。”
在萧音小感茫然不解时,他顿了顿,又语气坚定地说:“到时候,你嫁给我。”
说罢,不等得到萧音的回答,转过身,打开房门,消失在了重重夜色之中。
徒留萧音一个人坐在屋内的软塌的上,冥神思索了好半天白千野所说的绕口令。
他信,很快,他不信。
话说,她之前说的什么信不信的来着?她是年龄大了么,忘性这么大,还如何修仙?
一阵夜风带着寒霜吹入屋中。
并不能察觉到寒冷,但能感受到风里的萧音抬头望去,低声骂道:“随手关门不懂吗,多大的人了。”
远远地一挥手,神功在手,也有特殊的关门技巧。
关上门后,才感应到蹲在她屋顶之上的白千野飞身离去。
这小子,越来越古怪了。
……
萧将军重回雁落城,带给边关将士莫大的鼓舞。
之前那位马云马将军简直是个蠢货。若不是被各位将领控制住了实权还不知道要把雁落城的几万大军祸害成什么样呢。
好在死的都是马将军的亲兵,断的也是马腿。
“活该!”
营帐中,向萧将军汇报完过去半年雁落城的军务后,说起马将军的悲惨下场,一个将领当即唾弃骂道。
其余将领也是轰声大笑。
他们一边笑着,一边瞥眼看向萧将军。因为能看到萧音跟着他们一起笑,希望能看到萧将军赞赏的目光。
然而,大家只能看到萧音冷漠如冰的脸。
很快,察觉到萧将军的反应并不良好,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停止了笑声,变得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怎么了,难道他们做得不好吗?
沉默半晌,萧音沉沉开口:“马云的下场凄惨,但他毕竟是昌国人。内斗就算了,不要这样光明正大,不以为耻。”
这话像一计铁锤砸在了在座每一个将领的心中,让他们当即羞得通红了脸颊,一个个像锯了嘴的葫芦,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强抵御外,我等自当同心协力。”萧音说。
看了看目前的战况,萧音嘱咐道:“如果日后朝廷再有派遣将领前来协助,切记不要冷嘲热讽。我们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如果对方实在不听话的话……就关禁闭好了。不要搞内乱,懂不懂?”
“……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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