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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井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巡视了个来回,猛地想起来什么,又回头看了眼卧室的地面。
地毯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血迹。
反倒是有一支药瓶倒在那里,里面有些散落的颗粒物。
夫人不是被子弹打死的。
不是。
见轮椅上的男人俊容沉凝结冰,他生怕他是误会了什么,赶忙解释道:“陆总,夫人她……”
“你来做什么?”陆仰止缓缓开腔,只说了五个字,对唐言蹊。
这五个字承继了他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风格,寡淡得连抑扬顿挫都不带。
唐言蹊在他这明晃晃的质问中沉默了几秒,推开肖恩扶着她的手,站直了身体,视线却一直紧紧地绞在男人坐下的轮椅上,“你的腿,怎么回事?”
毫无征兆地,她想起了陆远菱那番话——
“他现在为了你断了胳膊断了腿,一辈子可能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了,却还叫我们帮他一起瞒着!”
褐色的瞳孔倏地一缩,目光立刻去追寻他的手臂,只见他左臂搭在轮椅上,纹丝不动,右手垂在可以操控轮椅行走的控制器旁边,看不清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因为手上戴了一副黑色的手套。
陆仰止无波无澜地回望着她,还是那句话:“你来做什么?”
唐言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拿了把枪。
而陆远菱就死在里面。
她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攥紧几分,许久,才带了点讽刺地说道:“你不是看见了吗?我来给她送终。”
陆仰止淡淡看着她,目光深邃平静,话却是对宋井说的:“送客。”
唐言蹊眉头一皱,宋井亦是惊愕万分。
他虽然不觉得陆总会追究唐小姐的责任,但是也没想到男人根本一脸淡漠好像唐小姐的出现无法掀起他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唐言蹊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了,“怎么,你要这样放你的杀母仇人离开吗?”
陆仰止那双沉黑如玉的眸里终于起了点变化,却转瞬即逝,快得像是谁的错觉,“人死不能复生,我要追究也只能到阴曹地府里去追究。”
他的“杀母仇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唐言蹊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目光微微变深。
他,猜到陆远菱是自杀了?
男人却无动于衷地勾了下唇,只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却不是在笑,“不然你想告诉我,你长本事,敢动枪了?”
唐言蹊,“……”
宋井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没误会就好。
可是意念一转,他又有些担忧。
陆总现在,看上去很不好。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清隽的眉目如今更似笼罩着一层风吹不散的云雾,不显山不露水,只是隐隐透出些许灰败。说话时偶尔还在咳嗽,能看出他努力隐忍压抑着什么,似乎,是不想让谁看见。
原本他冒死去请唐小姐回来,就是为了这重逢的一幕。
然而眼前的场景却与宋井想象中的不尽相同。
女人的反应很平静。
男人的反应却比她还平静。
他正琢磨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唐言蹊一步步跨下楼梯,走到了他面前。
他坐着,她站着,她居高临下望着他,依然能被他身上那凛然冷冽的气场所震慑,好像她才是在他面前矮一头的那个。
“我问你,你的腿怎么了。”唐言蹊没什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心里搓起了一阵不知名的火,“你是装听不见我说话吗?”
肖恩、杰弗里、霍无舟、宋井……人人都对这件事心照不宣,唯独她一个被蒙在鼓里。
那语气是人都能听出质问的冲劲儿来,可宋井却无端从中听出了一种,用质问来掩饰颤抖的无助感。
她在颤抖些什么,在无助些什么?
陆仰止依然没有回答,别开目光,甚至不再看她,只说:“宋井,我让你送客。”
宋井抿着唇,心中凄然,“陆总……”
“送客!”男人拔高了声音,牵动了肺腑,不可避免地又开始了猛烈的咳嗽。
这咳嗽声让他顿时显得无比病态,唐言蹊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贯穿了,“你……”
她知道再问下去,陆仰止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身旁宋井已经悄悄给她使起了眼色,“唐小姐,您请吧。”
再怎么说陆远菱也是陆总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来,他就算不把她当母亲,总归姐弟情谊是在的。
纵使再恨又如何,好端端的人突然没了,谁又能真的硬下心肠无动于衷。
陆总在伤心。
他看得出。
唐言蹊也看得出。
陆仰止没再理会她,宋井安排了两个保安抬着他的轮椅上了楼。
唐言蹊就站在一楼大厅里凝视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他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
肖恩拿着她的外套跟了上来,两人久久站在客厅里没有离开。
宋井也不好出言驱赶。
池慕和厉东庭没一会儿就得了消息相继赶到了,一进客厅就看到唐言蹊一脸茫然地立在沙发边,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厉东庭刚在商场见过她,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猛地一步上前,冷声道:“陆远菱出事了,你干的?”
池慕早晨才和陆仰止发过火,可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虽然不悦,也只能忍着,硬邦邦地跟了句:“唐言蹊,你回榕城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女人闻声回过头来,脸上的茫然一扫而空,她几乎不假思索的,面对外人转眼就能换上一张冷静雍容的面具,“你们来得挺快,陆仰止在二楼,不过,你们最好先别上去,他应该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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