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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衣持剑站在最前面,看见太主从城墙的阴暗影子里出来,她握紧剑柄。看见太主身后表情平静的御之焕,她觉得自己就要失去呼吸,因为他的处境。一日之间,他们调换了位置,可是她宁可没有换过。
“老身可不喜欢程咬金,尤其是这么多。”御曛看着衣衣以及她身后的常千户、韦欢、云山,还有上千玉弓军,道,“新帝以为呢?”
“侄儿还以为皇姑母早有所料。开门不是为了做生意么?”御之焕道。
衣衣微微皱起眉,觉得哪里不对。
闻言,御曛沉着脸,道:“赔本又涉险的生意,老身可没兴趣。既然诸多人来送行,新帝可安心随老身上路了。待到合适地方,宣诏便了。”
“皇姑母安排得周全。想来一路也不少打点。只是祜人如今本部尚未调停完毕,恐怕顾不上给皇姑母面子。”他说。
“老身可以理解为,新帝在服软怕事吗?”御曛笑道,“老身原以为新帝勇武无双。”
“皇姑母谬赞。”他垂眸道。
御曛对拦路众人道:“刀剑无眼,各位还是退让些。”
衣衣听见身后常千户与云山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因为一把刀已经在御之焕颈项划出血痕。所有人都看向御之焕,此时此刻,需要的是他的指示。
然而他只是垂下眼眸,一言不发。没有表情,没有言语,没有哪怕一个眼神发出。
所有人无可奈何准备让开一条路再图他法时候,衣衣忽然说:“且慢!”
御曛不怀好意地看向衣衣。
衣衣并无畏惧,只直视她,说:“我有一人与太主交换。”
“乡君有趣。你方才逃了一遭,如今还要与老身坐地要价?”御曛看着她,“你可知御之焕价值几何?”
“不知。但对太主而言,再高也高不过我要换的人。”衣衣向身后一招手,玉弓军后头就绑上一个人来。
御曛登时脸色大变。
陈齐,头发凌乱,素袍沾满脏污血迹,靴子也破了一只,脸上还有伤痕。唯有双眸如水澄明,带着些哀伤看着母亲。
“齐儿!你不是已经出关?他们不是已经将你带出去——为何?”御曛几乎撑不住自己,双眼第一次露出惊恐来。
陈齐自然是无法回答她的问题的。回答的是衣衣:“郡王出关又回来了,因为他放不下太主。如今我要用他换新帝,太主可许?”
“小丫头,你的算盘不够精。老身若交出人来,连齐儿带我部全军覆没可待。何况,齐儿与你,老身还是知道的。”御曛怨毒地看着她,“别吓唬老身,老身三朝至今,可不是被你这等丫头吓过来的。”
“太主确定?”衣衣平静地问。
御曛只催卫士夹着御之焕快走。
衣衣扬了扬手里珑光。
寒刃一个剑花飞在空中,韦欢手起锋入,将剑刺入陈齐腹部。陈齐少有地发出了声音。痛苦的一声。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御曛几乎要冲过来,却在距离几步外停下。
陈齐握着露在自己身体外面的那段剑身,慢慢屈膝跪向地面。
衣衣看也不看陈齐,只问太主道:“换不换?”
太主已定下神,忍着情绪,道:“我儿虽贵,却不及新帝。若要换新帝,需再加筹码,不然如何撤军?此地可堪相比的筹码,唯有乡君一人。”
常千户已经开始挠头了。
御之焕自从方才便只静观事态,一言不与。
周围人虽密密匝匝,却鸦雀无声。这换来换去的戏码绕得人头晕,可却一刻不敢怠慢。
“衣衣……”韦欢终是低声道,“不要去。”
御曛一脸要吃人的神情她如何不懂。然而沉默只有很短暂的时间,衣衣清晰地回答:“可以。”
要带着这样伤重的陈齐全身而退,那是很难的。加上一个舂陵乡君,也许是多一分的胜算。但归根到底,更有可能的是葬身草原或者大漠。如果真是要那样的话,就同归于尽吧。
衣衣读着御曛的眼神。她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对方的凶恶狠毒流露而惧怕,而是因为读出了她终于出现的绝望而兴奋。你也怕了吗,你终于也怕了吗。那我虽死无憾,只要你,只要你永远消失,如同十六年前,我的父亲母亲。
所有人还在为下一步揣测和准备,然而太主身边却响起一句淡淡的:“不用。”
众人诧异地寻找生源,发现是御之焕。他似笑非笑,又仿佛刚才那两个字不是他说的。
不过很快,就有另一个嗓音确认了这句话。
“确乎不用。”
惊愕不属于个人。
尾随太主亲兵卫士队伍的玉弓军忽而闪开一条路。一个着整齐绣龙绵甲的男人佩刀持鞭,款款走出。
“你是——这是——”太主诧异莫名,看看自己身后的御之焕又看看从关门内出来的那另一个御之焕。
呆若木鸡的也不是所有人。韦欢早已放开剑,当下扬刀抵住御曛。
于是御曛身后的御之焕笑一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臂一转,将四柄马刀尽数夺来,丢在地上,摸摸自己还带着血的脖子,顺手揭去面具。
那是秦檀。并不意外。于是衣衣终于明白方才自己觉得哪里不对。
“皇姑母未曾高估侄儿,但侄儿怎敢低估皇姑母。若非先入城又出城,怎能擒住你这一众异人亲兵?若无皇姑母在此,恐怕要伤武盟和玉弓军过百才能剿灭这些武林邪道。”御之焕眼底寒潮明灭,“多谢皇姑母承情。”
御曛已经气得双唇发抖,但她顾不得与他接招,只去看陈齐伤势。
“韦参将剑法极准,绝不伤及脏腑。皇姑母可放心,军医自会照料。”御之焕说完,看向一旁的衣衣。
她只望他一眼,在泪光闪出之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
韦欢抱着一柄剑,脸色沉郁地守在一辆马车前。
御之焕骑着火青巡视完行军队伍,过来低头问他:“衣衣呢?”
“在里头。”韦欢回答,“晟海郡王也在。”
御之焕便下马,撩起车帘探身进去。
衣衣正仔细缠好陈齐的绷带,然后给他掩上衣衫。陈齐脸上血色淡薄,却嘴角带着苦涩笑意,温和地看着她。衣衣给他系好衣带,抬起头来,握住他手,说:“路上颠簸,会疼的。若是疼不过,叫人告诉我。”
陈齐点点头,已经没力气再比划什么。同时,也没这个必要了。因为御之焕忽然探进来,看了看他,然后对衣衣道:“启程了,你的车在前面。”
“我骑马就好,不必新帝照应。”衣衣低头理药匣。
御之焕没有让她继续理下去,直接拉了她手出来,一把将她抱下车。
韦欢一愣,随即一脸复杂地背过身去,慢慢走开。
“放手!”衣衣低低道。咫尺之外就是行进的部队,她在他怀中尴尬得无以复加。
“自己去,还是我抱你去?”他热乎乎的气息在她颈上吹拂。
“……自己去。殿下请放手。”她只得说。
御之焕便放开双臂。
经过眉梢带笑的马达,经过一脸正事的云山,经过警惕谨慎的常千户,经过牵着铜天与丹风的秦檀,经过视而不见的韦欢,衣衣走向自己的马车。她钻进车厢里,未及喘口气,发现御之焕也进来了。
“殿下,你……”她忽而觉得他有无赖潜质。
“嘘——”他示意轻声,“我偷一刻闲适不容易,就不要再指责我了。”说罢自顾铺好枕席,一副准备歇息的模样。
“可是……”
他已经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衣衣止住言语,坐在一旁望着他的脸。他在外面精神抖擞,躺下时一身风尘与疲惫,已无遮掩。而她心中则是五味杂陈。
在这无言平静时刻,马车开始动了。外面悠扬的归程号角响起,大军开拔。
“对了,”御之焕喃喃道,“从你身上被搜去的,都尽数还回了么?似乎没有看到你的铜章。”
“铜章没有带来。”衣衣回答他,“我离京前,埋在了勖勤宫院里树下。”
御之焕睁开眼,转头看着她的面容,轻轻说:“你本是打算回京的,是不是,衣衣?”
她不理会他的问题。
“你既然生我的气,恨不能咬我砍我,为何方才又毫不犹豫愿意换我?”他双眸灼然,语气温柔。
衣衣没好气:“一切尽在万岁掌握,何必多问。”
他沉默了半晌,说:“记得吗,上次我离开青虎关的早晨,曾经对你说过的话。自那时起对你再无欺瞒,并非妄言诳语。而你之所以肯换我,是你爱我信我如斯,即便有昨日太主所言在先。大行皇帝在驾崩前曾特地叮嘱我,善待你,莫辜负你。衣衣,我怎敢不行?怎忍不行?说未欺瞒,口说无凭,解释又极繁,需要回京事实相证才了。所以,便是绑,我也要绑你回去。可我绑你亦是伤你,要如何是好。”
“这已不重要,无须解释。”衣衣不看他,“如今只余下一件事。殿下答应将她交给我的。待回京审判叛党之后,当行此事。”
“我此刻便想应你帮你,达成所有愿望;正如我此刻便想亲近你,一解几月相思之苦。”御之焕笑得微凉,“却是不敢,只怕你会赏我一剑了事。”
“……殿下说笑了。”衣衣忍着胸中情愫。
他伸过手来,覆上她的,旋即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躺下。衣衣默然,没有抗拒。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合上双眸:“还有太多事要做……只容我在你身边小憩片刻,片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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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断了好久。。。刚爬上来。
特更两更,补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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