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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四刻。
长安城城门紧闭,城楼上弓箭手一排排地站立,严阵以待,瞭望哨手持铜锣,居高临下一览护城河对岸景致,发现异常动静或可疑目标,便会鸣锣示警。
哨探更是分布在长安城外的周遭,甚至荒郊古道,一旦有可疑目标靠近城门方向,哨探立马吹哨,尖锐刺耳的哨声传入城门守备耳中,即便紧闭了城门,守军也会立刻放箭、投掷火油桶,击退靠近城门的任何东西,——不止是人,连一只猫都休想窜进来。
甚至做到苍蝇都不放进一只,可见城门防备的紧密森严。
今儿一早就有圣旨颁下,竟称太子忤逆作乱,即将兵临城下,长安全城戒备,重兵把守的帝都,处于最高警戒状态,城门的布防更是重中之重。
只是,严防到了深夜,仍不见太子与他的人马出现在通往长安的各个路径上,几道城门外也不见半个可疑人影,静悄悄的,出入长安的城门口异常安宁。
城门守备都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竟觉得这样平静的氛围,太过诡异!
太子呢?他的人马呢?为何到了此时还没有出现?
严守城门的将领,眼下只得到两个明确的消息——
长安北郊十里铺,沈尽忠等人造反,铁甲军与铁面军正面交火,兵力人数相当的这场战事,彻底爆发后,场面异常激烈,打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双方均已陷入苦战。
另一方面,京师防卫营倾巢而出的兵力,在车马必经的官道中段埋伏,然而,伏击太子亲兵、击杀太子的行动,却以失败告终,反倒围杀了凯旋归来的军中同僚的数千人马,这一回真是乱打一气,自己人杀自己人,摆了好大一个乌龙,昭武校尉还在不死心地揪着那冤大头,一个劲追问太子的行踪。
如此,除去陷入苦战的铁面军、倾巢出动于城外大摆乌龙的京师防卫营,京畿重地布防的兵力,就仅剩下京师兵和宫城禁卫军。
城门那头,虽有重兵防守,气氛却着实凝重,只因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太子的人马还没出现,长安内外就已经乱起来了!
城外的北郊、西郊都乱哄哄的,对战的对战,摆乌龙的摆乌龙。
城内的京师兵也没闲着,今夜在外郭城的民居坊市挨家挨户搜查,凡是家中藏有利器,哪怕是一把菜刀,其主人都得被官兵当做图谋不轨的叛贼,捉拿下狱看押!
长安百姓饱受欺凌,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怨气,竟在今夜彻底爆发,与官兵起了不小的冲突。
外郭城居民坊市区一乱,内皇城也不得安生,大批禁军散布在皇城官衙区,奉旨捉拿那些个与太子关系不浅的朝廷臣僚,同样,这个过程也遭遇了不少阻力。
朝廷里大半的官员在太子监国期间,多多少少都有为储君效力,匡宗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们当做乱臣贼子,下旨悉数拿下押往刑台问斩。
横竖是个死,这不,被逼到绝境的臣子们也开始反抗了。
就在京畿重地猝起乱象,一发不可收拾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
夜空中,猛禽的唳啸划过。
一只猎鹰高高盘旋在长安城的上空,鸟瞰帝都内外,夜视的鹰眼,灵敏地捕捉到四处躁动暴乱的兵戈杀戮场面,鹰,声声唳啸,似乎在向主人传递着某种信号。
这只猎鹰,品种极为罕见,不同于一般的鹰,更接近于夜枭,具备一些鹰所不能的夜视能力,本是极难被人驯养的,偏偏有人猎奇,将如此罕见特殊的一个种类驯化了。
它,正是石门的“信差”。
羿天两次领兵出征,一次往诸暨境内寻找真正的万魔村,一次在西北战场收复挺州、翼州、陆州,石中徕都让这只猎鹰“小黑”一路相随。
今夜,小黑的出现,意味着石中徕与石门弟子已经到达长安。
太子亲兵已到,羿天自是也一同到了。
不但是来了,而且是直接进了长安城!
就连重兵把守的城门守备,都没有丝毫觉察,在他们看来——数道城门依然紧闭,城门岿然纹丝不动,若非齐天大圣的七十二般变化,又有谁人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穿透”城门溜进去?
偏偏,羿天他们做到了。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了长安城,这得多亏那阵“东风”,没错,就是从犬戎那里借得的“东风”!
犬戎首领巴扎赫王一死,副首领亚哈当即就向羿天呈上了降表,以犬戎一方投降来换取活命的机会,羿天当时就收下了降表,宁然更是出力帮忙,如意宫的施毒术,由原先的如意宫密探来亲自施法,用在了亚哈身上,解药却捏在她们的手里,也就不怕此人出尔反尔了。
果然,贪生怕死的亚哈,为求活命,对羿天言听计从,指东就不敢往西,倒也十分乖觉。
如此一来,借“东风”之计,进行得就越发顺利了。
羿天派了几个人,换上犬戎的着装,与亚哈一同回到敌军联营里。深入敌营,除了盯梢监督亚哈,也在助其顺当接任犬戎首领之位。
就在羿天带领他的人马,急急离开陆州时,亚哈还在听命行事——发动犬戎兵卒,缠住陆州境内的那拨铁面军,与其缠斗不休,为羿天等人争取半月光景。
半月之后,犬戎才突然表现出怯战之态,阵前递交了降表,朝廷派来的那位铁面将领还以为是自个立下了汗马功劳,击败了犬戎,这便沾沾自喜,急着去福音峡邀功了。
到了“一线天”之称的福音峡,那位铁面将领本以为太子与他的那些伤兵残将,还都龟缩在里头,躲避战火不肯把缩进乌龟壳里的脑袋伸出来呢,在外头大喊大叫了一阵,半天等不到太子的人露面接迎,此人按捺不住,穿进福音峡一看……
哪里还有太子他们的人影?
铁面将领着急忙慌的跑去地方衙门一打听,只得到一个消息——犬戎的降表,衙门已派出信使去上交朝廷了,俘虏暂且关押在此,至于太子的人马么,好像、大概、可能……是刚刚离开了。
衙门里的糊涂官,也不知是真糊涂了,还是被人授意装糊涂的,冲着那位铁面将领又道:“将军您也赶紧往长安那头赶吧,兴许能追得上太子的人马……哎、哎,你们先别忙着走呀,太子的车驾还撂在衙门里头呢,赶紧的,你们顺路捎带上,路上要是赶上太子他们,看太子骑马累了,还能给人换上车驾不是?”
于是乎,铁面将领带着战后残余的数千人马,一路护送着太子车驾,往长安方向猛赶猛追,眼看就快要到长安了,结果摊上这么一桩乌龙事,被自己人埋伏围杀,当了冤大头,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又哪里会晓得太子他们的行踪?
更不晓得——太子他们早早离开了陆州,亚哈的犬戎兵卒与铁面军缠斗了半月光景,趁着拖延来的时日,绕走了好长一段远路的太子他们,才得以与他在同一天赶回长安!
提前离开,绕走远路,这都是羿天的主意,虽然他也没能预料到驭刺尸首的失踪,在之后竟会引发这一系列的变故,但,他始终是防着李炽的,——李炽派出赵野来拦截庸不易的兵力,一战之后赵野落逃,羿天就心知不妙了。
那一战,苗启三、周义山都露面了,曾陪同景王出征,去过周义山管辖之境的赵野,又怎会认不得这两个人,本应在刑部天牢被火烧死的这些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这不就等于卖了好大一个破绽给劲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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