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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衣伏案写作,一写就是半月。期间几度弹拨御灵琴,几度凝神思索。窗外已经转换了晴雪云风,冬意渐渐深入。之后的两次请旨都被皇帝巧以名目驳回。于是,直到冬月的月末,她都未能再见到御之烺。
而冬月里并非处处的日子都流岚阁苑里一般宁静。方贵妃在冬月初五日小产,皇帝圣谕说承乾宫名与方氏不合,命人将贵妃移居启祥宫。这启祥宫是从前妃嫔养病之所,洪德皇帝时,是先帝妃嫔养老之地,如今只略略收拾,作了方贵妃的居所。后宫由此产生不小的震动,种种猜测。而方贵妃体虚气弱,又被移居,顶了诸多流言蜚语,愈发抑郁,但却从未吐露一字委屈。皇帝自方贵妃小产之后,再也未曾摆驾她处。于是如今,坤宁承乾两座代表后宫宫主之位的所在,都空落无主了。
第二件事,便是万寿节的筹备。一贯提倡简朴天家,藏富于民的郅明皇帝,忽然颁诏,令今次万寿节大办,大赦天下,赐赏丰厚恩遍戚畹按下不提,京畿内外处处要备着灯彩,番邦朝贡皆以上礼回赐,禁军仪仗一月前便开始大操。人人都言,陛下龙体不豫,望用喜气增添祥瑞。更有人言,若是真要冲喜,怎好不用当下最适宜的三王大婚来冲。
然而衣衣所做的只是等待。等待那不肯拨空见她的皇帝。等待那音信杳杳的将军。她时常从西苑独自走回勖勤宫去,站在院子外面看逐渐修起来的金色凉棚,有时忽然很想叫他们停下。她一度努力保持勖勤宫原本的模样,心底里不愿承认,但实际仍是希望那个人有朝一日回来的话,能让他看到自己曾经的居所仍然如旧。他会高兴吗?衣衣仿佛看见他站在勖勤宫的门口,被夕阳拉长孑立身影,他凝视着勖勤宫飞檐的沉静的眼睛。
随着皇帝的再次冷落,之前风起的关于舂陵乡君重蒙圣宠的言语慢慢退去。宫中的人们逐渐开始相信,郅明皇帝对舂陵乡君并没有特别的爱恋。他的疼宠若即若离,他的想法忽隐忽现,他的微笑总是隐没在皇极殿巨大的阴影里,他的声音总是破碎在他止不住的清咳里,他拿不出多余的心力去宠幸一个女子,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去任何一宫临幸,连节祭欢宴之日也是一样。衣衣的流岚阁与皇帝居住的梅林榭不过相隔一道窄路,两道院墙,她却只闻其行,不能见其人。
在冬衣即将启发的前日,临珫侯陈弈借故入宫来,见了衣衣。他问她可有甚么东西要捎去北方。衣衣想了许久,拿了一根长信落的羽毛,用丝帕包了,交给秦檀。这根羽毛便随着几十车辎重,飞向琼关。而她并不知道,当数日后她安静地待在流岚阁中写她的东西时,那朔漠风雪里艰难前行,准备归关的骑兵队列里,那根羽毛便藏在一件盔甲之后,一堵胸膛之前。羽毛的新主人抬起头来,他坚定的眼穿透寒流飞雪,千重阴霾,一直抵达西南方向,那座最雄伟最坚固也最危险的城池。
※※※
大璟郅明十二年冬月二十七日,万寿节的准备已经就绪。
衣衣装订好两册纸稿,揉动着僵硬冰冷的手指。蘅香见了她揉手,赶忙去把火炉再燃热些。
敬存匆匆进来,报道:“乡君,明日要穿的礼服已经赐下来了,要试试看么?有不合适立即修改。”
“我穿朝服便是,为何要礼服?”衣衣问。
“各宫里都有礼服赏赐,万岁说每次万寿节女眷们都是朝服,看着也无趣。今年索性全换了,瞧一个喜乐美艳。”敬存说。
衣衣摇摇头:“我在孝期,不可穿艳服。”
“乡君的礼服不光艳,尚衣局的尚宫说了,万岁特意交代乡君的单独做来。”敬存有些喜悦,“万岁时刻还是记挂着乡君。”
“那好,我便试试看。”衣衣点头。
她的尺寸半年多来并没有大变化,衣服也正合身。杏粉绣金的袄,月牙儿白的压脚丝裙,白狐狸毛的披风,海珠掐丝的钗环。一身清淡又不过于素净,她摸着柔软顺滑的狐狸毛,问:“明日几时开礼?”
“晌午里。要进宫里来的人那可多了,要让外头的人先拜万岁,然后宫里头的内命妇才去拜——哦,不过乡君并非内命妇,要与外头的命妇们一起参礼。明日奴婢跟随乡君,礼节上的事,我会从旁提醒,不必担忧。”敬存说道。
“很多人,有多少?”衣衣扬眉问。
“据说京畿之内凡八品以上官员皆会参礼,二王三王也已经在各自别府待旨。除此之外还有青州世子代年迈不利跋涉的青州王来参礼。其他那些戚畹贵胄那自不必说了,估计起来,至少要有千人吧。万岁自然不能都见,乡君只要去赴宴即可。”敬存耐心地回答。
“你是说,三王已经来京师了?”衣衣抓住关键字句。
敬存点头:“是,今日刚到的,就住在十王邸的羲南王别府,待明日面圣。”
“知道了。”衣衣颔首,“你去把衣服先收起来,明日备用。”
“是。”敬存便收了衣服去了。
衣衣低头翻着装订好的文稿,展开第一页,小楷隽秀,墨色玄亮。她的手指轻轻搭在旁边的御灵琴弦上,拨响了深幽淡远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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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番外。
本日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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