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这句话的意思,但不妨碍我转身就跑。
爷爷是不会害我的,他给我的第二个忠告,就是这句。
四周越来越压抑,感觉越来越难受。
我准备回头去看一眼发生了什么,骑士冷冰冰的声音在后面说:“三蛇吞月莫回头,千万莫回头。”
我信我爷爷,所以我闷头往前跑。跑了一阵,竟然从黑雾中跑了出来,涂林他们居然全部跟在我后面,跑的飞快。我听见言少在问山欣,张哥怎么了,干么一言不合就开跑?
山欣闷声闷气说:“我咋个晓得哦,跟着跑吧,准没错。你看天上,有点不对劲。”
我非常及时的喊了一声:“不要回头,绝对不要回头。就算发生惊天动地的事情,也不要回头。”
言少说:“张哥,你是不是发现了啥子?我们为啥跑?”
我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先跑了再说。”
我发现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按我的身体素质,用这么快的速度跑,最多一百多米就气喘吁吁。但现在好像没有那么难受。
不知不觉中,我的身体变强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明白,但这是好事。
丛林里非常难以奔跑,我们沿着一条沟,朝山谷外面冲,速度并不快。
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尽管不敢回头,也能猜想到身后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我听到有人喊了一句,说:“尘归尘土归土,这个世界没有你们存在的理由,不要出来搅局。”
这句话没毛病,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是死了,活死人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对生界的留恋?对亲人的不舍?对责任没完成的不甘?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有缺憾的人生才是有滋味的,事事完美,处处无缺,还有什么意思?
我边跑边乱七八糟的做心理活动。
跟一群妖精比跑路,纯粹找虐,蝗虫精都比我快。要不是涂林涂禹时不时停下来拉我一把,我早就掉队了。
树林里窸窸窣窣,动静很大。似乎有东西在飞快接近我们。我不敢朝后看,但我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仙子忽然喊了一句:“小心,那些尸体活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自杀林什么最多?当然是各种各样的尸骨。诡异事情经历的多了,我心里一直发毛,老想着要是这些死的骨头能打鼓的尸体活过来,那乐子就大了。
我这该死的乌鸦嘴。
撇开招局的体质,我发现我的嘴巴也开了光。
涂林焦急说:“张哥,怎么办?”
我抽出烟杆。
“还能咋个办?一个字,咔咔就是个干。”
黄铜马灯招了出来,明亮的灯光形成一个耀眼的光圈,把我们全部笼罩在中间。
灯光很柔和,照在身上,让人很舒服。
一瞬间,我就感觉到恐惧的感觉被冲淡了几分。
言少跟涂禹挡在我的前面,我扒拉开他俩,说:“你们让开,我要打的他们爹妈都不认得。”
言少说:“张哥,都已经这样了,他们爹妈咋个认得?”
我白了他一眼,说:“我不管,就是要揍得他们爹妈都不认得。敢拦我路,真当我是泥捏的?”
言少是行动派,我这边刚做准备,他已经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棒冲了上去,一棒子夯在骨架上头。
梆的一声响,骨架只被他打出去几十公分,又冲了上来,像没事人一样。
言少甩了甩酸麻的手:“好硬的骨头。”
我挥舞着烟杆,把一具骨架敲成鸡蛋壳,洒了一地骨灰,扫都扫不起来。
疑惑问他:“这叫硬?”
言少张大嘴,看着我手里的烟杆,说:“你手里的家伙,是神器啊。”
我说:“神器个毛毛灰,这是我爷爷抽烟的家伙。”
言少说:“那也是神器级别的烟杆。”
涂林在旁边喊:“你们别日白了行不行,赶紧想办法。”
群妖已经跟死尸干上了。四面八方都有死尸围上来,有些已经腐烂成骨架,有的身上还挂着一条条的腐肉,显然是刚死去不久。
甚至还有几具尸体全身完整,除了开始长蛆,上下流脓,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我说:“不能耽搁了,找薄弱点攻破,赶紧跑出去,被围就死定了。”
天仙子指了一个方向,说:“那边少些。”
涂禹忽然说:“他们速度不快,我们全力跑,他们跟不上。”
言少点头,说:“显兽身,用本体跑。”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天仙子就算用人身在天空飞,速度也不是盖的。
说着他们一个个低声吼叫,全都变回妖精本体。
言少是一个体长三米多的剑齿虎,光看体型,就是耐跑型的。
涂家兄弟是兔子,长耳大牙兔,兔子奔跑的速度极快。
山欣则是一头穿山甲。
他们个个都有本领,就我是纯正的人类。
跟妖精赛跑?我是无论如何干不过的,很显然我是留在最后喂鬼尸的那个。
天仙子说:“张哥,你怎么办?”
变成老虎的言少瓮声瓮气说:“来吧,本少吃点亏,让你骑着跑。”
我倒是没意见,兽骑非常拉风。骑着剑齿虎驰骋沙场,谁有这样的机会?
这个牛够我吹一年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树林里忽然传来唏律律的叫声,一匹青色大马冲了出来。
那匹马通体无杂色,油光水滑,看起来就是非常健康,善于奔跑的类型。
青马冲到我身边,停了下来,在我身上拱了两下,似乎在向我表达某种意思。
我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难道我的嘴巴真的开过光?刚想着骑马的事情,就真的冲出来一匹马?
青马装备齐全,不像是野生的。
是谁的?
青马对剑齿虎也不害怕,一双马眼戏谑的盯着言少。
言少哈喇子直流,忽然问:“张哥,你是不是炉神的私生子?”
天仙子喊:“快点,赶紧跑,尸骨在聚集,他们在合围。”
我们不敢迟疑,朝山谷外冲去。
刚跑没多远,就听到一个气呼呼的声音说:“跑,你们想跑到哪里去?”
天空一下子黑暗下来,我的黄铜马灯也无法将黑暗照亮。
吹吹打打的声音响起来,由远及近,很快,我就看到一支奇特的队伍。
这支队伍很奇怪,全都是画着奇怪面孔的纸人组成。他们举着岁竹,抱着灵牌,抬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蹦蹦跳跳朝我走来。
我看了眼涂禹他们。他们就像是被定格了似的,维持着奇怪的姿势,动也不动。
纸人身体僵硬,蹦蹦跳跳的姿势非常诡异难看,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是笑着的。
见识过太多次了,我已经形成免疫力。虽然有人陪在身边,但这一刻,我依然有种孤独面对诡局的感觉。
这是一只送葬队伍,跟鱼洞子小鬼拉棺那晚非常相似。
不同的是,那一晚来送葬的是我的同事,这一次则全部是纸人。
他们朝我走来,是要为我送葬。
我非常气愤,好好地,我被人两次送葬,是可忍孰不可忍?
烟杆被我挥舞成圆圈,我大吼大叫,说:“你们过来,看看是你们给我送葬,还是我弄死你们。”
烟杆的妙用无穷,似乎有专打灵魂的功效。我跟林吉吉探讨过,知道纸人能够活动,是因为里面封印了灵魂。
然而,这一次,烟杆让我失望了。
我重重打在纸人身上,只把它打出一个窟窿,露出里面的篾条。然后就被那个纸人用光秃秃的手掌,紧紧抓住了。
它的力量奇大,我根本争不过它。
烟杆是我唯一能依仗的东西,我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我驱使黄铜马灯,朝纸人逼过去。
纸人果然怕我的马灯,他们退后了。
我大吼:“你们过来呀,我不怕你们。”
黄铜马灯把纸人驱赶出去,为我争取了足够的逃命空间。
我提起缰绳,在马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青马吼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出去,从纸人头顶跳过。
然后发足狂奔,视尸骨如无物,越跑越快,很快就把送葬的纸人队伍跟尸骨抛在身后。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我听到有个声音闷声闷气讲了一句:“天棺送葬。”
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合上了。然后就听到当当当的大锤砸钉子的声音。
四周彻底黑了,连黄铜马灯的灯光也无法照亮我周围分毫。就好像所有的光线都被黑暗吞噬,我陷入了绝对的黑暗领域。
黑暗朝我侵蚀,火苗在飞快消耗能量。很快,灯焰就变短了一截。
说实话,这一刻我是害怕到了极点。
对于黑暗的恐惧,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真正克服。
我掏出老鸹,喊:“起来啦,干活了。”
但是这只死鸟睡得比什么都香,我甚至怀疑,这家伙会不会就这样睡死过去。
也就是在这片刻功夫,我又听到一个非常苍老,却无比威严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你们有完没完,这里不是活死人界,也不是你们神域。要解决恩怨,去你们自己的地盘,不要在我这里胡搞瞎搞。”
接着一个声音隆隆,似乎讲了句什么话,但那个苍老的声音丝毫不让。
这些声音跟加了乱码似的,我虽然听得到,却无法听清他们讲的么子。
又是禁言或者屏蔽之类的手段?
明明是关键信息,我却什么都听不到。
被人当面孤立的感觉,让我非常难受,非常气愤。
我静静等待,不知道绝对黑暗的世界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最终达成了什么交易。
最终黑暗还是消退了,天空星子稀疏,月亮西斜,云彩杂乱无序,哪有什么三蛇吞月、哪有什么天地灵堂。
但,我们被密密麻麻的藤蔓裹住,捆得像粽子。
各式各样的尸骨,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他们非常恐怖,光是看着,就让我心头发毛,脊背冒冷汗。
更让我绝望的是,他们手上全都拿着明晃晃的凶器,有刀有斧,有匕有刺,他们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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