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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七八个人终于还是在众人的嘘声中离开了,剩下的人或许是出于对于洋的信服,或许是迫于众人的压力。
谁也无法看清每个人的内心,于洋当然也不可以。
但从他决定回村子实现自己的梦想开始,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无尽的希望。
唯事,不问心。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站在这里已经足够。
看着这些质朴而又爱憎分明的乡亲们,于洋笑道:“大家伙儿回去吃饭吧,晚上还有活呢。”
今天收割地的十几户只是知道于洋今天带着几十人上山了,却不知道于洋干了什么,毕竟自己没有出力,也不好意思问。
可于洋这么一说,就是说将他们也算在内了。
看着那二十几户之前笑呵呵的模样,此时便也猜到肯定是一件大好事,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笑的如此灿烂。
白天在设置拦阻网的村民自然不愿意有人多分一份,可这事毕竟是于洋提出的。就算花钱雇的话,难不成已给给二百块钱还怕没人去吗?
几个人看着于洋,有些话想说,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虽然按着白天于洋的意思,应该是大家伙儿分,可这毕竟只是个意思,没有明确地说出来。
约定俗成的想法,不就是谁出的钱包的活,挣的钱就是谁的吗?至于干活的人,拿到的钱是工资,工资之外的是赏赐。只是于洋白天的话,却似乎说的又不是一回事,仿佛是说干活的人都是有资格分钱的。
这种想法一旦被撩拨起来,就像是豆地里的问荆草,很快就蔓延开来,如同一团火在他们的心底烧着,毕竟轻轻松松地就抓了一水桶的林蛙啊,算起来一晚上可是千把块钱,谁愿意多出个人来分?
于洋看着几个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当然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不过白天的事,是二十多家一起干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大家的事,总要有个说法。”
那几个想要说话的人却有些不好意思,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冬天在山上包山采伐的那些人,活是大家的,分钱的时候就不是大家的事了。
此时见于洋这么说,七嘴八舌地说道:“洋子,你这话说的。主意是你出的,塑料布是你买的,活是你带着大家干的,你拿主意就是。”
于洋拍手笑道:“可要是没有大家干活,我一个人能把两座山一条河围起来?大家琢磨下是不是这个理儿,干活的人是该有发言权的。你们可能要说,我不找你们,花点钱去雇别人,有的是人干……可大家要是齐了心都不干呢?或者说干可以,但必须在分钱的时候有发言权,你说我们这些出钱的答不答应?”
村民们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被于洋说开了,一时间有些楞。
有的想,那肯定要答应啊,就算你有钱,可你也得有人干活才能钱生钱啊?若说干活的人分钱的时候也有发言权,似乎也有道理。
有的却想,那倒未必,世上哪有齐心的事?你想有发言权,我不想有,甚至我愿意让你少出点钱,你肯定是想雇我啊……世界上不就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吗?
可能有的人转眼就忘了,但于洋相信自己点的这一点星火,或许在很久以后仍不会熄灭,只是隐藏在心底。就算有一天自己死了,将来的合作社总也能办下去,因为这些人总会记得这番话,就像心底的肿瘤,可能暂时遏制,却绝不会彻底消亡。
人群中唯一一个听明白于洋意思的是陈娥,忍不住摇头,微微叹了口气。她不是反对于洋的话,只是觉得于洋会碰的头破血流。想到有一天于洋可能会失望,忍不住心口有些疼。
看着冷场的人群,于洋接着说道:“不过大家说的也有道理。主意是我出的,东西是我买的,我当然要拿这部分,但拿多少?是全拿了然后按照雇人那样,到时候给你们开工资?还是说我出的这部分,在挣的钱里面占多少比例,剩下的按大家伙儿出了多少力,干了多少活分?”
众人心道当然是后者,可这话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陈娥听着四周的冷场,没有抬头看于洋,就知道于洋想要的答案,喊道:“当然是第二种办法了,是吧?”
有人起了头,众人都纷纷附和道:“对对,第二种好。”
于洋暗暗地看了一眼陈娥,悄悄冲她笑了一下,陈娥耸耸肩,看似无所谓,心里却很高兴。
“看吧,大家伙儿还是聪明人嘛。对,以后有什么话就说出来,非得等着有个人起头大家才敢说话啊?”
想到这几天的事,人们哄哄地笑开了,有人喊道:“洋子,让你说的我们都没脸了……那提留的事本来是为了大家好,可我们却给你抬出来了……那天说话带着你的是我,我给你陪个不是,以后绝不这样了!”
众人都笑,于洋也笑道:“那倒不必。既然大家同意按第二种分,可怎么分又要掰扯半天。咱们有时间,那些蛤蟆可没时间,我说大家信得过我的话,先去吃饭抓蛤蟆,怎么分咱们再商量,行不行?但就一条,干多少活,分多少钱!”
“行!”
“哪能不行呢?”
“洋子,我们信你!”
几句话之后,有人觉得脸上有些凉,仰着头试了一下,盼了一天的秋雨终于到来。
“雨来了,蛤蟆还会远吗?都赶紧回家吃饭,准备好雨衣、手电,晚上捡钱去!”
于洋说完最后一句话,冲着众人哈哈一笑,朝着奶奶的屋子跑去,开着的门已经散出了阵阵的饭香。
村民们一哄而散,想到晚上的事,一个个兴奋的饭都吃不下,却逼着自己咽下去个馒头,那可是一整夜的活呢。
这一餐饭,装着心事的人吃的飞快。二十分钟后,牛车马车上装满了大桶小桶,穿着雨衣的女人,带着草帽的男人,甚至披着一块塑料布的孩子,纷纷挤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朝着河边而去。
雨,越下越大。
秋雨是凉的,往年的秋雨只会让人心更凉,担忧地里的庄稼。今天的秋雨对于这些村民而言,却是热的,热的让他们感觉不到秋天的寒意。
分好了位置的村民们提着水桶,打着手电站在那些塑料布的前面,静静的等待着。
天色已经暗下来,雨水冲刷着落在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混合着松脂和蘑菇味道的味道夹在雨水中,分外醉人。
对那些在山中的林蛙而言,这场秋雨是个信号,告诉它们很快就有飞雪落下,是该回到河边山下,找一个安静的泥坑沉睡。
明年春风吹白了梨花的时候,自然也会将它们叫醒。
雨水浸润了树叶,让那些曾经干燥的、可以刺破它们皮肤的泥土变得湿滑。如果没有第二场雨,这是它们唯一能够安全过冬的机会了。
本能让它们在漫步在雨中,偶尔低声吟唱,穿过山尖、走过草丛,一只只,一群群朝着河边而去。
然而它们却并不知道,这是一场可能没有归路的旅途。
在大部分林蛙这一次旅途的终点,几十个人带着喜悦和欢笑,低着头在塑料布形成的拦阻网前摸索着,不时发出一声惊呼。
几个爱玩的孩子比较着谁抓的最大,却被大人拎着耳朵抓回去,这可是唾手可得的钱啊,洋子说过的,按出了多少力来分钱的。
咕咕呱呱的声音聚集成片的时候,夏日是恼人的,让人清梦乍醒不得不面对疲惫的现实;此时却让人听着舒服,悦耳动听。
于洋打着手电,被强光忽然照射到的林蛙顿时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走过去摸起来扔进后面的桶里,不多时已经满了,匆匆地提到了车上,盖上一层麻袋片。
一旁的村民烟瘾犯了,躲在马车下想抽支烟,却被老婆臭骂一顿,只好悻悻地揉碎了烟卷,捏了一点烟叶含在嘴里咀嚼。
几公里长的河边,远处的山脚下,到处闪烁着手电的光芒,以及嘻嘻哈哈的交谈声。
陈娥和几个女人一起,身后的水桶已经满了好几个。
她是自己来的,母亲有病,小妹还小,三妹上初中住校。
二丫虽然在家,可这几天来那个,若是受了凉可不是小事。
身上披着二丫给她准备好的衬着麻袋片的雨衣,心口窝那还垫着一些乌拉草,说不出的暖和。
回身看了看满满的两个水桶,二丫的学费是没有问题了。
想到于洋前些天因为二丫上学事,自己还掐过他的肋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她以为于洋只是出于同情心的随口一说,可今天这一切,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于洋说的没错,并且也做到了。
几天的时间,却是从她父亲去世后,过的最开心的几天……得到了同情、关爱、尊重、需要和保护,不止是于洋,更是傍晚时候那些站出来挡在她面前的乡亲。
女人想要的不多,陈娥觉得自己这几天已经得到了太多。
想到这一切,自然会想到做出这一切改变的于洋,不知怎么想看看他的身影,想到了他妈妈不在身边,永贵大叔也是个粗心人,会不会忘记让他在心口窝垫一点乌拉草?会不会忘记让他多穿点衣服?
直起腰,想要寻找于洋的身影,可随即心头却逐渐又暗下去,仿佛这秋雨也浇灭了心头的一点炙热的火苗儿。
“妈妈不在身边,可他还有奶奶呢……便是奶奶忘了,他也可以去镇上和林曦说今晚上他好冷,或者她知道了也会心疼,哼,一定会,要是在这说不定还会给他暖暖手……我去问,又算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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