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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个兄弟留下。”
面前队伍排起了长龙,秦岳正在招募兵士,招募的办法很简单,拉上裤腿,看你的脚杆是否是黑色的。
“眼神囧囧有神,臂膀孔武有力,脚杆发黑,手上老茧很厚,这位兄弟想必在家里没少做活路吧,该是个耿直汉子,留下。”
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留下,被编在清风军的长枪队。
因为战斗的损失过大,眼下清风军只剩不过几百兵马,扩军已成了当下最为要紧之事,秦岳不敢马虎,亲自为招募的事情把关,只是身边还坐了两个看客——种家两位兄弟。
虽说留下了种师中和种师闵的性命,不过种师闵似乎并不买账,鼻孔永远翘的高高的,趾高气昂,秦岳倒也没和他计较,引二人在军营溜达,丝毫没有避讳什么。
中国有句古话叫好男不当兵,这个时代招募兵士基本上就是看你不残疾就行,古灵精怪的人一般是耻于干这个行当的,尤其是在宋代,为了防止流民造反,饥荒时候地方上的厢军很多时候都要吸收很多吃不上饭的叫花子进来,对兵士的选择上哪里有什么甄别一说?
坐了一上午,早就是头昏眼花了,秦岳揉了揉脑袋,这就请二位朝廷大员参观军营,兵器库、匠作房、医疗队、后勤队,还有训练场,丝毫没有遗漏。
“大当家,我大宋挑选军士向来分三六九等,厢军挑选军士只要手脚不残废,官军挑人马要起码拉得开一石弓,如今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又是为何?”
训练场上,长枪兵正在赵义的带领下开始训练,走队形,练阵型,训练课程不复杂,只是简单的直刺、横扫,但长枪兵的队员眼神里无不是闪烁着精光,血与火洗礼过的将士们身上那股子杀气是根本没有办法回避的,种师中亲眼看着刚才被秦岳留下的那个新兵如今也被拖拉着训练,动作颇有几分威武。
想起那日攻打军营,清风军的长枪队三五成群,阵型丝毫不乱,当时西军兵马已然杵在面前,可这般人竟都像是死士一般,对于刺过来的刀枪毫不躲闪,红缨长枪直挺挺的刺出收回,若不是如此,怕是军营早就被西军攻克,秦岳来了也只能望洋兴叹。
从军打仗多年,不畏死的壮士种师中见了无数,可是一支成建制的军队竟然能够如此的军级严明,毫不畏死,种师中有些疑惑。
这种疑惑在参观了秦岳的军营以后更甚。
秦岳的军队战斗力颇强,西军是整个大宋的精锐,种家兄弟身边的一千种家军更是西军的精锐,战场上能给鹞子军和契丹铁林开肠破肚,可是这样的一群武士在八牛弩和神臂弩的帮助下依旧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种师中忍不住也对山寨的军队章法来了兴趣,否则秦岳也不可能劝得住老将军能留在军营中参观。
秦岳夸下海口说只要在我军营中住上两天,二位自然就会被我山寨的练兵方法所折服,话说的就像是板上钉钉,种师闵一脸的不屑,可是种师中却是回想起了当日的战斗情景,清风军的悍不畏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世人都说我清风军打仗是依靠火器精良,武器先进,能在七十步外斩敌人马下,其实不然。”秦岳笑道:“军队若是组建不成,纵使有再好的神兵利器又如何?”
面前的长枪队行动起来就像是一条长龙,舞舞生风,步伐沉稳,出枪很辣,三五成群,颇具章法,正是同那日战场上的作战如出一辙,可称得上是训练精良。
“训练有十分样子,打仗的时候能拿出三两分就不错了,所以训练这里很重要,需要的不是龙精虎猛、古灵精怪,需要的就是服从命令、悍不畏死。”秦岳说道。
杀……
怒吼一声,长枪兵的红缨枪这就狠狠的扎进靶子,力气之大,红心都震的脱落掉了,扎的正是稻草人的心脏,这一下要是扎在人身上,纵使你身着铁甲,怕也躲不过去。
后世戚继光在组建戚家军之初的时候挑选的都是义乌等民风彪悍之地的淳朴武士,无独有偶,曾国藩在组建厢军的时候更是多挑选那些带点血缘关系的老实农民,其实为的都是令出必行,因此秦岳在挑选军士这个活计上也是有样学样,多选些老实巴交遵守命令的,再配上自己从后世带来的系统训练办法,强军即可练成。
“持铳、上弹……”
“放!”
火枪兵的训练校场上,岳翻忙活的满头大汗,手把手的教授每一个军士火枪的使用办法,指挥刀在空中一挥,所有火铳一齐开火,偶尔有被这火光吓得面红耳赤的枪手都会被身边的汉子一个深深的白烟,这也只能涨红着脸客服恐惧,再次持铳。
“等等,这是什么?”种师闵没心情听秦岳讲这些大道理,在他眼里秦岳还是那个俘虏自己的土匪头子,他对秦岳好感不多,也并不感谢秦岳的不杀之恩,跟在秦岳身后此时也是左顾右盼,一下子他看到了一个火枪兵在脚步腾挪的时候身上掉了一个本本出来。
本本不大,口袋书的大小,翻开一页,图文并茂,画着一个人点燃火绳的动作。
“奥,这是我火枪队的操作手册,长枪队、大刀队,队员们每个人都是人手一份的。”秦岳笑道。
秦岳的练军计划里一个重要的一环就是强迫每个人必须识字,然后发一本操作手册,平日里加以训练,战斗的时候秦岳要求每个人都必须按照操作手册上要求的来打仗,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眼下这个口袋书也可说是居功至伟。
“你的火枪队成员全部识字?”种师中颇有些吃惊。
诺大一个西军,里边能写出自己名字的怕是没有几个,军中专门有书记官是负责给将士们往回寄家信的,没办法,大多数军士都是睁眼瞎,写名字的时候大多也是画押或者划十字,自己从小生长于军中,这事儿都见怪不怪了,冷不丁听说这样一群匪子竟然都认字,你让种师中如何不吃惊?
秦岳一笑,随意喊来一名火枪兵,这名匪里匪气的年轻人瞅着二十出头,常日的作战也让他脸上颇多精悍之色,朝几位一拱手:“大当家,唤俺来何事?”
“默写火枪兵操作法则的第一项和第十项,讲述一下咱这火枪的击发原理,说好了有赏,说的不好,领十下板子。”
发号军令的时候秦岳一脸肃穆,没有半分的嘻嘻哈哈。
军营之中,找来纸笔不易,这人干脆盘坐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这就划拉起来,小半晌,地上这就多出了一副鬼画符。
种师中和种师闵俯头细细辨认,此人字迹说不上好看,说是蛇尿尿也不为过,字迹歪歪扭扭,笔法有些生涩,不过倒还是能够辨认出来,认不清的此人在身边也会告诉你这是什么字,种家二位兄弟比对着训练手册,竟然无一错漏!
“俺们使唤的这个火绳枪,说白了就是一炮仗,使唤的时候……”
摸了这么久的火绳枪,这汉子自然也是无师自通,把这火绳枪的原理和使用时候的注意事项都是娓娓叙来,毫不拖沓。
“好了,归队吧,下了训练场,去账房领赏钱,这是例行的检查。”挥退这人,秦岳开口笑道。
这下连种师闵都有些佩服秦岳的手段了,身在军中,这些莽撞汉子手指都是像擀面杖一样,杀人利索的要命,可是写个字能要了他们的命,如今却才那个汉子竟然能行云流水的写出操作手册上的规程还能说的明明白白,你让他如何不吃惊?
“你这是临时抱佛脚,是我种家兄弟来了之后这才干的这营生,我就不信了,你的军营里还能没有睁眼瞎,刚才你一准儿是挑了识字的汉子出来!”想了想,种师闵觉得这事儿一准儿是秦岳从中作梗,朝廷的捧日军里都大多是目不识丁的汉子,你一个匪子窝,你又不是教书先生,帐下军士还能都识字了?
种师闵说着这随意的拉来一个火枪队和长枪队的队员,让他们默写操练手册,秦岳无奈发笑,示意他们照做。
结果如出一辙。
种家两位兄弟彻底惊呆了。
“我要的是每个兄弟在战斗的时候都能各司其职,都能尽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兵器的操作法门和营中各种信号的意思他们都必须明了,所以之前练军的时候我就强迫每个人都必须识字,不识字的训练只能吃二两肉,待他们饿的两眼发昏,肚子里没油水的时候就寻思着怎么把这字练会了。”
秦岳说道:“这也是我清风军成军的法门之一,今天招募的这五六百汉子以后都要过这一关,不识字的少吃肉,还得挨板子,这是清风军的定制章法,却才给二人也早已看过,令出必行,这是我清风军定不可挪的规矩。”
使每个人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威力是成军、打仗最大的道理,秦岳一言让老将军感触颇多,种师中忽然觉得似乎在这匪子大营里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
耿直汉子不识字很正常,种师中年少的时候对此也是颇为看轻,也就是近几年在朝堂上整日和那些士大夫斗法这才多读了几篇圣人文章,可眼前这名匪子头领竟然年纪轻轻就已有了如此见地?
山寨颇为讲究、精良的训练让种师中对眼前这个瘦巴巴的年轻人第一次有了别样的观感,眼前这个匪子胸有韬略,绝不是泛泛之辈,是个成大事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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