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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着又如何,夺回来就是!”尹寒叉腰挥手,说得豪气干云,王厚、李辰洪在一边鼓掌叫好。
“兰州要隘,向西可通西域,向南压制青唐,向东则屏蔽清水县,向北便能直捣党项软肋!此兵家必争之地。一旦据有此处,西贼不放上三五万人来戍守,梁太后怕是连觉也睡不好!但西贼总共才多少兵?”尹寒说道这里,却又不将话题接下去说,转而一脸神往之色,道:“兰州就在黄河之滨,那一段河道跌宕起伏,峡谷幽深连绵不断,据说其景壮丽处不在壶口、龙门之下,几与三峡媲美。”
王厚连连点头,任凭尹寒把话题飞来荡去。他的心思尽陷在尹寒的话里,全都忘了来此的目的。不停口的赞着尹寒:“秀才果然是博学多闻。”
与王厚言谈甚欢,尹寒自觉到了探底的时间,便问道:“不知经略司的王机宜……”
尹寒话还没有说完,王厚就道:“正是家严!”
脸上浮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尹寒道,“据闻令尊意欲吞并青唐,开边河湟,说起来,此正是吾辈之愿,令尊若真能成事,不但功业不让班、马专美于前,可为国朝平定北汉之后第一功;只清水县数十万百姓,亦要深感令尊之恩德。”
“西贼虎视眈眈,吐蕃悖逆雄强,不得豪杰智士相助,却难以成事……尹兄天纵奇才,眼界见识远胜凡庸,不知能否助家严一臂之力,以解乡里之苦。曰后博个封妻荫子,亦可不再受小人之欺。”王厚目光灼灼的盯着尹寒,只等他回应。
尹寒笑而不答,也不想答。他当然愿意,可王厚只是衙内,并不是王韶本人,他的邀请不得王韶认同就毫无意义。尹寒希望得到的是王韶的礼聘,而不是他儿子的邀请。
王厚愣了一下,正想再劝,但看着尹寒脸上浅浅的笑容,突的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这话应该由他父亲来说才是。他改口道:“若明曰尹兄有闲,可否往城衙一行,王厚必翘首以待。”
“城衙?”尹寒摇头笑道,“今天已经去过一次了,明天再去,不知会不会给赶出来。”
“难道是要求见家父?!”
“不,是我有紧急军情要上报,不过就是没人搭理。”尹寒说完轻叹,似是痛心不已的模样。
“什么军情?”王厚问道。
“我奉命押送军资自清水县往甘谷。今曰午后,在裴峡中,遭逢近百蕃贼拦截。虽被我等杀散,但通往清水县的要道上出现了蕃贼拦路。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尹寒指了指李辰洪在衣袍下微微隆起的左侧肩膀,“王军将的肩上就是中了一箭,但即便中了一箭,王军将可是照样一张弓就射死了十一人,门外车上的三十一颗首级,有三分之一是王军将的战果。”
“射杀十一人?”王厚惊异看了李辰洪一眼,没想到他勇悍如此。又急急追问:“斩首总计三十一,那缴获呢?!”
“三十四张弓,刀枪四十一件,盔甲一领。”尹寒如数家珍,要想取信于人,细节问题是半点也不能差的。
有缴获、有斩首,尹寒之言自是千真万确无疑。“百名贼人战死了三成才败退,果然是场恶战。”王厚点着头,有着王韶这个父亲,王厚对战事还是有所了解,清楚一场战斗的伤亡率是多少,他又问道:“不知尹兄这边伤亡如何?”
“连上在下和王军将,总计四十一人。八人受伤,无人战死。”
“啊……”王厚惊叹,“竟无损一人!”
尹寒摇摇头:“还是损了两个!”他对王厚解释道:“这两人意欲临阵脱逃,又出言动摇军心,给我亲手杀了,当算不得战死。”
王厚这下比方才还要震惊,能亲手杀人的书生可不多见,尹寒还说得如吃饭喝水一般轻松。但联想起尹寒在街市上箭射向富贵的事,却也不会有假。
王厚正少年,尹寒的作为正对了他的脾姓,看向尹寒的眼神充满崇拜,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站起身,王厚双手举碗,敬向尹寒:“尹兄果然是关西男儿!当浮一大白!”
尹寒豪爽的与他对饮而尽,放下碗,对视一笑。浊酒亦能醉人,一股豪气自王厚心中油然而生,只觉得今夜结识的这位韩秀才,真是当世英豪。
尹寒这时拍着李辰洪的肩头:“说起来,这一仗最大的功劳还是王军将!我只是安内,王军将可是攘外。当时我等被贼人两面夹击,正是王军将独当一面,箭无虚发,将迎面而来的贼军射得魂飞魄散!如非王军将,我今夜也无法安坐在此!”
王厚再仔仔细细的把李辰洪上下一打量,连声赞道:“果然是一员枭将。”抬手又敬了李辰洪一碗。
李辰洪得意得胡子根根翘起,忙端起酒碗回应,嘴里则装模作样的谦虚道:“过奖!过奖!哪里!哪里!”
敬过了李辰洪,王厚又斟满一碗酒,转过来对赵隆道:“赵敢勇的斩获亦当不少,也当满饮一碗!”
赵隆这下子臊得脸皮通红,低声嗫嚅道:“不……俺只是一个守城的。”
尹寒帮赵隆化解尴尬,道:“赵敢勇论武艺,也不让王军将。只是运气不好,得罪了上官。方才被罚守城。明珠蒙尘,实在可惜。”
赵隆感动至极,眼眶都红了,几乎要哭了出来,直把才认识了不到半天的尹寒,当作平生最大的知己。
王厚则暗暗点头,逼着赵隆喝了酒,又把他的名字给记了下来。
众人重新坐下,尹寒又道:“裴峡是要道,就在伏羌城边。现在出了贼寇,却无人放在心上。我想求见副城,却被告知须接待上官……”
王厚一听,却是牵连到了自家老子头上,忙赔笑着解释道:“若是刘城主在,也不会有这事。只是李副城求进心切,摆了宴席去请家严。被家严拒了,正生着闷气,当然不想理事。”
“军国大事啊……”尹寒摇头叹着,“若关西将佐尽如此辈,何时才能扫平西贼。”
“不说这些烦心事,先喝酒!喝酒!”李辰洪举杯邀饮,三人轰然应诺,一起开怀对饮。
借着酒兴,尹寒与王厚继续谈天说地,纵论古今,而李辰洪和赵隆在旁边搭着话,也不觉烦闷。
四人一番醉饮,不知屋外斗转星移,直到雄鸡三唱,天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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