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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上的尸首,一连悬挂时日,尸臭熏鼻,叫人行而作呕。
死者为大,不若生前有多少不得解的仇恨,死后也将全数落为尘土,叫这一份仇随着死一并埋葬。对于死者,世人皆是恕宽,除非是天大的仇恨,否则谁也不会行出这等辱尸之事。便是那行事之人心思恶歹,手腕残忍,凡是这受辱的死者尚也亲人活在人世,也断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叫人悬于城楼,风雨交残,死后不得安生。
亲人遗骸城墙受辱,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也断然要将亲人的遗骸取回。原以为只要手上有萧楚然这块诱饵,完全不用担心引不出萧家人,请他们自己入瓮。谁知这萧家人竟比他们所料心肠还硬,还难应付。尸首已在城楼上悬了数日,尸身已是现腐,恶臭扑鼻,却还是会未见有人冒险前来,抢夺城楼上的尸身。
就好像那悬挂在城楼上的尸体并非自己的亲人。
浩北,乃至于萧家,连着半月竟无半点消息。
这样的事,可不符人之本性,故而连着寒祁这儿,闻后可是讽赞。
那日军布后,寒祁顺道问起桐城一事,而林泽的答回,着实叫他露了惊。放下手中折子,稍微养神,寒祁睁眼看着林泽,问道:“那桐城可有消息?”
此话落询,林泽当即回道:“禀陛下,没有消息?”
“没消息,难道浩北那儿竟不知萧楚然已叫朕绳之于法,尸首悬于桐城城楼外?”
“浩北那儿必是清知,当年得手后,臣派去的江湖人士便将此事飞鸽告知臣。而臣当时也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报通浩北,浩北那儿,不可能不知。”
“不可能不知,既然明知,为何到现在还无行动?林泽,你刚不会诓了朕吧?又或者说你派出的江湖人,没将事办成?”
寒祁这话,可叫林泽惊了,当下赶忙起身,林泽揖礼回道:“陛下天威,臣怎敢欺瞒陛下,那萧家的二少爷,确定已经命丧。陛下圣旨,臣自是用尽心思,那派遣追杀萧家二少的江湖人士,个个都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杀人不见血。只要他们出马,饶是谁的命,都别想逃了。那日完事之后,他们便将此事飞鸽告知臣,那封飞鸽上的纸函是他们专用之物,江湖上无人能仿,所以萧家二少爷的命,是真没了。”
行走江湖,各人各有自己的一套特别,而林泽这一次所用之人,便是这些特殊人中最特殊的异类。那些纸函,除了他们无人晓知,也就是说收到这封纸函的林泽。
萧楚然的命,也已夺了。
寒祁虽不是江湖人士,不过对于江湖上的事也有耳闻,也是因事早有耳闻,故而林泽这话落后,寒祁那儿也是默应了点。稍作微点,而后浅默,便是眸色暗默后,寒祁面上的笑突然阴了。
阴翳而起,戾杀而出,便是杀风然溢,寒祁冷哼说道:“世人皆道最毒妇人心,朕原还想,这妇人的心,究竟能毒至怎般,如今一看,倒是连朕也免不得心生敬服。那城楼上悬挂的尸体,可是萧家大小姐的二弟,同母同父的胞弟,可她竟能如若无睹,放任胞弟尸首叫人悬于高墙上风雨残淋而不管不顾。这样的心,这幅狠劲,就算是朕,都不得不叹了。”
亲人受此折辱,就算丢了自个的命,也必要将家人的命夺回,方能告慰亡灵。可是浩北,萧家,如今已是半月过了,竟还是如了平常,行军作战,征战沙场,什么都如过往,半分不受影响。
说真的,要不是林泽以命做保,萧楚然早就死于桐城,那高墙上的尸首就是萧家二少的遗骸,寒祁这儿都快疑了。
那高墙上的尸骸,真是萧家的?
便是这萧家大小姐的心肝,真是肉造的?
原想利用萧楚然,请得浩北萧家一道入他设下的牢瓮,谁知这浩北和萧家的心肝都是铁打的,竟然不为所动。既然他们不为所动,不上自己的瓮套,那么这一招,也就无用了。
半余月的饵,新鲜的时候鱼儿都不愿咬钩,更何况如今都发臭了。已经臭了的鱼饵,自然没有再利用的价值,故而寒祁直接命了林泽,下令将萧楚然的遗骸从城墙下取下。遗骸取下,是因为他已无半分用处,而无用处的遗骸,自要遭弃。
随便发了道圣令,让人将萧楚然的遗骸剁碎了喂狗,寒祁这才将心思转移回到战事上。
他率兵亲征,如今也已三四月过了,这期间大大小小的战事也打了不少。虽胜败皆有,终的还是浩北那儿更占优势。浩北淮军,两军兵力雄宏,且领兵打仗的将帅都是有着多年指军征战的老将。
与他们兵交,必是吃力。
将帅上浩北本就占了绝大的优势,加之他们军中又有个武功极是高刁的萧楚宁。两军交战,这萧家小少爷什么都不做,单单就是猎取他军中将帅首级。
军中兵士再多,再猛,也抵不过一个有能的将帅,故而萧楚宁这专挑领者的杀猎行为,实叫寒祁怒震。
这三四月,也打了大大小小不少场战役,而在这七场战役中,他竟生生折了九名大将。
这样的事,是以往不曾发生的。
也正是因着这事对于己方太过不利,以至于收心重思此事,且思及这事的寒祁,面眸再度阴了。陛下眸中突阴,一旁的林泽瞧后到也看出几分,当下稍作微禀,林泽说道。
“陛下,两军交战,如今也是过了七八,虽我军兵士上与浩北和淮军不相上下,可因这几次交战中,对方将帅中一人专寻我军领将杀诛。以至于这七场战役下来,我军生生折损九名悍将。如今军中将帅少锐,陛下,此事当如何处解。”
兵士千万,也抵不过一个能领兵打仗的悍强将军,也正是因了这个理,所以两军交战时,浩北那处直接专人猎取己方领帅首级。
浩北出的这一策,便是这些有着多年行兵略战的将帅,也无人想到这一点。就在林泽开了口,实禀此事,寒祁那儿说道:“擒贼先擒王,损兵先折将,浩北这一招,不得不说实在够狠也够高。兵士不若多少,终抵不上一个能用的将军,而战场上将军的首级要是叫人夺了,就算兵士如何善勇,这心里头终也是怵了慌。强兵无猛将,再强大的兵也只能成为一盘散沙,浩北这计,萧大小姐这思,够很啊。”
这一策法,以前父皇在位时浩北淮军与人交锋从未行过,所以这个法子,只可能是萧楚愔想出来了。
对于这个女人,每同她过一次招,寒祁这心里头的赞,就会忍不住再深一分。萧楚愔,是个刚识时寒祁就想纳为己用的人,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萧家大小姐并不是一般易驯的人物,所以寒祁最终才会动了杀机。
既然萧家不能为己所用,既然这萧家的大小姐不能成为自己的谋士。
那么她。
就不能继续活在人世间。
早在萧楚愔拒了他的拉拢,不愿附依自己党派,萧家就是不能存的存在。寒祁心里很明,可纵是心里头再明,在铲除麻烦的时候,也不是每一次的择选都是对的。
寒祁这人,天性自负过傲,也正是这过于自负慢傲的性子,导致他素来不会后悔自己的决策。可这次,寒祁是真的悔了,萧家当家家主,萧楚愔,当初在觉着她不可用,日后必会给自己招来麻烦时,这萧家大小姐就不当让她留着。
就算那时下不得手,因寒烨暗下命人护保屡屡不得顺心,事后自己位登皇权,夺得权利的时候,也当第一时间直接下令灭剿萧家,而不是先去血洗朝中党臣。朝中党臣,那时已是自己掌中的擒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己何着还能忧了他们起反,先除他们?
那个时候就该先灭萧家,而不是给萧家足够时间,暗下做行。
就是因为那时选错,才造就事后诸多麻烦。
寒祁这一生,很少动过悔心,不过这一次,倒是真有几分略悔。心下是闪几分略悔,不过这样的悔并不能搅了寒祁的算布。如此游闪的悔意,也是游游一闪而过的事,待这思闪游偏过,寒祁问道。
“将损,则兵散,这一招,的确极好。只是朕这心里头到也忍不得思了,这浩北,朕为太子时虽从未有过攀交,不过对于浩北,也是事事清料。浩北将帅当中,武功最好的当属骠骑将军,这踏军取命之事,也素来骠骑将军所好。至于浩北其他猛将,虽也杀勇,可终归无这骇人之能。就算一二仗中能夺我军将帅首级,却也绝无七场连斩九人的惊能。浩北清数下去,有也只有骠骑将军富有此能,只是如今骠骑将军早已命丧,浩北军中,何来能者竟能行此骇事。”
寒祁虽是亲征领兵,前线压敌,可他毕竟身乃九五,尊贵无比,这真正上仗杀敌之事,自不可能由他亲来。故而七场交战,己方损折九名悍将,寒祁虽知此事,却不清那行事之人究竟为谁。
浩北这杀如修罗的究竟是谁,何等身份,谁也不清。因为他本不输于浩北,也不隶于淮军,就是那日突然现于浩北军中,而后骇如修罗,周遭活口不留。
这一个突然出现在浩北的年轻将帅,谁也不清楚他的身份,因为他上阵从不自报名讳。故而林泽与军中将帅除了知晓他一身杀戾,貌如桃李,其他一概不知。
放出的探子,未能清探此人身份,只知他是忽至浩北。也正是难查此人身份,故而寒祁的话刚刚询下,林泽那儿只能揖礼罪请,说道。
“陛下,此事是臣无能,至今未探清此人身份。探子虽是暗查,不过臣等只清这人不属浩北,也非淮军原本将帅,而是一日忽虽萧家大小姐入了浩北,而后便替浩北连征沙场,探潜我军。”
“萧家大小姐?”
再闻萧楚愔之名,寒祁的心中顿瞬几思,也是这喃疑下的询,林泽揖拜说道:“正是,探子仅探得那人是随萧家大小姐回的浩北,归入浩北后便随军上征,所至之处几乎无命可活。晋军主帅当便是命毙此人手中,如今我军连折的九名将帅,也皆是陨折他手。此人身份,虽是难测,不过在沙场上却有一个桃面修罗之称?”
“桃面修罗?”
“正是!全是因此人貌若桃李,人却狠如修罗,所以如今军中提论此人,皆以桃面修罗称之。”
至今都没查明此人身份,以至于寒祁时不得应答,对此林泽自是甚恼。只是此人身份军中探子虽未明探,不过寒祁这儿,却已心了。
桃面修罗。
当这貌若桃李人如修罗八字,连随萧家大小姐一道入了耳,这沙场上无往不利,杀取己方将帅宛若取物般性随之人究竟是谁。
寒祁心里已是明清。
当下面上露出叫林泽看而不明的笑,寒祁轻声言道。
“原来是他?”
“陛下晓得那人身份。”
“当然,不但知道,这人甚至还救过朕的性命。”
“竟还救过陛下,不知此人……”
“萧家小少爷,萧楚宁。”
不等林泽问完,萧楚宁三字已从寒祁口中飘出。本知此人曾救过寒祁性命,林泽面上还透几分微愕,如今得知此人真身,林泽眼中的杀意。
顷刻间瞬了。
萧家。
又是萧家。
这接二连三坏自大计的,居然又是萧家。
如今的萧家对于林泽来说,就是一个不除心不解恨的存在。
萧家必须除,不若如何,只要是萧家的人,不管是谁,都必须除。
对于萧家的杀意,林泽从来不加掩遮,故而在得知那肆意杀取己方军将性命的乃是萧家最小的公子萧楚宁时,林泽心中的杀念直接骤燃。燃起的杀,煞四溢,手揖复礼,林泽深拜而后说道。
“陛下,这萧家为虎作伥,天理难容,虽这萧家小少爷曾救过陛下性命,可如今他已附归逍遥。这萧家少爷的性命,怕是断不能容。”
萧楚宁,不管从哪方面看,都绝不能容,而萧楚宁究竟能不能容,主要还是得当今圣上示意。礼揖拜下,林泽诚言,也是这话落后,寒祁稍顿片晌,说道。
“上将首级,律遭掠斩,这萧家小少爷,确不能留。人,如今看来是不能留的,至于如何不留,便看林军师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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