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打了胜仗回来,还带回来一名怀了孕的女子。
巧了嘛这不是。
我从江南探亲回来,也带回来了一名少年。
01
祁越骑着马凯旋归京的时候,刚好撞上我回城的马车。
我们俩一个坐在轿子里,一个骑在马上,遥遥相望。
最后还是祁越先下了马。
他身后的马车里缓缓下来了一位年轻姑娘。
芙蓉面,柳叶眉,一身白衣,纯纯一朵娇弱的小白莲。
不过我的目光落在小白莲隆起的肚子上。
祁越是三月份出征的,如今刚刚入秋。
看来是一走就搞上了啊。
我和祁越本来也没有什么感情,单纯的联姻。
祁家是武将世家,代代手握兵权,祁越又是这一代小辈中最出色的。
本来他和丞相家的嫡女两情相悦,都要私定终身了。
开玩笑,一个武将世家,一个文臣之首,皇帝脑袋烧糊涂了才会让他们两家结秦晋之好。
皇帝这才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无权无势父母双亡的郡主。
皇帝一道圣旨棒打了这对鸳鸯。
而我就是皇帝手中的那个棒
一来我没有权势,只有一个郡主的虚名,二来我身份尊贵,配祁越也算是绰绰有余。
祁越对于我这个在他美好爱情里横插一脚的女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成亲不久就自动请缨去了边疆,原来是去打野味去了。
小白莲躲在祁越身后,弱柳扶风的模样,看得我都心疼了,更别说祁越了。
“祁哥哥,这便是姐姐吗?”
祁越目光丝毫没有躲闪,反而大言不惭道:“雪儿,你放心,有我在,定会护着你。”
我白了祁越一眼,慢吞吞的下了轿。
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雪儿姑娘。
不愧是叫雪儿啊,一身白衣不染纤尘,不知道的还以为给谁守孝呢,一张素净小脸,干净得比我死了三天都白,浑身上下的饰品只有手上戴着一只莹润的玉镯。
看着有点眼熟。
奥,这不是祁家主母的家传手镯吗。
祁越这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成天就会舞刀弄枪,喜欢的女子偏偏不是出口成章的才女,就是纤细出尘好像下一秒就要成仙的,果然人就是是缺啥爱啥。
但是很可惜,我和祁越是一类人。
我俗,我爱大红色,最喜欢黄金,赤橙黄绿青蓝紫能在我的衣柜里凑出一道彩虹。
要不是我的身份不能上战场,我现在的军衔应该比祁越高。
“姐姐。”小白莲朝我盈盈一拜,身段软得好像能掐出水来。
我还没怎么着呢,祁越便瞪着他那两只死鱼眼盯着我,手已经护上了小白莲的腰身。
“雪儿,你身子不方便,不必行礼。”
说完又冲着我道:“雪儿已经怀了我的骨肉,日后你们在府中便好好相处,雪儿的孩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拿你是问。”
我翻了巨大的白眼。
戏台还未搭好,你们这对渣男贱女便已经戏瘾大发。
从刚才到现在,我可还一句话都没说过呢。
这俩人的脑补能力也太强了吧,一套流程行云流水,好像在路上演练了好几遍一样。
我默默走回马车,攥住轿帘,使劲一掀。
“亮个相吧,小宝贝。”
02
俗话说的好,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慕白尘从马车里下来,对着祁越行了个礼。
同样的一身白衣,同样的纤尘不染,浑身上下只有腰间挂着一块莹润通透的玉佩。
巧了吗这不是,这是我家女婿的传家玉佩。
虽然是个男子,但是论气质,论长相,怎么看都胜过那朵小白莲。
“白尘见过祁将军。”
慕白尘说完便乖巧地退到了我身后。
祁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俩,连小白莲都忘了护着。
笑死,不会真的以为只有你祁越能给人戴绿帽吧。
“你……你……”祁越指着我,被我气到说不出话来。
本来今天是祁越班师回朝的日子,街上早就聚了不少人。
从刚才小白莲给我下马威开始,周围的人就开始吃起瓜来。
古往今来,哪个英雄没有几段风流韵事。
祁越带着小白莲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不就是想要在百姓面前胁迫我给她一个名分吗。
我若是不应,便是小气善妒,我若是应了,那就是恶心自己成全他们英雄美女的佳话。
算盘打得我在江南都听到了。
但是我是谁,我堂堂南阳郡主,我父亲是当年的状元,我母亲是长公主,还能任人揉圆搓扁了不成。
若不是我父母已经过世,就凭祁越,是万万高攀不上我的。
“祁越,我盛国有规定,男子可以纳妾,王公贵女也可以纳侍。我自会和雪儿妹妹好好相处,只不过白尘自小长在江南,对京城不熟,也要请你多多关照才是。”
这话一出口,不可谓不叛逆,周遭的群众已经开始对我指指点点了。
这样的场景我并不陌生,我十五岁时独自带兵,驱退了京城附近经常来犯的山匪。
当时的我满心以为自己回京城后会成为人人赞颂的英雄。
可是现实令我大失所望,没人赞颂我是如何英勇杀敌,击退山匪的。
所有人只关心我的清白是否还在,甚至于是靠一些下流的手段和山匪达成了协议。
当时的我愤怒地想要把那些非议我的人全都杀了。
我的母亲却告诉我,身为一个女子,在下定决心走上这条路时,就注定要承受比男子更多的非议。
所以现在的我对这些指点置若罔闻,挺直了腰杆和祁越对视。
也许是见我势单力薄,慕白尘的手自袖子里伸出来,轻轻攥住我的手。
在宽大袖子的掩映下,我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我没事。
这种程度的羞辱对我来说早就不算什么了。
贵女可以纳侍,还是我娘的母亲,也就是太后立的规定,但是放眼整个盛国,敢纳侍的贵女也寥寥无几。我娘算一个,不过在遇到我爹之后也遣散了自己的后院,我如今也算一个。
“祁将军,今日是你班师回朝的日子,我奉皇帝之命前来迎接,怎么到了城门口便不走了?”
皇帝派来迎接的官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想必也是站在人群里看完这场闹剧才出来吧。
若是慕白尘刚才没有从我的马车里出来,恐怕他也不会这么早出来给祁越解围。
因为那时难堪的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我睨了一眼那人,连礼都懒得给他行,带着慕白尘先走一步。
03
祁越得胜归来,皇帝自然是要给他办庆功宴的。
按理说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自然是要出席的。
但是祁越根本就没回将军府,带着小白莲直接进了宫,等消息传到我这的时候,席都开一半了。
前来送信的小太监战战兢兢请我进宫,生怕我一怒之下殃及池鱼。
毕竟我成亲之前的名声不怎么好听。
我叫太监等着,随后换了一身能保证自己艳压全场的红衣。
我生的美艳,随我母亲,旁人觉得艳俗的红衣黄金,偏偏我就能压住。
“白尘,随我进宫吧。“
慕白尘帮我理好宫绦,冲我微微一笑:“南阳的请求,白尘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我被他这笑容几乎闪到了眼睛。
一瞬间似乎有点明白为啥祁越能被那小白莲迷得团团转了。
这谁能顶的住啊。
功宴进行到一半,祁越多喝了几杯酒,正要跟皇帝讨赏,好给小白莲一个名分的时候,我带着慕白尘过来砸场子了。
“皇帝舅舅,在宫里开宴,竟然也不通知南阳一声,南阳贸然前来讨杯酒喝,舅舅不会不允吧。”
我一出场,刚才还热闹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想来是被我的美丽闪瞎了眼。
我对我的出场很满意。
见我进来,皇帝和祁越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
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见我来了,立刻招呼我就坐:“怎么会呢,南阳来得正好,今日祁将军凯旋,也是你的好日子,快给郡主准备位置。“
“哈哈哈,刚刚祁将军还在跟朕讨赏,话还没说完你便进来了,你和祁将军本就是夫妻一体,你有什么想要的也快和朕说一说。”
我莞尔一笑:“祁将军刚才定要是向皇帝舅舅给雪儿妹妹讨个名分吧,这是喜事呀,刚好,南阳这里也有件喜事想请舅舅成全,让将军府双喜临门岂不是更好。”
皇帝被我哄得哈哈大笑:“好个南阳丫头,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是喜事。”
我举起和慕白尘十指相握的手,道:“既然祁将军和雪儿妹妹两情相悦,想讨个名分,南阳对白尘也一见倾心,皇帝舅舅也得给白尘一个名分呢。”
此话一出,我甚至都能听到大厅里的群臣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连皇帝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祁越当着众人被我下了面子,一时间脸色青白交加,恼羞成怒地瞪着我。
“这……南阳,你可还有别的请求?”
皇帝看上去并不打算同意我的要求。
我说:“皇上,南阳别无所求。”
“好,好,好。”
皇上一连三个好字,显然是被我的不识抬举惹恼了。
我迎着皇帝的怒火,道:“皇上,南阳的母亲曾告诉南阳,遇到所爱之人,只有大胆追求才能不留遗憾。母亲临走前也嘱托南阳,希望南阳此生能不留遗憾。“
我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
这也是我娘告诉我的,膝盖可以弯,但脊梁绝不能弯。
我抬出了我的母亲,皇帝就算有滔天的怒火,也不能再把我如何。
毕竟当初他的皇位,也是靠我娘四处奔走拉拢势力才坐上的。
他坐稳皇位后,也是靠我的母亲镇守边疆,蛮夷才不敢来犯。
我娘临走前,特意嘱托过皇帝,要好好待我,可我娘还没走几年,他便为了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能坐的久一点,便把我塞进了将军府。
他对我有愧,因此不敢见我,我嫁人之后,甚少召我入宫。
我在祁家过得好不好,他从来没有问过。
而这给外人的暗示就是,我这个郡主,已经失了宠。
见我提到我娘,皇帝的脸色果然变了,但还是气恼我的忤逆。
“来人,宣旨。”
祁越的雪儿姑娘如愿被赐了平妻的位置,可还没高兴一秒,慕白尘就成了我的夫,位同祁越。
要我说,我和祁越这婚事,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04
小白莲那张小白脸,扭曲得比白无常还狰狞。
祁越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我是郡主,是皇室中人,朝臣就算想议论,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说。
祁越可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文臣,估计明天一早,我那皇帝舅舅的案头,就能收到参他的奏折了。
“既然如此,南阳便不打扰各位大人的兴致了。”
说完,我便带着慕白尘退了出去。
经过祁越和小白莲身边的时候,我冲着他们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圣旨。
“本郡主等你们回府之后喝我的喜酒。”
回府之后,下人已经在布置新房了,那是祁越安排的,估计是想等着讨到了圣旨就和自己的小白莲好洞房花烛。
但是不好意思,今天也是我的好日子。
先到先得,这喜房,我就先征用了。
看来祁越对这小白莲是真的上了心,娶个平妻而已,准备的竟然比我俩大婚还要周全。
就连喜服都备好了一套。
我拿起男子的那套在慕白尘身上比划,他和祁越的身高差不多,但是要比祁越瘦。
祁越虽然是个人渣,但是那一身肌肉还是实打实地在战场上练出来地的,慕白尘这样的文人自然是比不了。
“啧,太大了。”
我嫌弃地把那套喜服撇在一旁,对着慕白尘道:“新婚之夜,连套合适的喜服都没给你准备,委屈你了。”
慕白尘只是笑了笑,攥住我的手:“能陪在枝枝身边,我已经别无所求。”
我笑了笑,我大名沈青筠,封号南阳,枝枝是我的小名,只有我的父母祖父才会唤我小名。
他偶然从我祖父口中听得我这个小名后,便也一口一个枝枝地唤我。
江南多才子,慕白尘是我祖父最出色的学生,这番也是他主动请缨随我回了京城。
我拿起桌上的合卺酒,一杯递到慕白尘的面前。
我对上那双灿若星河的漂亮眸子,道:“我只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
慕白尘接过那杯酒,揽起我的手臂:“白尘九死不悔。”
说完便一饮而尽。
我同样也一饮而尽。
我和慕白尘正准备睡下,便听到门外的响动,随后我的侍女秋叶说道:“郡主有吩咐,今晚是同侍君的新婚夜,无论是谁都不可打扰,即便是将军也不行。”
“郡主已在偏院为将军和雪夫人备下了新房,请将军移驾。”
祁越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忍不住在被子里笑出声来。
真的好喜欢他看不惯我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慕白尘自幼身体弱,小时候有个老道给他算过,要从小当成女孩来养,这样索命的阴差才能被迷惑了去。
尤其是头发,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剪断
因此他的头发比一般的女子还要长,睡觉时怕缠在身上,所以就在脑后绑成了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子。
我手中把玩着他的辫子,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隐隐约约,我感受到身旁的人似乎是起身做了什么。
我只听到床头的红烛哔啵了两声。
再一睁眼就已经是天亮了。
05
自母亲去世后,我甚少能一觉睡到天亮,这一夜不知道为何睡得格外安稳。
慕白尘已经起来了,正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前看得认真。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长发被一条绸带绑起,发尾还有些微微的卷。
见我醒了,他放下手中的书,过来服侍我起床。
我笑道:“哪里有丈夫服侍妻子起床的道理,这些事叫侍女来做就好。”
慕白尘的耳廓微微一红,可是理着我衣襟的手却并未停下。
待我梳洗完毕,领着慕白尘去前厅吃早饭。
没想到祁越和小白莲早早地候在那了。
祁越的脸黑得好似要滴出墨来,小白莲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看来昨晚洞房花烛,过得并不怎么样啊。
见我们来了,小白莲立刻上来行礼,道:“姐姐莫怪,雪儿昨日进府,按理来说,是要向姐姐敬茶的,这才一早过来叨扰。”
我眉头一挑,这哪是叨扰啊,分明是来唱戏的。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慕白尘,坐到祁越旁边的主位上,道:“那便敬吧。”
茶很快就端上来了,不过却有两杯茶。
小白莲也愣了一下。
慕白尘上前拿起一杯茶,率先递到祁越面前:“这杯茶,是白尘敬给祁将军的。”
我在心里要忍不住给慕白尘鼓掌了。
我看着犹犹豫豫的小白莲道:“不是要给我敬茶吗?”
小白莲咬了咬唇,拿过另一杯茶,递到我面前:“这杯茶,雪儿敬姐姐。”
我抱着双臂挑衅一般地看着祁越,意思是,你不接,我也不接。
慕白尘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举杯茶又累不着,小白莲可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是个娇弱的小白花,又带着身子。
只是举了一会,便摇摇欲坠了。
祁越终究还是心疼小白莲,几乎是从慕白尘手里夺过来的那盏茶,一饮而尽,然后怒气冲冲地看向我。
我命人接过小白莲手里的茶,吹了吹茶上的浮沫,慢悠悠地喝了两口,这才从手上褪下来一只镯子,让人递给小白莲。
“妹妹刚进府,自当是要尽力服侍将军,不过妹妹现在带着身子,最要紧的还是为将军诞下长子。”
小白莲接过镯子,便求助似地看向祁越。
我故作惊讶道:“呀,白尘进府第一日,将军莫不是没准备见面礼吧。这可就是将军的不对了,白尘毕竟是皇帝下旨,我光明正大纳进府里的。将军就算是再不满,面子上的功夫也要做足才是。”
祁越被我气得脸色青红交加,瞪着我咬牙道:“沈青筠,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继续拱火:“祁将军的肚量怎么还不如我一个内宅妇人,你新婚刚过,便抛下发妻,是为不仁,你背着我在外面养外室,是为不义。即便如此我也会善待雪儿妹妹和她的孩子,怎么你的眼中就容不下一个白尘呢?”
“你放肆!“
祁越一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紫檀木桌瞬间便出现了裂纹。
我也不甘示弱,冲着门口喊道:“秋叶,备车进宫,看来祁将军对昨天皇上的圣旨十分不满啊!本郡主这就进宫请皇上收回成命。”
小白莲可会看脸色,出声道:“将军,如果姐姐介意雪儿的身份,那雪儿为奴为婢都是愿意的。”
祁越道:“雪儿,你不必委屈了自己,今日我便和这毒妇一起进宫,哪怕拼上我这一身军功也要休了她!”
只不过他话音刚落,便听慕白尘道:“白尘自知一届白身,是万万配不上郡主的,白尘只愿能常伴郡主左右,无名无份也甘之如饴。”
不就是装深情吗,谁不会啊,我立刻走到慕白尘身边,握住他的手:“白尘,你不必自轻自贱,在我眼里这莽夫是绝对比不上你的,我今日进宫,哪怕是不做郡主了,也要休了这厮。”
06
我们四个并排跪在皇帝的书房里。
皇帝听了我们的来意,气得把手中的奏折直接摔到我和祁越中间。
“胡闹!”
“昨日不是你们一个个地求着朕下旨吗?你们当朕是什么,三岁小孩吗?”
说完又指着桌上的一堆奏折:“从早上到现在,你们知道朕收到了多少参你们的奏折吗?祁将军,朕把郡主嫁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
皇帝的目光扫过跪在祁越身后的小白莲,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吓得小白莲呼吸都粗了几分。
“还有你!”皇帝又指向我,“朕把你嫁给将军,是让你协助将军打理好家事,好让祁将军安心上战场,你可倒好,直接把人后院给烧了,你瞅瞅你所作所为,这世间有几个女子如你一般轻浮放荡!”
我翻了白眼,若是你把我放到边关去,那边境肯定比现在太平多了,几个蛮子而已,还敢三番五次来挑衅我大业朝边境。
老家都给你抄了。
只可惜了,这狗皇帝不敢。
狗皇帝说完看向我身后的慕白尘,慕白尘低着头,皇帝看不到他的长相。
皇帝的目光看向慕白尘,问道,“你可是第一次进京?“
“回皇上,草民一直生活在江南,此番是第一次进京。”慕白尘的回答不卑不亢,挑不出一点错来。
皇帝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又被我俩气得不轻,把我和祁越骂了一顿赶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分为东西两个院,中间有一座湖隔开。我和祁越以湖为三八线,一人占一个院子。
祁越:“哼。”
我:“呵。”
祁越和小白莲不来恶心我,我也懒得搭理他俩,毕竟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不过小白莲虽然不恶心我了,但是也没少折腾。
她以祁越的名义在将军府办了好几场宴会,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这府里的女主人了。
京中的贵族们自然也是听说了我和祁越的这场荒唐事,一个个巴不得过来凑凑热闹。
隔壁院子里天天敲敲打打,衬得我们这边凄凄惨惨。
慕白尘的身子本就不好,入了秋之后更是断断续续地生着病,在屋子里闷了快半个月,今日被我拉出来在花园里逛逛。
我倚在湖边的栏杆上喂鱼,慕白尘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隔壁传来咿呀呀呀的唱戏声,我把最后一颗鱼食丢进湖里。
“跟着我在这边冷冷清清的,不会觉得无聊吧。”我问道。
慕白尘放下书,视线飘到湖的对面,摇摇头。
“陪在枝枝身边就够了。”
我笑了笑,目光瞥到对面门廊处的一片衣角。
“白尘,我想一边吃栗子糕一边喂鱼。”
“好。”
慕白尘说完便去取栗子糕。
果然,他前脚刚走,后脚小白莲就过来了。
“姐姐,将军吩咐雪儿办了场宴席,想让雪儿和京中的夫人们认识一下。雪儿比不得姐姐身份尊贵,礼数上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所以想来邀请姐姐前去,也顺便指导一二。”
我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小白莲表演。
“姐姐,我并没有和你争将军的意思,只是我现在怀了将军的孩子,将军这才多关心了我一二。”
说完,她便自作亲昵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挑了挑眉:“所以呢?”
小白莲见我不生气,一时也有点着急,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姐姐,你摸摸看,孩子最近动的厉害呢。”
我抽回手,寻思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怎么群演还没到位。
这戏有点无聊了。
见我始终无动于衷,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小白莲索性一咬牙,不装了:“你以为你是郡主就了不起吗?将军已经同我说了,只要我诞下长子,整个将军府就都归我管了。”
门廊那边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我心中一喜,终于要来了。
“将军,雪夫人刚刚去请郡主,结果郡主不依不饶,非要夫人下跪才肯过来,夫人身体不好又有身孕,求您救救夫人吧。”
小白莲听到声音,立刻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姐姐,是雪儿对不起你。”
说完就要往湖里跃。
可惜了,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妹妹这是做什么,你还带着身子怎么能跪我呢。”
侍女已经带着祁越和一众宾客过了门廊,小白莲被我死死拉着根本动不了,急得一张小脸都扭曲了。
这时,刚过门廊的祁越正好撞上端着栗子糕过来的慕白尘。
祁越已经远远地看到我和小白莲在这边,又撞上了慕白尘,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祁越一把打翻了慕白尘手中的栗子糕。
“扑通!”
“有人落水啦!”
我一把甩开小白莲,快步冲到祁越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随后冲着身后不知所措的侍卫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救人!白尘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全都给我陪葬!”
一时间,不仅小白莲和祁越愣住了,就连被叫来看热闹的一种宾客都愣住了。
慕白尘很快被侍卫救了上来,我把他搂在怀里,已经深秋了,湖水冷得刺骨,慕白尘整个人都冻得发抖,一张脸苍白得像张纸一样。
“枝枝……栗子糕……”
我攥住他冷得发抖的手:“栗子糕下次再吃。”
慕白尘向我扯出了一个笑容,捏了捏我的手心,我这才想起我该说台词了。
我扭头向着祁越,双眼通红!“祁越!你从外面随便带女人回来,我已经忍了,白尘向来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还要怎么样!身为将军你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
祁越从刚才愣到了现在,本该他说的词现在从我口中说了出来。
祁越哑口无言的样子被我收入眼底,怎么样,本该捅向我的刀子捅在了自己身上,这滋味不太好受吧。
这招虽然阴了点,但是作用在祁越身上对他的伤害却不大,顶多让人笑话他两句,等他打了下一场胜仗,又是一条好汉。
若是今日被推下河的是小白莲,那我就坐实了恶毒善妒的名声。
皇帝本就忌惮祁家,若是今日因为我小白莲的孩子掉了,那我这个郡主之位保得住保不住都不好说。
老天可真是不公平啊。
宾客们今天看了场好戏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扶着慕白尘回了房,府医很快被请了过来。慕白尘躺在床上,府医正在为他把脉。
我这才发现,原来是我的手抖得厉害。
我冷冷扫过身后的祁越和小白莲。
小白莲被我的目光吓到,往祁越的怀里缩了缩。
“今日若是白尘出了什么事,我沈青筠就算是拼上这个郡主的位置不要,也要去皇上面前讨个说法。”
“沈青筠你不要太过分,我根本就没碰他!一个大男人玩这后宅妇人才会用的阴招,简直无耻!”
“啪!”
我又给了祁越一巴掌。
他刚刚被我打过的那半张脸还肿着,如今另一半也被我打肿了。
“后宅阴私,祁将军也敢说这话,如果今天掉下去的不是白尘,是你的雪儿,你还会相信我根本就没碰过她吗?”
“哦,也对,雪儿姑娘自然是不敢自己做陷害郡主的事情,想必行事前也会报给将军。”
“你!”
被我戳中的祁越恼羞成怒,伸手过来也想打我,但是手刚伸到半空,就被我死死抓住。
“啊!”
祁越一声惨叫,手腕便软软地垂了下来。
我甩开他的手,向着小白莲道:“把你家将军扶回去好好养着,明天我自会进宫见圣,有什么话,留到皇帝面前说也不迟。”
祁越顶着一张肿脸瞪着我,看上去滑稽得不得了。
小白莲慑于我的威严,一句话也不敢说,扶着祁越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慕白尘的情况不太好。
府医把过脉之后也摇摇头,说他是娘胎里带来的病,身子一直不好,又受了冷,估计不太好恢复。
送走了府医,我坐在慕白尘的床前。
我帮他理了理额前的乱发,他从刚刚便发起了烧,此时正昏迷着。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也许我不该带他来京城的,他应该只在江南做他风光霁月的白尘公子才是。
何苦和我来趟这趟混水。
我得承认,慕白尘,我后悔了。
07
慕白尘烧了一个晚上,我就陪着他折腾了一晚上。
天将将明时,他的烧终于退了。
我唤来秋叶为我梳妆更衣,秋叶进来的时候被我吓了一跳。
熬了一整晚,我的脸色难看的吓人,她给我脸上盖了厚厚的一层粉才勉强遮住我的疲态。
慕白尘还在睡着,不过总算是不烧了。
我吩咐秋叶照顾好他,便独自进了宫。
我在皇帝的书房门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他才终于肯召我进去。
起身时我的膝盖一软,旁边的宫女想要过来扶我,被我挥退。
我一瘸一拐地走进书房,皇帝面色不善。
他把一份奏折甩到我面前。
“南阳,朕实在是太惯着你了!”
看来昨天将军府里发生的事一早就被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我深吸一口气,瞬间红了眼眶。
“舅舅,原来您就是这么看南阳的吗?”
“舅舅。”我向前膝行两步,蹭到他的案前,“若是今日,跪在你面前的是祁越,他向您控诉我害了他的孩子,您信他还是信我?”
“若是没有白尘,今日您想要怎么处置南阳呢?”
皇帝被我这两句话问得哑口无言,想说的话也被咽进了肚子里,但身为天子的威严,让他还是要训我两句。
“南阳,你是郡主,就算有再大的错,舅舅又能把你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该反击,我就应该忍着。
可是我凭什么要忍!
当年先皇下诏,皇位继承人分明是我的母亲!
究竟是有多废物的皇子,才会让先皇在有男性继承人的情况下,选定了我的母亲继承大统。
我的祖父,当年的帝师,亲自看着先皇写下这份遗诏。
先帝驾崩前几日,还是皇子的当今天子软禁了所有太医,带人拥兵围住了先皇的寝宫。
这狗皇帝没有别的本事,就会偷家。
当时各方势力尚不稳定,我母亲为了安抚各部四处奔波,若不是这个废物拖后腿,趁我母亲不在京城,急不可耐地逼了宫,在他坐上皇位之后只得匆匆远赴边疆替他擦屁股。
为了保住我父母的性命,祖父只好将真正的诏书藏了起来,并伪造了一份立他为帝的诏书,待到他登基之后便辞官回乡。
若不是此次回江南探亲,可能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真相。
而我的母亲,至死都在为这个人奔波。
时至今日,我实在很难对这个坐在高位上的男人产生任何敬畏。
他夺走了本属于我母亲的人生。
而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会一直提醒他,他只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偷。
原来,从始至终,他只想要我死。
我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我别无选择。
他害死了我的父母,对我心中有愧。
但是他又惧怕我,毕竟我是我母亲一手带大的,十五岁就能带兵剿匪。
我父母去世后,祖父本来想带我回江南,但是皇帝以唯一的亲人不在身侧,难免忧心为由,将我留在了京城。
这分明是把我留在京城作人质,来威胁我的祖父。
每年我的祖父都会给我秘密寄来一封家书,上面永远都是四个字:藏拙,养晦。
皇帝现在还不能杀我,毕竟他一向软弱,政绩没做出来几个,再把当初为了他鞠躬尽瘁的长姐的遗孤杀了,那他就更留不下什么好名声了。
毕竟我娘走了才没有三年,边境的那些蛮子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经常骚扰我边境的百姓。
而他深知自己没有我母亲那种魄力,短短三年已经送过去不下五个和亲公主。
他自己本身子嗣单薄,继位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诞下一个皇嗣。
因此送过去的和亲公主大多数是官员权贵们的女儿。
朝堂之上本就多有不满,而祁越又是他这一代人里最能打的。
他不敢得罪祁越,但是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因此我在书房这一场哭诉的结果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我禁足一个月,祁越罚俸半年,当然,他手中的兵权也被收了个七七八八的。
08
祁越第二天上朝,得知自己的兵权被收,脸都气歪了。
刚一回府就要找我算账。
我撇了一眼他打着石膏的右手,嗤笑一声:“将军若是想要两只手都废了,尽管来试试。”
我吹了吹面前纸上没干的墨迹。
“将军若是闲着没事做,也像我一样抄抄佛经,战场上戾气太重,多抄抄去去晦气。”
祁越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好像在惊讶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秋叶,送客。”
待祁越走后,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对着在案前奋笔疾书的慕白尘道:“别抄了,皇帝罚了我一百遍呢,你要抄到什么时候去,身子刚好就别再折腾了。”
慕白尘放下手中的狼毫,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随后笑道:“枝枝是在心疼我吗?”
我做作地走到他身边,握起他的手:“是啊,你瞧你这手都写得红了,我该多心疼呀。”
慕白尘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我不要脸地凑上前:“怎么,害羞了?你都是我明媒正娶进来的,为了你我可成了史上第一个宠侍灭夫的郡主。那帮史官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
“郡主很在乎世人的的评价吗?”
慕白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揽住了我的腰,一只手放在我的发顶轻轻给我顺着头发。
我耸耸肩,“我在意个屁,我要是在意我就不是沈青筠。”
慕白尘笑了笑,没再说话。
祁越和小白莲经过这一遭是彻底安分下来了。毕竟他俩拿捏不住我,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不过最近京城里开始流传一个话本。
主角就是我本人,南阳郡主沈青筠。
我以为是哪个好事者写来编排我的,就让秋叶给我买了一本。
我翻开一看,愣住了,这是我的哪个狂热粉丝写的偶像小传。
话本里的我是天之娇女,英勇无双,从我小时候勇揍纨绔,再到我十五岁带兵剿匪,几乎就是我本人的一部生平传记。
而且这话本图文并茂,言语简练,即便是不识字的妇孺小孩都能看懂。
难怪一下子就在京城传开了。
然而我本人传奇且壮烈的传记戛然而止在我成亲的那一年,书里的内容只写到我嫁给祁越,哦,甚至连祁越的名字都没出现就结束了。
我觉得有点可惜,于是决定找作者本人谈谈心。
我拿着话本推开慕白尘的房门,我抽走他手里的书,把话本重新塞给他。
“怎么到我成亲那一年就不继续写了?”
慕白尘不看手中的话本,只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正了正神色,好在秋叶的通报声打断了我的尴尬。
“郡主,雪夫人求见。”
小白莲?她找我做什么?
日子过得太舒心了?
不管怎么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让秋叶把人请进来。
小白莲一进来,扑通一下就给我跪下了。
“姐姐,求求您救救雪儿!”
小白莲的脸上还带着一个清晰的掌印,一看就是祁越那个人渣打的。
我虽然不怎么待见小白莲,但是祁越竟然连孕妇都打,实在是太过分。
我生气归生气,但是他们俩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想管,于是便说道:“这是你和祁将军的事,我可管不了。”
小白莲一听,一张小脸瞬间就没了血色,如同死灰一般。
随后她便哐哐哐地给我嗑起了头。
力道之大好像要把我这地板砸烂。
“求郡主救救雪儿肚子里的孩子,郡主,雪儿自知对不起您,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只要孩子能平安出生,雪儿愿意将孩子养到您名下,雪儿自愿出家,从此常伴青灯古佛。”
我对小白莲肚子里的孩子真没什么兴趣,但是看她的表情实在不像作假,再说了我也没有什么为难孕妇的毛病,赶紧让人扶着她坐好。
“说说吧,怎么回事。”
小白莲瞥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慕白尘,有些欲言又止。
我道:“白尘是我的人,你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小白莲平复了下情绪,这才娓娓道来。
小白莲姓江,全名江映雪。
江这个姓,可不多见。
因为五年前新皇登基,京城江家满门抄斩,所有女眷全部流放,这么说吧,当时的京城,连条姓江的狗都没有。
原因无他,谋反。
至于是真谋反还是假谋反,谁会在意这种事的真相呢。
“所以,祁越知道了你的身份,要杀了你?”
“是。”
小白莲唯唯诺诺道。
“那祁越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你在边疆又是怎么与他相识的。”
“我们全族流放到边疆,许多老弱妇孺都死在了路上,唯有我的母亲告诉我,我们江家是被冤枉的,叫我一定要回到京城,为我江家沉冤昭雪。”
“可是我一个柔弱女眷,又如何能做到。”
“后来不知道为何,母亲突然找到了一户农家,让我伪造成他们家的女儿,从那之后江家的江映雪就死了,而我也洗白了身份成了农女。”
后来的故事就很老套了,江映雪救了祁越,两人相爱,而她也借机重返了京城。
我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回京城可有想过要给你江家报仇?”
江映雪摇了摇头说:“祁将军一开始待我极好,我也怀了他的孩子,我便想着,若是回到京城能同将军好好过日子,那就忘掉前尘往事,不再去想复仇的事。”
我咂咂嘴,同身旁的慕白尘小声说道:“啧啧啧。恋爱脑害人。”
慕白尘安静地陪在我身边,任由我攥着他的手把玩。
江映雪显然听到了我的话,整个身子顿时一振,随后又哭了起来。
“将军前几日怒气冲冲地回府,一下子就说出来我的身份,若不是顾念我的孩子,恐怕现在我已经……今日我是趁着将军不在,才偷偷跑出来。”
“郡主,从前种种是我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我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根本没把江映雪放在心上过,我知道她那些招数大多都是在祁越的指示下才做的,说白了,她也是受害者。”
我看着江映雪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我发现这是我第一次正视这个女人。
她长得实在是太眼熟了,像极了祁越那个被我棒打了的鸳鸯。
丞相府的嫡小姐。
祁越不是有一个差点就成了的青梅竹马吗,结果被皇帝硬生生拆散。
合着还是旧情未了,还给自己找了个替身啊。
不过这个残酷的现实我就不打算告诉江映雪了,毕竟她已经足够可怜了。
我向她保证会保下她和她的孩子,然后让秋叶送她回去好生照看着。
正好也到了检验一下手底下的人的时候了,我唤来手下,让他们去查祁越最近都和谁见过面。
手下办事效率很快,祁越这几天去了哪,见了谁,做了什么,都被详细地汇报给了我。
果然祁越最近频繁见过的人里就有他的青梅竹马,柳盈盈。
看来江映雪的真实身份也应该是她查出来的。
09
我冷哼一声,我当然不会天真的只认为是这两个人旧情未了。
这可是丞相府的嫡女,又没有什么恶疾,怎么可能会把自家女儿留成老姑娘呢。
若说丞相府和他们祁家没有勾结,我是万万不信的。
之前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不过这次回江南探亲,祖父将母亲的信物给了我。
凭着这信物,我联系到了母亲当年的旧部。
有了人手自然就好办了。
我命人紧盯着祁越和丞相府,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向我汇报。
做完这些我寻思着要去皇帝那里找个理由把母亲旧部抬到明面上来。
母亲的旧部就是她自己养的一支私兵,母亲死后就被遣散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私底下动作。
如今他们跟着我来了京城,总不能还继续这样藏在暗处。
见我思索得入神,慕白尘问道:“枝枝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伸手绕上他一缕长发,道:“只是在苦恼不知道如何安排母亲的旧部。”
慕白尘笑了笑,绕到我身前,说:“听闻南阳郡主英勇无双,十五岁时便带兵剿灭了京城周遭的山匪。”
我闻言大笑一声,起身捏了捏他的脸:“阿尘还真是我的贤内助。”
没过多久,京城附近突然多了一伙占山为王的山匪。
这消息传到皇帝面前时自然是闹得人心惶惶,可是若说这伙山匪,倒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占了个山头,既不烧杀,也不抢掠。
皇帝本来就是个怂包蛋,既然这山匪没做什么坏事,他也就放这不管了。
祁越几次请旨要带兵剿匪,都被皇帝驳回来了。
不知何时,京城中又流传出一则传言,说是因为山匪畏惧京中的南阳郡主,这才一直安分守己。
毕竟我十五岁带兵剿匪的威名在外,一时间倒还真的有不少百姓信了。
而这时我本人正在府中听手下汇报消息。
汪却一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现在为了方便办事,伪装成我府外商铺的管事。
这人的本事不小,而且身上有一股狠劲。短短一个月就把丞相府和祁家的底细都摸了个一干二净。
我看着纸上的消息,他们的胃口还挺大,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正当我把手中的信纸一一烧掉的时候,江映雪的贴身侍女突然急急跑过来,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
“求求郡主救救我主子吧,主子今日生产,祁将军他不肯请医生过来,这是想要活活熬死我们主子呀。”
我眉头微皱,祁越这厮,竟然这么早就下手了。
于是我对汪却一吩咐道:“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宫中请太医,就说是本郡主身体不适,回来之后直接去西院。”
汪却一得了我的吩咐一刻不敢耽搁去请太医。我带着侍女和侍卫直接闯进了西院。
刚一进去就听到了江映雪的惨叫声。
西院的侍女跪了一地,而祁越就坐在院子里。
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祁越显然没想到我会管他的事,看到我还颇有些诧异。
我二话没说直接趁他不备卸了他一条胳膊,祁越惨叫一声,随后我的侍卫便将他制住,我不顾门口几个婆子的阻拦直接冲进了江映雪的产房。
江映雪见我来了,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郡主……”
“别说话,保留体力。“我在她嘴里塞了一块参片。
“郡主……保孩子……孩子姓江……给我江家沉冤昭雪……”
江映雪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这句话,整个人似是要被汗水浸透了。
我攥住她的一只手说:“太医马上就来了,我说会保你,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现在攥着我的手用力。”
“啊!”
伴随着江映雪一声凄厉的惨叫,我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小白花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我觉得我的整个胳膊都快要被她捏断了。
汪却一的效率很快,太医几乎是被他扛进府里的。
好在江映雪的这一胎保的还不错,太医来了之后很快便顺利地产出了一个女婴。
江映雪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虚弱地看着孩子被我抱在怀里。
“郡主,救命之恩,江映雪无以为报,这个孩子,以后就为郡主所用……”
我轻笑一声:“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好,让我白白替你养孩子。”
而在江映雪说话之时,站在我身后的汪却一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躺在床上的江映雪。
“雪儿……”
听到有人唤她,江映雪这才看到一直站在我身后的汪却一,泪水瞬间糊满了她的眼眶:“阿兄……”
汪却一,汪却一,可不就是个江字。
我抱着孩子去了外间,里面留给她们兄妹二人叙旧。
慕白尘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外面,当时他还正在午睡,我就没叫人吵他。
我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经漆黑了。
慕白尘看不下去我抱着孩子笨拙的模样,过来把孩子接到自己怀里。
我看着他娴熟地哄孩子技术,不由得咂嘴:“看你这么熟练,你不会背着我在外面有孩子了吧。”
慕白尘的耳朵瞬间红了一半,小声反驳道:“绝对没有。”
10
没过多久,汪却一便从里间出来了。
看上去像是刚哭过了一场。
慕白尘抱着孩子出去了,我看着跪在我面前的汪却一。
“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汪却一原名江映暄,是江家的长子。
而江家,是效忠于我母亲的势力。
也难怪,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江家上下满门抄斩。
直接断了我母亲的一臂。
也许我母亲并非对立储一事一无所知。因为江家被流放的地方正是我母亲后来驻守的地方。
看来,当初帮助江映雪换身份的人也该是我母亲。
果然,汪却一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
“当年江家被流放的路上,是长公主殿下一路护送,但是新皇谨慎,派了不少人过来暗杀。我父母怕长公主暴露,便求公主保下我们兄妹二人,公主送走我们兄妹之后,父母以及族人便……”
“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小妹……”
说到这汪却一已经泣不成声。
随后他又郑重地给我磕了几个头:“小妹刚刚已经和我说过她的经历了,先前之事还望郡主海涵,我已和小妹立誓日后誓死效忠郡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叹了口气,吩咐汪却一这几日就留在府里照顾好江映雪。
慕白尘将孩子交给了奶娘,候在了门外。见我出来了,忙将捧在手里的大氅披在我身上。
我同他道:“你先回去,待会的场面可能有点血腥。”
慕白尘摇摇头:“我说过,赴汤蹈火,我都要同你一起。”
我攥了攥他的冰冷的手:“怎么不自己多穿一点。”
慕白尘随我一起来到了关着祁越的柴房。
他被我的手下制住,绑起来扔进了柴房。见我进来了,祁越潜伏在黑暗中阴冷地盯着我
“你是什么时候把我府中的人换了一拨的。”
我挑了挑眉:“被你发现了。”
“也没多久,就是我探亲回来的时候。”
慕白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支蜡烛,默默点燃,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和祁越对峙。
“是我小瞧了你。”祁越冷笑一声,随即便闭上眼睛不愿再说话。
“好吧。”我轻声道,“看来祁将军也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说实话我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就动手的,但是今天知道了我母亲的往事,被覆灭的江家。
我手中的刀不能再慢慢磨了。
“当年江家被灭门一案,祁家和丞相好像都出了不少力吧。”
“让我猜猜看好了,为什么你偏偏选中了和柳盈盈外貌相似的江映雪,为什么要在她生产之时多加阻碍。”
“江映雪的身份柳盈盈已经告诉你了,但是想必你在边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吧。”
“丞相的胃口大,但是你祁越的胃口好像也不小。”
我慢悠悠地说完,祁越却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他目眦欲裂,盯着我的目光可以称得上恶毒。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一早就被我的人喂了软骨散,挣扎了半天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我对着屋外的手下吩咐道:“传消息出去,就说雪姑娘为祁将军诞下长子,他现在要休了我这个郡主,立雪姑娘为正妻。”
说完我便带着慕白尘走了。
回到房间之后,慕白尘想要帮我解下大氅,我摆摆手表示不必了。
我坐在镜前,将梳子递给他:“替我梳妆吧,待天亮了又要进宫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天刚刚亮时,宫里就派了人来请我进宫。
皇帝刚下朝,此时正在书房里处理政务,门口的太监看到我通报了一声,便让我进去了。
我行礼:“舅舅,一早叫南阳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强撑着一夜没睡,就是为了此时眼下这两个脂粉都盖不住的黑眼圈。
皇帝叹了口气,递给我一个奏折。
我打开一看,是丞相参祁越的折子。
丞相的动作果然够快,这折子不会是连夜写的吧。
不过我也并不意外就是了。丞相和祁家本就是联盟,但是两家互相都有自己的算盘。皇位只有一个,但是两个人都想要。
既然当初能为了利益结盟,自然也能为了利益翻脸。
祁越当初带江映雪回来本就是为了威慑丞相,敲打完丞相,那江映雪自然就没用了。
毕竟江家的遗孤,对于他们来说都算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不过我昨日刻意让人强调江映雪诞下的是长子,可能很快就要变成嫡长子的长子。
这在丞相眼里自然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担心祁越先一步动作,这才一大清早火急火燎的过来参他一笔。
毕竟祁家和丞相,单靠他们任何一家都篡不了这个位。
而不论最终谁坐上这个皇位,都要和对方靠姻亲血缘关系制衡。
所以柳盈盈到最后只能嫁给祁越,而祁越的嫡长子,也只能是柳盈盈的孩子。
“南阳,舅舅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放心,朕这就派人去敲打他,这个孩子以后会记在你的名下。”
我笑了笑:“舅舅,南阳不愿意替人养孩子,南阳要和祁越和离。”
皇帝安慰我的话一下子就被我噎了回去。
“这……”
皇帝自然不愿意看到我和祁越和离,毕竟这样以后就没借口牵制祁越了。
我当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和祁越和离,这么说只是为了给他添堵罢了。
但是毕竟我是一个郡主,祁越这么做就是在打皇帝的脸,在我的旁敲侧击之下,皇帝命祁越在家里反省一个月。
到最后我带着皇帝赏赐的几车珍宝回了府。
刚回府上,祁家本家的人便派人来问要立江映雪为正妻之事。
自我俩成亲之后,便从祁家本家分了出去另立了新府。
祁家自然是希望能和丞相继续联盟,他们也希望祁越的嫡长子是柳盈盈诞下的。
毕竟祁越这么做相当于单方面和丞相翻了脸。
不过现在祁越被我关着,府里的人也在昨天被全部换成了我的人。
我没让祁家的人进来,只是让手下去通报,说祁越现在忙着陪夫人和孩子,他意已决。
祁家人得了这个消息灰溜溜地走了。
于是隔天我便听说,有人参了丞相的岳家一笔,说是贪污赈灾款。
虽然是丞相的岳丈,但是若是深究下去,丞相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呢。
果然,这两派的人本来就各怀鬼胎,如今我只是稍微推波助澜了一下,便开始狗咬狗了。
互参的奏折像流水一样送到皇帝面前,我知道他最近正在为此事忧心。
他们互参的罪行都是一些可以无关痛痒伤及不到根本的东西,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祁家和丞相更是两棵大树。
皇帝一时半会还动不了他们,但是也不能坐视不管。
他看得头疼,索性就全都推给了大理寺去查办。
大理寺卿是皇帝提拔的寒门学子,本来是想培养成自己的势力所用的。
但是很可惜,皇帝的这个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新任的大理寺卿,是我父亲的学生。
我一直以为我要走的是一条不死不休的血路,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我的父母做的事远比我想的要多,他们似乎早就预见到自己的结局,所以早早地在为我的今天铺路。
大理寺卿秉公办事,很快就把事情处理得利落又干净,顺便抽丝剥茧给皇帝的案头放了一个重磅炸弹。
丞相府意图谋反。
要知道别的可以忍,但是谋反是绝对触犯到了他的逆鳞,他对这个皇位可以说是执念深重。
不然当初也不会把我的母亲逼到绝路。
因此丞相谋反一案几乎都没有怎么宣判,很快就定了罪,丞相一府满门抄斩。
丞相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但是临死前还是攀咬了一口祁家。
皇帝震怒,连带着祁家也一并处罚了。
消息传到将军府的时候,我正逗弄着江映雪的女儿玩。
小家伙不哭也不闹,就知道眨着一双大眼睛冲着我笑。
按理说,祁越也是祁家人,但是毕竟还有我这层关系在,更何况朝中能用的武将也实在没几个,所以皇帝特别赦免了祁越,只是发配他去边疆驻守,连带着我也要一起。
这狗皇帝还真是赶尽杀绝啊。
不过祁越现在已经被我废了,去边疆驻守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主帅得换一个了。
边疆苦寒,但对我来说是个历练的好机会。
更何况驱除蛮夷一直是我母亲未完成的遗愿。
只是有件事让我犯了难,慕白尘身子弱,边疆那种地方未必能受的住。
可是他却执意随我前往。
我同他道:“我此去边疆,京城缺一个人帮我打点,别人我都信不过,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慕白尘一脸纠结,不过最后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临行那天,京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站在雪中送我,我们的马车走出去很远,他还站在原地,白色的衣袍仿佛要与这天地间茫然一片的白色融为一体。
11
两年后。
我到边关整整两年,边疆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
皇帝有意为难我和祁越,克扣了给边关将士们的补给,但是这一年我仍打了许多场胜仗。
不过关于战场上的消息我一点没让传回去,估计那皇帝到现在都在认为我和祁越在边关吃苦呢。
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把边疆的蛮夷赶回了他们的草原老家,对面想要进贡求和,我同对面的首领道,东西留给我,不必大费周章地运到京城去了,我保证十年内不再同你们出兵。
匈奴给的东西甚是丰厚,够我的将士们吃饱穿暖好一阵了。
既然边疆的隐患暂时消了,我就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班师回京,边疆的冬天总有大风雪,我得在下雪之前回去。
就这么想着,手下将我的信送了过来。
是慕白尘给我写的信。自我走后,他每隔十几天就会给我来一封信,我有时会回,有时战事吃紧就来不及回。
但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即便我在战场上,信也能准时妥帖地送到我手里。
信里大多数都是问我的近况,叮嘱我边关辛苦要保重身体云云,偶尔也会夹杂一两句他自己的近况。
我也是在信上得知,我走后第二年的春闱,他一举成名,成了当朝最年轻的新科状元,短短两年时间已经做到户部尚书。
我虽惊叹他升迁之快,但是却并没有多意外。毕竟以他的才能,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在信中讲他打马游街时的盛况,讲皇帝赐给他的宅邸,讲共事官员的糗事,讲西街新开的糕点铺,又讲皇帝为了诞下子嗣沉迷修仙,最近来的信上讲,说亲的媒婆已经踏破了他三条门槛,他嫌麻烦,索性就把门槛拆掉了。
刚好我最近打了胜仗,准备回京了,便命人拿来纸笔,给他写回信。
“我军大获全胜,不日归京,勿念。”
写完回信,我便命军队准备一下,过几天就要启程归京了。
这一年里,随着我的威名在边疆远扬,军队的规模大了不少。
我将我的亲兵分为两半,一半留在边疆镇守,一半随我回京。
待到京城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终于又回到了阔别两年的京城。
由于我是私自回京,皇帝并不知情,但我并没有瞒着他,在城外安置好军队,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城门。
慕白尘一早便候在城门口等我。
同样是一场大雪,慕白尘的样子和两年前并无差别。
他的肩膀上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雪,我伸手替他拂去,不知他在这雪地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多久。
他攥着我布满老茧的手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同我立在一起。
我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脸庞更瘦削了些,眉眼也比之前更成熟了,还是同样的清俊好看。
我的脸被边疆的风沙吹了两年都没有在意过,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开始担心自己的皮肤会不会变得粗糙了,难看了。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头所想,慕白尘的手又轻轻触上我的脸庞。
“枝枝越来越好看了。”
我冲他笑了笑,于是拉着他回了府。
早前他来的信上便说了,之前的将军府被皇帝赐给他做宅邸了。我之前的院子还留着,和原来一样。
不过我还未踏进院子,便被皇帝派来的人请进了宫。
慕白尘想同我一起进宫,但是被宫人拦下了,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手放在袖子里摩挲着。
进宫之后我被带到皇帝的寝殿。
皇帝自我走后没过多久,身子便垮了,可是膝下又没有皇子,于是愈发走火入魔,甚至沉迷于求仙问道。
我踏进皇帝的寝殿,烟雾缭绕,一股难闻的焦味充斥着整个大殿。
“南阳,过来,让舅舅看看。”
他冲着站在殿外的我招招手,床榻前伏着一位妃子,正在一勺一勺往他口中喂药。
我抬脚往里走了几步,看到了皇帝的真容。
若不是这地方只能皇帝待,不然我还真的有点认不出躺在塌上的这位形容枯槁的老人会是皇帝。
皇帝才不惑之年,却已经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到这来,到舅舅身侧来。”他无力地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就这两下,似乎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身侧的嫔妃立刻识趣地退到一边,低眉顺眼地站着。
这个妃子看着也不过刚及笄的年纪,盈盈的生命力还未来得及绽放便要被闷死在这死气沉沉的宫里。年轻的面庞更衬得我那半死不活的皇帝舅舅时日无多。
“祁将军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我笑了笑:“祁越已经被我废了,现在军中上下都只听我一个人的,也只认我一个主帅。”
皇帝急促地咳了两声,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你像你母亲……不,你现在比你母亲还要厉害些……”
我不置可否,对着那小妃子摆了摆手,小妃子识趣地退了下去。
我凑到皇帝床前,轻声说:“你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诞下过子嗣吗?”
“因为我的母亲,早就在你成亲前给你下了断子绝孙的药。”
皇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胸口起伏地更加厉害。
“不……不可能……”
“随你信不信,但是不管怎么样,舅舅,我现在都是我们沈家皇室唯一的血脉了。”
“你当时害死我的母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呢。”
“不……朕没有……想过要害皇姐……她若是安分守己些……”
“够了!“我打断他,“明明是你自己无能,反而怪罪起我母亲的优秀来。”
说完,我从袖中拿出那被我祖父藏了十几年的先皇圣旨。
“舅舅,你可还眼熟这个?”
皇帝试图从我手中抢下,圣旨,但是却被我轻松躲过。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沙哑难听的笑来。
随后我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回头看去,是慕白尘,他被皇帝的侍卫押着进来。
“我的好外甥,南阳,你看舅舅把谁给你请来了。”
“我站起身来:“你想如何。”
慕白尘发丝乱了一些,但是衣服还是纤尘不染,他冲我摇摇头,示意我没事。
“梦华道长说了,只要只要你的一点你心头血,朕就能重塑肉身。”
他的眸中迸发出一抹疯狂,死死拽住我的衣角:“南阳,只要你的一点心头血,舅舅便放你们走。”
我嗤笑了一声,拔出腰间长剑,一剑要刺向皇帝的心口。
皇帝冲我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杀了他!”
下一瞬,皇帝的死士便将我团团围住。
“枝枝!”慕白尘话音未落,一柄匕首便抵住了他的脖子。
死士的数量不多不少,若是我一个人还能勉强对付,但是若是我还要顾及着去救慕白尘,便应付不过来了。
我冷笑一声,提剑便迎了上去。
死士被我砍倒一个,便会有新的来补上,我渐渐有点体力不支,不知道能否赶上援军。
慕白尘见我的样子,眸中带了些决绝,他抓住那侍卫的手腕,脖子便要撞向匕首。
“慕白尘!”
我惊呼一声,手中的剑便扔了出去。
侍卫的手被我砍掉,连带着慕白尘肩侧的头发也被剑气齐齐斩断,青丝落了一地。
“郡主!臣等救驾来迟!”
援军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我长出一口气,可算是赶上了。
我的援军很快处理光皇帝最后的那点死士。慕白尘站在原地未动,我捡起他面前的长剑,给他拢了拢头发。
我拉着他走到皇帝面前,皇帝自知自己命数已经,临死前还不忘挣扎一下:“慕爱卿……以你的才能,不该……”
慕白尘摇了摇头:“白尘发过誓,为了枝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一剑刺向皇帝心口,皇帝死不瞑目。
皇帝死了,无人继位,国不能一日无君,皇室的血脉仅剩了我一人。
第二天大臣上朝的时候见到我坐在龙椅上全都吃了一惊。
我擦拭着昨夜沾了血的长剑,睨着殿下的众人一言不发。
这时我的祖父从殿后颤颤巍巍走出来,他比我还早回京城一段日子。
我祖父三朝元老,做过两位皇帝的帝师,老来得子还做了驸马,就是我爹。
试问京中谁人不知。
果然我祖父一出来,所有人便都噤了声。
他拿出先皇真正的遗诏,本来继位之人就该是我的母亲,如今我继位更是合情合理。
如此一来我继位一事便少了很多阻碍,只是还有一些顽固的旧派以死相逼。
死就死呗,我又不在乎,空缺的位置正好由我自己之前培养的人顶上。
血溅了几次大殿被我当场任命新官之后,大家就都老实了。该辞官辞官,该任职任职。
12
只是在我的后宫空悬这一事上还迟迟没有解决。
在我登基之后,京中多了不少一见钟情,英雄救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佳话。
一时间京中竟然找不出一个适龄待娶的男子,这一点让我真的很心痛。
慕白尘一进来便看到我唉声叹气的模样。
我故意逗他:“身为一个皇帝,后宫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太憋屈了。”
慕白尘将奏折放在我的案前,低眉顺眼道:“白尘不求名分,始终都会陪着陛下的。”
我牙痒痒,京中最大的红娘馆不就是你小子开的,最近这段时间数钱都数不过来了吧。
不过想到遣散先皇后宫时,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怎么安置属实是让我废了一番功夫,这么一想,后宫精简其实也挺好的。
我把慕白尘拉到身侧坐下,头枕在他腿上:“你说,朕明天下旨立你当朕的皇后怎么样。”
我明显感觉到慕白尘身子一僵,但面上依旧不显:“全听枝枝的。”
但是泛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
我翻身起来,拿出一张空白的纸,落笔第一句便犯了难,这种圣旨我还是第一次写。
慕白尘的手覆在了我的手上。
带着我一笔一画写下: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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