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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又是那土拨鼠精!”张元这几日以来忙于处理诸多事务,对于自家徒儿便有些疏于关注,只是让他待在客栈不要擅离,却不曾料到那妖精贼心不死,竟暗中尾随至此。这一日,张元终于依照原定计划将此地事务圆满解决,正准备回到客栈带着徒弟继续旅程,还未到达便远远望见一股熟悉的妖气。他担心徒儿安危,顾不得惊世骇俗,当即运气飘飞至客栈二楼窗口翻身而入,眼前一幕却让他难以置信!只见爱徒正面红耳赤被那只叫绵绵的女妖怪步步逼近!
“孽畜!安敢害我徒儿?!”张元勃然大怒,法力激荡,抬手便欲将其毙于掌下!那妖女见状自然是无比惊骇,也顾不得狼狈便急忙跪伏于地大呼饶命。
“师父!此事纯属徒儿自愿,绝非绵绵强迫!恳请师父饶她一命!”庄鹏程见师父发怒要杀这女妖,慌忙上前将其护在身后,抱腕恳求道。
“你……你……唉!”张元见爱徒竟如此袒护这女妖,心中不由惊怒交加,甚至怀疑他是被妖术操纵,但仔细探查却发现他神智清明,绝无半分异常。
“上仙饶命啊!小妖曾得魔教姹女门某位祖师传授秘法,此法须寻一情投意合之人同修,可惜小妖苦寻多年而不获。幸而天赐良缘,小妖自那日偶遇令高足之后,情根深种,决意与其同修阴阳大道,实无半分加害之心啊!”女妖担心自家情郎万一拦不住盛怒中的师尊,自己这条小命怕是就得立刻了账,急忙自陈来历,讲明缘由。
“哼!我师徒二人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这妖孽插嘴!况且上次贫道念你无大恶方才饶你一命,不料你竟不知悔改,一路追踪至此,着实可恶至极!今日须饶你不得!”张元恼恨这女妖纠缠不清,右掌高举,作势欲击毙此獠。
“师尊若是非要击杀绵绵便先将徒儿毙于掌下吧!”庄鹏程见师父杀意大浓,牙关一紧,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元未曾料到他有此决心,浑身一僵,夺命法掌终究未曾拍下。这少年痴情之举倒是让一旁的土拨鼠精大为感动,暗叹所托甚明。
“鹏程,你是否决意与这妖孽结成连理共度余生?”张元略微思索,随即肃穆沉声道。
“是!弟子今生非她不娶!还望师尊成全!”庄鹏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目光甚是坚定。
“兀那妖孽!今后定要好好照顾鹏程!若有些许怠慢定不饶你!”张元也不回答自家徒儿,反而指着土拨鼠精厉声道。
“多谢上仙成全!小妖定然谨遵法旨!”土拨鼠精闻言大喜,连磕了几个响头。庄鹏程亦喜上眉梢,正待给师父磕头致谢却被其抬手止住。
“鹏程,其实师父一直在为你的将来而考虑,如今你既已做出决定,师父定然会尊重你的选择。若你能够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师父也就安心了……”张元慈祥地看着徒儿温声道。
“师父……我……我……”庄鹏程忽然心中发酸,欲言又止,不知所云。
“这块辟邪玉佩你贴身带着,若有危难之时可持之默念为师道号。今后要自己多多保重……”张元取出一件法器递给徒弟并嘱咐道。
“师父!你要去哪里?你要丢下徒儿吗?”庄鹏程见师父话中似有去意,心中不免大惊,急忙问道。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聚散无常乃是自然之理。如今你也算成家之人了,须知雏鸟终有独自振翅高飞之日……况且,为师日后所做之事危险重重,你能够置身事外当然是最好不过……”张元轻拍徒儿肩膀微笑道。
“师父,你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徒儿可以帮你啊!”庄鹏程闻言大急。
“此事你就不必过问了,今后好好生活便是,为师去也!”张元大袖一挥,化为一阵烟雾消失无踪。庄鹏程哭喊了几声师父却无丝毫回应,只好向着张元消失之处磕了三个响头,徒自伤悲一阵之后与欢欣鼓舞的土拨鼠精开始了崭新的人妖恋。
张元以遁法离去之后并未走远,而是隐匿起来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见自家徒儿无事方才真正离开白果林县。他独自漫步山林之间,心绪如潮水起伏不定,遍思以往种种,生者死者面貌接连浮现,忽而生出无限孤独悲凄之感。
“哈哈哈哈……我真是枉自为人之师啊!冠冕堂皇说教一阵,好像自己已然洞悉世情超然物外,其实我才是深堕其中难以自拔之辈啊!”张元仰天大笑自嘲道,泪水却淋淋而下。模糊的视线中鸟兽奔逃的身影和自己的幻觉纠缠在一起,让他感到自已像是陷入了一场残酷而又真实的梦境。天地虽大,在此刻却如一个小小的戏台,主角只有张元一人,其余皆为木偶道具之属。他全情投入一番,却猛然发现一切都毫无意义,没有演员,没有观众,始终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人站在这舞台上。风吹动草木的声音和鸟兽的喧嚣仿佛都从耳边忽然消失了,熟悉的欢笑声哭泣声嬉闹声打骂声厮杀声却突兀地出现在脑海。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像一锅大杂烩搅合在一起。他身处其中,伴随着这混乱的一切不断流动,不知将去往何处。直到所有的东西都凝固起来,然后像被击碎的琉璃一般,化为闪耀着悲哀光芒的无数碎片,尽数落入黑暗的深渊……
张元本乃死后重生,其魂魄与那白骨的元神碎片在碧玉简和灵龙镇煞钉的帮助之下虽勉强融合,但亦留下隐患。在受外界因素影响,或者自身心境不稳之时便会发作,届时将幻象丛生,如万针攒刺,痛不欲生,随时有魂飞魄散之虞。此刻他便忽然发作起来,双手捂眼惨叫一声,法力狂涌,再也不能够维持人形。在无数碧绿光气环绕之下,张元化为白骨真身漂浮空中,四周草木迅速枯萎,虫豸化为粉末,鸟兽化为枯骨,生机盎然的山林忽然呈现出一片死寂恐怖之景。
“咦?这气息似道非道似妖非妖,却是何物?”数里之外,一个獐头鼠目的道士忽然眉头一皱,感应到了张元不由自主泄漏的气息。他乃是附近一个修真小门派的掌门,叫文天竹,为人一向阴狠恶毒,却偏偏喜好附庸风雅,给自己那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的门派取名为抚琴仙派,或许是为了以此掩饰自己的庸俗粗鄙吧。这一日,他正好来山林之中屠杀野兽抽取生魂,打算悄悄祭炼一件魔教法宝,忽然感应到天地元气产生强烈波动,差点吓得他屎尿横流。盖因他身为玄门中人却暗中祭炼魔教法宝,已然犯了修真界之大忌,可谓是人人得以诛之。更不妙的是,附近除了他自家的不入流小门派之外还有一个仙道大派天剑门的分支门派,唤作金牛剑宗。天剑门传承自某位上古剑仙,号称剑仙第一宗门,一向自诩为正道楷模,最为热衷于通过剑斩群魔来精修道法,乃是魔道中人最为忌惮之门派。虽然近些年来因为分化出了几大支流而导致实力大为衰微,但毕竟底蕴深厚,即便是一个分支也绝非等闲之辈可以抗衡。
“呼……不管是谁,只要不是那帮难缠的煞星就好……不过,竟敢吓唬本老祖,非得给这厮一点颜色看看不可,还可以顺便祭炼一下这件宝贝……”文天竹发觉这气息不像是自己那些讨厌的邻居,总算松了口气,旋即又凶心顿起,想要借机找些好处,耍耍威风。他一向欺软怕恶惯了,有软柿子捏从来不肯放过,自觉只要不是金牛剑宗那些刺猬,其余人等都是可以捏着玩的。想到妙处,他嘿嘿怪笑一声,架起一阵黑风便向张元所在方位赶来。
张元此时意识混乱,无法控制自身,暴乱的法力洪流早已让四周一片狼藉。文天竹赶到后,见了这一幕却甚是惊喜,他所祭炼的魔教法宝唤作天魔髑髅锤,正需要品质上乘之骨骸作为材质。
“真是天助我也!想什么来什么!这尸魔也不知是修炼了什么妖法以至于岔气走火,倒是叫老祖我捡了个便宜!嘿嘿!”文天竹喜不自胜,迫不及待地催动天魔髑髅锤,打算将眼前这具白骨炼入其中。却不料异变陡生,那具漂浮半空的白骨忽然眼眶碧光爆闪,指骨紧扣,自掌心猛然甩动出一条幽绿光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袭文天竹!文天竹不料有此变化,大惊失色,急忙收回天魔髑髅锤护住自身。这法宝形态颇为渗人,看起来像是一颗骷髅头插在一根腿骨上,此时一经法力催动便自骷髅头口中喷出一股腥臭的黑烟来。这黑烟本质乃是自无数腐败尸骸中提炼而出的剧毒尸油,粘稠无比,一经使用便可迅速扩散开来,可谓扰敌逃命之上品。
“桀桀……”张元此时虽无力操纵自身躯体,但是白骨真身感应到危险之后本能地开始攻击来犯之人,怪笑着疯狂挥舞磷火荧光鞭。文天竹的使出的黑烟被这道幽绿光鞭击中之后迅速燃烧起来,二者皆非实质,但来源息息相关,此时一接触便正如火上浇油,一发而不可收拾。文天竹见状心中大骇,也不敢贸然收回这股黑烟,只能一咬牙切断法力联系,以防止不小心毁了自家辛苦祭炼之法宝。
“呔!兀那尸魔!竟敢反抗老祖!今日便叫你魂飞魄散!”文天竹恼羞成怒地吼道,大袖一挥,自袖中猛然飞出一道灰白剑光疾刺白骨真身。这把飞剑虽然品质不佳,但也是他师父当年传下的正宗玄门法宝,颇有几分破邪妙用。只是他偶然得了魔教法宝之祭炼法门后,贪恋其威力,便对自家的正经货色有些看不上,平素甚少使用。
“嗞嗞……”白骨真身一挥爪,磷火荧光鞭风驰电击,犹如青螭捕银鱼般直袭那道灰白剑光。但法术毕竟不如实体法宝坚固,只是将其缠卷片刻便被锐利的剑光击散,冒出一阵青烟。眼看这道灰白剑光飞速直刺面前,白骨真身也不使出别的手段,骨爪一扣便将其牢牢锁住。文天竹见状急忙掐诀念咒操纵飞剑,但任凭他怎么施展法力也不能令自家飞剑脱离困境,只能在敌人的掌心嗡嗡震动不休,像落网的小银鱼一样徒劳挣扎。
“喀喳!”这把飞剑忽然承受不住白骨真身不断施加的压力,剑身逐渐龟裂,光华迅速黯淡下来。
“不妙!老祖今日又看走了眼,这也是个扎手的货色!还是走为上策吧!”文天竹大惊失色,也亏得他脑子转得快,一见形势不妙便转身欲逃。但如今哪里还由得他来去自如,白骨真身杀性正浓,骨爪一挥,磷火荧光鞭飞出,将其缠成粽子拖了回来。
“哎哟!尸魔……不……不……白骨老祖饶命啊!小道是……啊!!”文天竹恐慌万状地想要解释什么,可惜白骨真身充耳不闻,本能令它充满了吞噬眼前生物的欲望。文天竹虽然修为算不上强横,但毕竟苦修多年,元气充沛,乃是上佳的补品,正可用来吞噬了修复损伤。白骨真身眼中碧光暴涨,终于按耐不住食欲,猛然咬住文天竹脖子,也不管他如何惨叫,不消片刻就吸干了他全身所有精血。
空旷死寂的山林中如今只有一个真死人和一个活死人,真死人现在是躺在地上的一具面目扭曲痛苦的干尸,活死人是站在旁边的一具下颌骨沾满鲜血的白骨骷髅。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呆立不动的白骨忽然微微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眶处重新闪烁起碧绿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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