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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洋的觉睡得很是踏实,暖烘烘的被窝加上兴奋后的疲倦,梦里的嘴角都带着笑意。
然而不到九点就被人叫醒,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的屋子里满是烟味,一群熬了一夜的人根本没睡。
躲在被窝里穿好了裤子,几个人已经忍不住说道:“洋子,今天就去镇上卖了吧。”
“是啊,家财万贯,活的不算。没变成钱,咱们心里都不踏实啊。”
“就是啊……”
想到这可是几十万块钱,这些人根本就睡不着。他们活这么大,可能真没见过几十万,一想到这个数目都有些没出息地心咚咚跳。
于洋哪能不知道众人的心思,再说这些林蛙若是死了就一分钱不值了,早点卖了也好让大家放心。
“大丫,你那边记完了没有?”
陈娥用凉水拍拍脸道:“都记好了,数目不错,杨叔和李叔都摁了手印的,没有差错。”
“嗯,那就好。这样,咱们这钱怎么分,等卖完了再理出个章程好不好?”
“那还用说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同意这说法,于洋这几天的表现,已经让他有了被人信任的资格。
“那就这样吧,除了杨叔和李叔,大家伙再选四个人跟着我们去镇上。钱的事,经手的人越多越好。再一个,这不是笔小钱,多去几个人也安全点。”
经过昨晚上的事,众人都明白了于洋的性子,这回也没犹豫,选出了几个村里数一数二的摔跤好手。
“剩下的人,先回去睡觉吧。我们吃点饭,中午睡一会,赶着马车下午出发,明早晨正好能到。”
想了一下,又道:“杨叔,要不你留下吧,咱们这还有几十万斤黄豆呢,总得留下个能抗事的看着。后屋棚子里有钢管,记住,我回来之前,这黄豆谁也不能动。”
“放心吧。”杨木杆子拍拍自己宽阔的胸脯保证着。
中午吃了些辣椒煮的的热汤面,奶奶怕于洋冻着,让于洋穿上了厚厚的羊皮袄,又将炕上防老寒腿的狍子皮铺在了马车上。
盖着麻袋片的桶都装在了马车上,车上放着不少的钢管以备不测。
陈娥犹豫了半天,还是让妹妹给于洋送去了几张热乎乎的葱油饼。
七八辆马车,在几十人的注视下,沿着山中的小路朝着镇上进发,承载的是众人的希望和期盼。
刘广超已经知道了于洋昨晚上的收获,心急如焚,知道再这么下去,于洋的威信可就建立起来了。空口白牙毫无意义,让人得到实打实的好处,比什么都管用。
可刚刚下完雨,泥泞的山路上骑摩托车那就是嫌自己死的慢了,客车需要明天才有,又没有电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几辆满载着希望的马车经过。
“最好路上有老虎全给他们吃了!”
恶狠狠地诅咒了一句,可惜毫无意义,村子附近最后的一头东北虎,已经在十几年前吃人后被打死了,如今早已绝迹。
于洋根本懒得去猜那群人可能会有的小动作,对于这种人他是赤裸裸的蔑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了地痞流氓这样的自信,觉得可以碾压组织在一起的农民和工人。
他们啊,毕竟图样图森破,旧社会上海滩的青红帮,不知道比他们高出多少,还不是被王亚樵组织的劳工斧头帮压的死死的,谈笑风生间炸死日本陆军大将白川义则、刺伤汪精卫——而那些人也只能在电影里将斧头帮塑造成无恶不作的反面角色,反正没多少人知道那些往事,有钱就可以扭曲一切。
基层组织的涣散,给了这些村霸乡匪嚣张的机会而已。如果于洋还把这群人当回事,那真是白活了两世。
如今于洋想的只是怎么先带着村里的人富起来,团结起来,而如今希望就在车上。
一路奔波之下,马的身上起了一层热腾腾的蒸汗,两侧的路上挂着红彤彤的野山楂和山丁子,落叶松随着秋风不断散落下针一样的黄叶,落在脸上刺得又痒又疼,枫树结出的果实如同飞镖般在空中旋转舞动。
只是山里人看多了,却感觉不到这秋的美,仿佛这些红叶与秋雨,远不如那些丑陋的林蛙好看。
夜里在河边点了堆火休息了一会,煮了些热水,就着葱花饼吃了顿晚饭,终于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到了林场镇。
镇上不少收山货的铺子,这是林场镇为数不多赚钱的行当,一年四季都开着,春天的蕨菜薇菜、夏天的木耳蘑菇、秋天的松茸林蛙、冬天的狍子马鹿……这些东西转手就会赚到不少。
看着街上一排排的山货店,李国全问道:“洋子,去哪卖?”
“大点的地方吧,小地方的话,一时间未必凑出这么多钱。咱们也别在这耽搁,早点回去,村里人都等着呢。晚上可能还得辛苦大家连夜赶路……”
李国全点头道:“那是。在这过夜可不放心。”
说话间到了林场镇最大的一个山货铺子,推门进去,几个营业员正在那聊天,看了一眼几个人满是是泥的样子,就知道又是村里人来卖蛤蟆了。
“抓了几斤?”
这里的营业员倒不会狗眼看人低……主要是因为他们打交道的人都是山里人,再说铺子那么多,谁狗眼看人,人家又何必卖给你?
不过话还是说的不咸不淡,于洋笑道:“七千多斤吧。”
“嗯,母的一斤一百二……多……多少?”
营业员这才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看了一眼于洋。
“七千多斤。”
“唉呀妈呀!老板!老板!出来下,来大买卖了!”
老板在后面呼喝道:“咋呼什么?大早上的被踩了尾巴了?”
那营业员急匆匆地跑到后面,表功似的说道:“有人来卖蛤蟆,七千多斤!”
“真的假的?”
老板也吓了一跳,冲了出来,看了一眼于洋,有些不敢相信。
此时的于洋披着件羊皮袍子,裤子还是林场镇中学的校服,看年纪就能看出来只有十七八岁。
后面跟着几个四五十岁的村民,老板疑惑道:“你们都是一起的?”
“嗯,有事和他说就行。”李国全指了指于洋,一脸信任。
老板狐疑了看了眼于洋,心说这孩子这么年轻,怎么那几个人还服他?
不过心里虽然疑惑,可这毕竟是大生意,不敢怠慢,自己先出去看了看外面,吓了一跳。
以往来卖林蛙的,最多也就是带个一桶,那就乐得跟吃了蜂蜜似的,如今这外面可是满满当当的七八车,密密麻麻的水桶,他哪见过这样的阵势?
随手打开一个麻袋片,抓出一只一看,就知道都是真的。红呼呼的肚皮,肥硕的身子,黑色条纹的脊背,绝不会错。
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只要一转手,这几千斤林蛙就能让自己赚上一大笔钱,现在日本韩国都在流行吃林蛙油,国内一些大城市也已经开始风靡。
而且马上就要过重阳节了,送礼的人不少,领导可是喜欢这种正宗的山货。一盆炖蛤蟆、一锅细鳞鲑,少说也得两三千块,可看起来却又朴素无比,正符合四菜一汤的标配。
高兴地搓了搓手道:“小兄弟,你这还真够多的,整个镇上也就我能吃下这么多。放心,都是现金。”
“哦,好地方啊。”冲着后面招招手道:“拿秤。”
两个营业员抬出一台二百斤的磅秤,于洋看了一眼,呵呵笑了一声。
这里面的道道太多了,01年的时候电子秤在林场镇还是稀罕物,大多数用的还是用秤砣的磅秤。
不管是磅秤还是抬秤,都是坑人的首选。抬秤的话,两个抬秤杆子的人稍微动一下手脚,一次十斤八斤的就没了;而磅秤更坑,或是腰间带着磁铁,或是手指轻轻拨弄,一个好手可以将二百斤的东西称出来一百八十斤,只有这样才算是出师,能跟着去村里收黄豆、木耳之类的东西。
老板听到于洋呵呵一笑,就知道遇到懂行的了,却拍着胸口保证道:“大兄弟,这么说吧,我这人绝不坑秤。我也是农民出身,知道咱农民弄这点钱不容易……”
于洋才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回身跟李国全道:“李叔,你去买个电子称。”
又回头和老板说道:“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称两次嘛,大家心里都舒服,你说是不是?”
老板面色不愉道:“你这后生,怎么还信不过我?你在镇上打听打听,我啥时候坑过人?我一年百十万的买卖,还能坑你们这点钱?”
于洋听着这种看似交心的话,很淡然地道:“要么称两次,要么我去别处卖。”
店老板一愣,从没见过这样说话的,平时就算是非要用秤称两次,也会先互相恭维一番信得过只不过之类的话,这小毛孩子怎么根本不谈这些话?
他有对付别人的经验,有些话说的自己听了都觉得自己是圣人转世,可真是从没见过这种说话办事如此直接的人,咬咬牙看着外面那堆积的几千斤林蛙,心说这要是秤玩得好,少说也能坑出来二三百斤!
如今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他知道别的店铺没有这么大,一次吃不下这么多,有心赌一把,也平淡地说道:“你信不过我,那这买卖没意思了。”
于洋只是点点头,一句废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店老板的心在咚咚跳,等着于洋先回头,这是一场无言的战争,谁先回头谁就输了。
可于洋却根本没有停步的意思,终于在半只脚踏出门外的时候,店老板再也忍不住喊道:“大兄弟!回来吧,按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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