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者

    
    两人来到柳戈青的住处。
    王天慕被捕，事关重大，必须立刻向总部汇报。
    四十分钟后，柳戈青发报完毕。
    许延麟问：“多久能收到回电？”
    柳戈青说道：“加急电报，最快两小时左右。”
    许延麟只能坐等。
    事情明摆着，王天慕若是变节投敌，许延麟首当其冲，第一个受牵连，甚至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柳戈青也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担任天津站站长，还是担任上海站站长，王站长出生入死，诛杀日寇汉奸，极大提振我军民士气，为抗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我的意思是说，王站长和日本人积怨极深，别人能变节，他肯定不会！”
    “你放心，我不会临阵脱逃的。”
    许延麟明白，柳戈青这是在给自己宽心丸吃。
    “戴老板说过，青浦班没有孬种，都是好样的。小许，在上海站，王站长以下，除了万里浪，就只有我们两个校官，下面的人都看着呢，不管怎样，我们也应该做出表率，给弟兄们打打气！”
    “当然。”
    晚上八点钟，接到总部回电。
    ——静观其变。必要时，可协调忠义救国军设法组织营救。
    看完了电文，柳戈青松了一口气，说道：“看样子，忠义救国军已经接到了命令。小许，你还得回华村，密切注意敌人的动向，若是有机会见到站长，务必转达总部的意思。”
    许延麟点头答应。
    虽说他和柳戈青军衔一样，但是两人是上下级关系，明知道回去可能会有危险，还是得服从命令。
    ……
    晚上九点多钟。
    许延麟返回极司菲尔路76号。
    走在青石板甬路上，思忖着应对之策。
    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安全。
    其实，许延麟也愿意相信，王天慕不会轻易变节投敌。
    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
    路过餐厅时，远远望过去，餐厅内灯光明亮。
    有人在餐厅吃饭？
    按说，这么晚了，餐厅早就关门了。
    许延麟放缓了脚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很快发现，附近竟然有游动哨，由此看来，用餐的肯定是重要人物。
    回到华村，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挂。
    屋外传来敲门声。
    “谁呀？”
    “是我。”
    门外是尹定一的声音。
    打开房门，许延麟说道：“是尹处长啊，有事吗？”
    尹定一拍了一下手中的书，笑道：“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不着急的。”
    “主要是我想换一本。唉，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不看书根本睡不着。”
    “呵呵，敢情您看书是为了催眠。”
    “看书事小，睡觉事大。”
    “尹处长高见！”
    即便是在院子里说话，两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进了屋子，尹定一立刻说道：“王天慕被捕，你知道了吧？”
    许延麟点头：“知道了。”
    尹定一说道：“那你还回来？”
    许延麟说道：“情况尚不明朗，我必须回来。”
    尹定一面带焦急之色：“不明朗？还要怎么明朗？”
    “出什么事了吗？”
    “你知道，今晚谁在餐厅吗？”
    “谁？”
    “丁墨村、李世群，外加一个王天慕！今晚是给王天慕压惊！”
    “………”
    “快走吧！”
    尹定一催促着。
    他并非完全替许延麟着想，而是担心许延麟被捕，把自己牵连进去。
    许延麟沉思半晌，缓缓说道：“越是这样，反而没事。”
    尹定一愕然：“你就不担心王天慕变节投敌？”
    许延麟说道：“如果王站长变节，以丁李二人的做派，肯定会封锁消息，绝不会这么张扬。”
    尹定一愣了一会，不禁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
    “尹处长，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
    “白天我不在这里，没办法照顾到。王站长那边，万一有个风吹草动，请务必及时通知我。”
    “怎么通知你？”
    “整点打我的电话，响一声挂断即可。”
    “你能保证听到电话吗？”
    “基本上吧。”
    许延麟也没办法。
    只能在整点的时候，尽量待在翻译室。
    尹定一说道：“好。你记住，只要听到示警，一秒钟都别耽误，立刻离开宪兵队。哪也不要去，租界最安全。”
    许延麟点头：“我明白。多谢了。”
    尹定一叹了口气：“不用客气。你我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许延麟笑道：“也不用太悲观。”
    尹定一面色凝重，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悲观，只要进了76号，没人能全身而退！”
    许延麟问道：“郑若如那边有进展吗？”
    谈到这个话题，尹定一心情略有好转，说道：“从目前情况来看，非常顺利。丁墨村已经上钩了，对郑若如言听计从。过一段时间，郑若如可能会进入76号工作，担任丁墨村的行政秘书。”
    “………”
    “这是丁墨村的意思。哼，假公济私罢了，司马昭之心……”
    “既然丁墨村已经上钩，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每次约会，都是由丁墨村安排，而且经常改变行程。这样一来，我们即便得到消息，也来不及安排人手。郑若如是一个姑娘家，若是表现的过于主动，反而会令丁墨村疑心。”
    “是啊，欲速则不达，要想成功，必须要有耐心。”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哦，对了，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我们在讨论《三国志》，主要是对曹操的评价，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句话，你赞成，我反对，道理随便说。”
    许延麟笑道：“问题是，我并不赞成这句话。”
    尹定一也笑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赞成还是反对，没那么重要。你自己小心，我回去了。”
    “等一下。”
    许延麟进了书房，很快拿出了一本《三国志》，递给了尹定一，说道：“既然来借书，总不好空手而回。”
    尹定一看了看他，说道：“一根线上的蚂蚱，其中一只聪明谨慎，对另一只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