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天的身世不是秘密,沈凤舒也从未发话要隐瞒,他曾是太子,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无论是生还是死。
等他长大了,他也会从各种人的嘴里去听他的故事,免不了又是一番怨气。
不过,就算他怨天怨地也要识时务,他没那个本事翻天,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皇上更不会。
公孙玉默默品着茶,见沈凤舒若有所思的神情,莫名不安。
她一直觉得,沈凤舒不说话的时候都是在算计人算计事。
周昊天和周安庆一处练习射箭,周昊天明显比他力气大,拉弓拉得满,射劲十足,可惜,他急于求成,射中靶心的不多。反倒是周安庆不急不躁,很沉得住气,目光如凖,牢牢盯住目标。新
他不止瞄准目标,格外用心,一呼一吸间也在慢慢调理。
周昊天连射五箭的功夫,周安庆只是从容不迫地射出一箭,一箭正中红心。
周昊天看了不禁淡淡一笑:「太子殿下,箭无虚发,果然厉害。」
周安庆笑笑:「我是慢工出细活儿,真到了战场上还了得。」
周昊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他道:「太子殿下,听说沧州一带又不太平了。」
周安庆点点头,又缓缓拉弓,再度瞄准红心,一字一顿道:「胡人进犯,狼子野心。」
他明明说话做事都很沉稳,一言一行间却难掩凌厉的霸气。凝眸不语的时候,更带几分杀气。
周昊天默默观察他的脸,不再多问。
突然,外头有公公扬声禀报:「皇上驾到。」
周昊天听得这三个字,莫名紧张,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成拳,藏于袖中,他低头跪地,屏息静气。
周安庆收起弓箭,迈步上前,并不着急跪地行礼。
周汉宁背着双手,端着一脸严肃。
「儿臣给父皇请安。」
「儿臣给皇上请安。」
周汉宁见他们在庭院射箭,沉声道:「要练习怎么不去靶场,在你母后宫里折腾什么?」
「回父皇,儿子和兄长也是临时起意,而且,兄长一会儿还要回去呢。」
周汉宁垂眸看看周昊天,他一直跪在地上不吭声。
「都起来吧。」
周汉宁看了看对面的靶子,问周汉宁哪个是他的。
周汉宁指了指左边:「儿臣近来疏于练习,有些退步了。」
一个靶子上被射中了十支箭,另外一个靶子只有两支箭。
周汉宁拿起儿子的弓箭,手指轻轻拉了一下弓弦,听了听声音道:「弓弦太松了,松油也不够。」
他单手拉弓,眨眼间射出一箭,那支箭硬生生射破了红心那支箭,取而代之留在靶心。
周安庆早就见识过父皇的厉害,周昊天却是一脸震惊。
周汉宁还不到三十岁,面容俊朗年轻,鬓角却有好几缕白发,格外刺眼。
周汉宁不忘提点两个孩子,他对儿子周安庆道:「反应要快,不要犹豫,如果没有一箭中心的底气,那就勤学苦练。」
「是,儿子知道了。」
周汉宁又看向周昊天:「你心浮气躁,如果在战场上,你错得越多,死得越快!」
「儿臣知错了,谢皇上提点。」
「明儿午时三刻,你们一同去校场练习。」
「是。」
周昊天从小没有父亲教导,嫌少有人会对他这般严厉命令,他紧张的同时又觉得莫名新奇。
他看向周汉宁的眼神,复杂中又充满敬畏。
是夜,公孙玉见他迟迟不肯休息,掌灯夜读,
却一页书都看不进去。
她不禁好奇道:「今儿怎么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因为白天见了皇后娘娘的缘故?」
周昊天回过神来:「没什么,皇后娘娘温温和和,没有难为我。」
公孙玉轻叹:「她从来不会难为别人。」
「那您还担心什么?」
「我不担心她为难你,皇后娘娘出了名的会做人。我怕她算计,心里合计,面上却不露。」
周昊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算什么,我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
功名利禄,他是一样都不占。
公孙玉欲言又止,给他端了清茶:「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与此同时,沈凤舒和周汉宁也在一起说话。
沈凤舒按着习惯给他梳头,她总能发现他新长出来的白发,忍不住微微蹙眉。
周汉宁望着镜子里的她,淡淡道:「别费心了,每天对着我的头发发愁,何必呢?」
沈凤舒一脸心疼:「皇上近来太操劳了。」
周汉宁笑笑,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坐到自己腿上,下巴轻轻磨蹭她的肩膀:「以前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还诧异过,你为什么总喜欢给我梳头,还熬那些补汤给我喝。现在我都明白了,你一番苦心瞒着我,可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今儿拉弓的时候,我手臂明显少了三分力,幸好孩子们没看出来什么。」
沈凤舒闻言垂眸,睫毛弯长,难掩心酸。
周汉宁亲吻她的耳垂,又亲吻她的脸颊:「我不怕老,也不怕死,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老天爷额外赏给我的,我不能贪心!我只担心手头的事情没有安排好,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回头伤及你们。」
沈凤舒不喜他说这样的话,微微摇头:「有你在,没人伤得了我们。」
谁知,周汉宁又道:「当然,就算我不在,也没人敢伤及你们分毫。」
沈凤舒无奈叹气,抱住他的脖颈,与他依偎。
她的目光越过窗棂,看向窗外明亮的月亮,心事重重。
不到半个月,朝廷和亲的谣言,不攻自破。
朝廷举兵十万,直奔沧州。
张灏年亲领帅印,浩浩荡荡,第一仗就是胜仗。
朝廷士气大振,再也没人敢说什么劝和和亲的话了。
周慕雪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又有了笑容。
徐太妃看在眼里,找了个时机问她:「你是不是一直在担心你的婚事?」
周慕雪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不隐瞒:「前阵子的风言风语那么多,我有点害怕。胡人凶残,吃人不吐骨头的。」
徐太妃伸出一根手指,点点她的鼻尖:「傻孩子,别听别人说的,要自己学会去用心看。皇后娘娘也许不是什么圣人,但她绝不会对你下狠手,当年你是唯一一个保留皇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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