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棺材铺

第五十四章爱已成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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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万人血杀之阵,八十一道雷火降世,边关一战不过短短一日时间,被袁颢留下守城的将士中不少人站在城墙上目睹了这场天地骤变、石破天惊的战争,他们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有三万同胞赴死,离悠遥再一次听到了慷慨悲壮的战歌响起,她连哭得力气都没有了,趴在黄土沙坡上,守着袁颢的铠甲。
    她和袁颢的天劫都顺利渡过了,正如她自己说的,帮了翊圣真君就等于帮了自己,袁颢已然返回天庭继续做他的翊圣真君,而她也可以踏云而上接受玉帝封赏正式入神籍。若在三年前,她定会欢呼雀跃立即返回平顶山去见姑姑,然后前往天庭。可在那一刻,她却觉得自己好像一缕游魂一般没有生命、没有知觉,漫无目的、不知所措、空虚寂寞。
    没有了袁颢、没有了那些被他呵护得很好的快活日子,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什么都没有了,所有她原本以为理所应当的幸福在一瞬间崩溃了。
    那一天,那一战夺去了三万人的生命,甚至是他们的血肉躯体,在那片荒芜的黄土上只留下斑斑殷红的血迹,没有遗体、没有骸骨,三万将士就这样消失在黄沙尘土之中。生与死是凡人一生最大的两件事,而对于这三万人来说,他们死得壮烈却也悲凉,他们的家人朋友无法寻回他们的尸身,他们没有葬礼没有陵墓,只有边关一块石碑记录了三万人的名字。
    悠遥收起那副玄色铠甲,返回天庭去寻袁颢,她心里有一丝奢望他还是袁颢,他还是爱着她的那个男人,奢望着当他见到她,听到她说爱他的时候会兴奋地拥抱她,然后告诉她他要娶她。那一份脆弱不堪的奢望如镜花水月一般不真实,在见到翊圣真君的那一刻她心里彻底绝望。
    “翩鸿元君,我在此恭候多时了。”翊圣真君在南天门等着悠遥,一见到她便唤她“翩鸿元君”,一个生涩而陌生的称号。
    离悠遥愣愣地看着他,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他和袁颢身上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感觉,袁颢身上没有那一层金色的光华却有让她心安的温柔;袁颢没有神仙的庄严却有自己的骄傲;袁颢虽然不是神只是个凡人却是那个深爱着她的人。
    翊圣真君端端正正地向离悠遥拱手一拜:“多谢元君助我渡劫飞升。”
    他不是袁颢。
    离悠遥感觉自己仿佛从九重天上落进了地狱烈火之中,她来不是为了听他一句多谢!她来不是为了恭喜他重返天庭!她来不是为了证实他是翊圣真君而不是袁颢!
    凡人修道、历劫、成仙、经历天劫八难,为的就是抛却肉体凡胎、超脱凡尘俗世、参悟天道化境,一旦得道便是重生,亦如凤凰涅?,往事种种皆成幻影梦境,不再有忧有恨有无妄情。翊圣真君亦是如此,他转世入凡尘历天劫,置诸死地而后生,袁颢便不复存在。
    当日她一言不发愣了半响转身就跑,从此翊圣真君再没有见过她,直到八百年后。
    “为什么你会入魔?与我有关?”翊圣真君忽然出现在离掌柜身边。
    离掌柜看了他一眼,惊讶一闪而过,也对,若不是他施的法术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回到自己的神识之中呢。
    翊圣真君以驱邪咒压制了离掌柜的魔性,心里疑惑她为何会从神变成了魔,于是施了识魂术,没想到他所求的答案竟是因他而起、因他们的过往而起。
    那些往事对于离掌柜来说是心间一道疤,时常隐隐作痛似乎永远都无法愈合,而对于翊圣真君而言那只是一段浮生俗世的记忆,犹如镜花水月一般看得摸不得,是别人生命里的一场刻骨铭心,是他数千年记忆里的一场梦魇幻境,即便离掌柜现在就在他面前,即便他还记得过往的所有一切,但那份深情那份挚爱都不是他自己的,他对她没有丝毫感觉。他是天神,有责任有荣耀有骄傲,唯独没有情爱。
    “你想知道我因何入魔?”离掌柜呆了半刻终于开口问道,“是单纯的好奇?还是你对我还有感觉?”
    翊圣真君想了想,回答道:“袁颢与你的一段情我记得很清楚,但那不过是一段记忆而言,我感谢你助我渡劫仅此而已。就算你是因为这段情而入魔,我也不会感到内疚。无论是凡人或是神仙,天灾八难,宿命难改,是福是祸都是因果循环,只能自己去经历。你若是因为放不下那段情而生了心魔,旁人是帮不了你的。”
    “哈,你的论调倒跟白岩十分相似……”说起白岩,离掌柜忽然感觉好像有几百年没有见到他似的,怪想念他的了,没他在身边老是??嗦嗦、唠唠叨叨、唧唧歪歪的,她倒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
    当时白岩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入自己的神识说要坦白,面对他自己的因果劫难、自己的爱恨悲苦,他做到了、放下了、不再困在往事里折磨自己。她是不是也可以?放下袁颢,放下那些为什么,放下那些悔恨遗憾,这一次不再做错,珍惜眼前人,拥抱白岩给的幸福。
    离掌柜微微一笑,看向翊圣真君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何入魔那就继续看下去吧。”
    从天上到地下,离悠遥不知道自己在人间流浪了多少个日夜,晃晃忽忽地不知何去何从,三界之大她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没有袁颢她仿佛一夜间就把自己给弄丢了。她本该上天庭受封,可她逃了,之后姑姑有派人下界来找她,她又躲了。
    她坐在边关的城关上,细细想着跟袁颢在一起的三年,多少不经意的小事居然都历历在目,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好像是在刻在她心上似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将他找回来!将失去的三年找回来!将他们的幸福找回来!
    人若死了,魂归地府,袁颢不是死而是飞升,他的魂要去哪里找?
    离悠遥去了酆都,一住八年,最常做的事情是围着绿姑娘转悠,只求进一次玲珑塔。
    玲珑塔内无生火,记录下的是每一个生灵的所有,但她没有找到袁颢的无生火,只有翊圣真君的,在他的无生火里她看不到他们之间存在过的爱情,那三年时光对神仙来说不过是喝杯茶的时间,翊圣真君就好像是在喝茶的时候打了个瞌睡做了个梦,醒来之后,记不记得这么梦有什么差别呢?
    离开玲珑塔,离悠遥心里百般滋味,爱上她的难道只是一个梦境中的男人?那她爱上的是不是也只是一个梦境呢?原本的幸福和快乐那么真真切切、实实在在,是她将这一切亲手毁灭,当她放开手让袁颢上战场的那一刻,就是她杀死自己爱情的时候。她不明白自己怎么能狠得下心,对自己这般残忍!
    如果那三年是个梦,她能不能继续做梦?能不能永远不要醒来?
    悠遥刚离开酆都不多久就遇上天庭派来找她的人,她好烦这些神仙,甚至有些恨他们,她不想上天庭不想做神仙,更不想见到翊圣真君,最不想也最不能就是放下爱横贪嗔痴做回那个无心无爱的离悠遥。
    她躲姑姑派来的人躲进了五行山,遇上了天溪云崖还有魔星后卿。
    时过境迁,八百年时间多少个日日夜夜春去秋来,山可以秃、河可以干、多少人几世轮回。
    离掌柜将这些往事再看一遍,她不由问自己:她的心境是不是也不一样了?她和袁颢的爱情早已成往事,烙在她心里八百年了,她曾经痛骂白岩,说他蠢说他笨说他傻,她自己呢?难道不傻不蠢不笨吗?翊圣真君不是袁颢,她八百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一念执着早该释怀了。
    她侧头看了看翊圣真君,他面上毫无表情看不出任何一丝感情。
    白岩缠着她三百年,陪了她三百年,比起袁颢给她的三年不是多出了百倍?
    忽然想起有一年,她避开白岩偷偷溜走,正觉得无处可去随便选了个方向待她回过神已到了边关,她坐在城关上发愣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天,又看见了袁颢最后留给她的微笑,又看见了他的鲜血融进这片黄土地里。
    白岩很快找到了她,不声不响地坐到她身边,不仅没有强行带她回去甚至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没有劝慰也没有提问,只是静静陪着她。
    直到她先开口训斥他:“你没事可做啊,跟着我干嘛?!要装神弄鬼呢,就去找那些无知又愚蠢的凡人,别来烦我!”
    “哇,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烦你什么了?”白岩笑问道。
    “看见你个臭道士我就心烦!”
    “哈。”白岩轻笑一声,也不反驳。
    “还不赶紧给我消失?!”
    “你心烦不是因为你眼里看见了什么,而是因为你心里在想什么,不是眼不见就能心不烦。”白岩道,“你的业障有心而生,我不知道枯坐在此你是否能够平静下来,不过我确实挺有时间不介意陪你多坐几日。”
    离掌柜感觉自己做了几百年游魂孤鬼,直到那一刻才发现原来她并不是天地间那唯一一个孤零零的魂,至少那一刻还有白岩陪着她。
    忽然好想立刻回到小破院子里,一头栽进白岩的怀里大哭一场,然后告诉他,有他守着的她很快乐。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离掌柜不由轻笑起来,难怪当时白岩带她进入自己神识的时候那样平静淡然,原来几百年的执念要豁然开朗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离掌柜抬头看了翊圣真君一眼,含笑道:“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可以离开我的神识了吗?想找回无色石就别浪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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