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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每想起她一次,心口就会传来闷闷的痛, 有时像是被人捏住, 有时像是被重物锤击。
后来情况好一些了,已经可以自然的回忆起她, 甚至随着年岁慢慢增长,邵钰已经不常会想起她了。
只是在学校或路上看到同她一般大的女孩时,会习惯性的想象她的样子。
在心里幻想着,那个小小的姑娘,在这个世界某一角落,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
温宝肆当时失踪后, 三人曾疯狂地找过她一段时间。
除了出动几家的势力之外,他们还做了许多吃力又徒劳的事情。
比如印了成堆的传单, 放学一有空就去街上,路上,到处发放。
三天两次便往警察局跑,闹事,威胁, 恳求。
如此疯狂的行径持续了大概一个月, 希望越来越渺茫,几家人强制性地阻止了他们的胡闹。
邵钰曾经偷偷在网上搜索过那些被拐失踪孩子的最后下落,然后下一秒,在看到引擎查找出来的新闻网页后, 僵直了身子。
一张张惨不忍睹的图片, 令人惊惧的标题, 邵钰颤抖着手点开了其中一个网页。
被拐儿童最普遍的是被弄成残疾去乞讨,或者被卖到偏远山区,女孩做童养媳,男孩送到黑工厂,更残忍的还有摘除器官。
纵然已经有心理准备,那一刻依旧感觉到了绝望。
如坠冰窟都不足以形容他那时的心情。
大概是,一瞬间眼前的天突然黑掉,失去会呼吸的能力,眼泪就这样大颗大颗掉下来。
那时的邵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只要她能回来,哪怕天上的星星,他都摘给她。
其实六岁那年的记忆已经很大一部分模糊了,但那时的刻骨铭心,伴随了他整个成长岁月。
没有人知道,在后来,得知温家小女儿找到了时他的心情,也没人知道,从家里疯狂奔跑到她房间外的心情,更加没人知道,在看到她完好无损站在他面前,亭亭玉立模样时的心情。
那一刻,邵钰只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怀里的人已经止住了哭泣,像是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埋在他腰间,不敢动。
邵钰微微笑,把她的脸抬了起来,拉着衣服袖子,一点点擦干了她脸上泪痕。
“羞不羞啊?这么点小事就哭了。”他故意打趣,果不其然,温宝肆更加难以自处。
“我没脸见人了。”她挣脱掉他的手,把脸埋在了自己掌心,声音瓮瓮的传了出来,邵钰见状,故意叹了口气。
“哎,果然还是个小孩。”
“才没有!”面前的人立刻放下了双手,睁着一双泛红的兔子眼睛瞪着他,有力地反驳。
“我今年已经满十六岁了!”
“是是是,是个大孩子了。”
“……”
温宝肆从来没有那么的迫切渴望过成长。
偷偷量自己的身高,丢掉衣柜里幼稚可爱的衣服,对着镜子端详那张青涩的脸,默默叹气。
就在她急切的希望长大时,祁沅突然有了女朋友。
周末,原本是几人小聚时间,照例是吃饭玩乐,温宝肆被邵钰带进房时,却看到了坐在祁沅旁边那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子。
惊愕还没来得及散去,耳边已经响起了祁沅的介绍声。
“肆肆,这是我女朋友,你叫她小轻姐就好了。”
“啊…喔,小轻姐。”温宝肆乖巧的点头问好。
“你好,早就听说过祁沅有个妹妹,没想到这么漂亮。”女孩笑得很温柔,得体又漂亮的模样,透着满满的成熟大方。
温宝肆眼里露出丝丝羡慕,连忙摆手拒绝。
“没有没有,姐姐你才是超漂亮。”
“哎哟,我们肆儿来之前是吃过糖了吧!”唐尧嬉笑着凑过来,在她身上闻了闻,半眯着眼点头,故作发现。
“嗯…一股子甜味。”
温宝肆白了他一眼。
有外人在,温宝肆一般都比较安静,她不像温樱,想要结交的人便怎么样都能找到话题聊开来,不喜欢的人便极少说话,浑身带着清冷的疏离,让人知趣的和她保持着距离。
温宝肆是怕生,总要时间累积,才能在外人慢慢露出本性,就像一只小猫儿,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柔软可爱,放心的敞开肚皮。
晚上回去,唐尧家最近,很快到了,祁沅去送他女朋友回家,只剩下邵钰和她并肩而行。
月光清冷,如雪般洒落,小道两旁树木茂盛,昏黄的灯光照亮一片天地。
脑海中情不自禁回想起方才祁沅和他女朋友之间的相处,温宝肆有些微微感触。
“阿钰。”
“嗯?”
“你也会找女朋友吗?”
她仰头问道,眸里干净清透。邵钰不由自主想到了林中溪边鹿儿。
他微微一笑,嗓音轻慢的开口。
“我不急。”
“嗯?为什么呢?”温宝肆眨了眨眼,有些好奇。
一直觉得大家都还是孩子,却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可以合法谈恋爱的年纪,只有她,依旧还沉浸在往日的童真中。
“因为…”邵钰垂眸笑了笑,嘴角弧度温柔,眼角眉梢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还在等啊。”
他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叹气,似惆怅似感伤,温宝肆不知怎么着,却莫名有种心跳加速感,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
“没关系的,总会出现的。”
才不,温宝肆希望那个人永远都不要出现才好。
这样,就可以等她长大了。
邵钰低头看向她,眼里笑意更甚,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语气中是无尽感慨:“你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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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又是一个四月。
温宝肆心心念念,终于长大了一岁。
北城的四月柳絮翻飞,白色轻软的小团飘扬在空中,密集处更是如同雪花般,把地面染成了白色。
邵钰开始很少出门,不是待在宿舍教室,就是回家窝在房间里,就算有事情要出门,也是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
温宝肆只听说他有些轻微的哮喘,每次打篮球或者做剧烈运动时,总是很快就在一旁休息。
她有一次去过他房间。
干净整洁得可怕,一眼望去仿佛纤尘不染,同样又清冷的没有丝人味儿。
诺大的房间,原木地板,正中一张大床,一套桌椅,一个靠墙的衣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的白,并不只是与生俱来的好颜色,其中还掺杂着几分病态。
真正目睹他发病,是在柳絮翻飞最严重的时候。
因为有几张试卷实在不会,邵钰又不方便出门,温宝肆只能抱着书包跑到他家。
佣人刚给她打开门,楼上就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像是椅子和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几声慌乱的惊呼。
温宝肆扔下手里的书包,立刻往楼上跑去。
他房间大门敞开,邵阿姨和邵叔叔全部围在床前,还有穿白卦的家庭医生,从人群的缝隙中,温宝肆看到了床上那人惨白的脸。
邵钰躺在上面,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神色痛苦又煎熬,胸前起伏剧烈,眉头紧皱,手握拳弓着背干咳。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好几分钟,在医生给他用了喷剂之后慢慢缓和了下来,少年无力地平躺在床上,双眼茫然望着天花板,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松懈,还有已经习惯的麻木。
心不可控制的抽痛起来,温宝肆僵直着站在那里,已经没有勇气出声,邵钰目光突然飘了过来,瞥见她,一愣。
透过重重阻碍,温宝肆看见了他唇动了动,泪光浮动中,她依旧辨认出了那两个字。
“别看。”
“你好点了吗…”他半躺在床上,温宝肆坐在一旁,手里不自然抠着他睡衣袖子,把那团柔软的布料捏在指间来回拉扯。
“已经没事了。”他笑,唇上依旧没有太大血色,面容苍白,衬得眼睛睫毛更黑。
“太久没有发作,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个病。”邵钰刻意说笑,温宝肆眼圈却一瞬间红了下来。
她放开指间的衣袖,下滑握住了他的手。
温热陌生的温度从肌肤传来,与她不同的硬朗。
温宝肆抬起头,脸上可怜又委屈,像个即将要被抛弃的小孩。
“阿钰,你一定要好好的…要一直健健康康的,陪在我身边。”
微风从纱窗吹了进来,拂过两人额角,少女的手心柔软又温热,邵钰反握住她,轻声回答,像是许下了某种承诺。
“好,我答应你。”
自从发生这件事情之后,医生就不准他出门了,学校那边请了长假,唐尧他们每周会给他带笔记回来复习。
温宝肆一下课就往邵家跑,每次都会给他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像是怕他一个人在家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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