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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就感觉室内吹来一股怪风, 只见门不知何时已开, 一个身材魁梧、虬髯虎须,模样长得凶神恶煞的大汉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官袍, 款式却不是当朝的。
众人一看,几乎毫不怀疑这就是朱尔旦说的陆判。
那陆判真是好生威严吓人,在座这群书生平日高谈阔论时说得倒是轻巧,好像一个个真的毫无畏惧, 然而真见到鬼神的时候, 尽管强作镇定, 依旧难掩心中惶恐不安, 面色更是惨白。若说桌上有谁是毕竟特别的,大概只剩徐航和朱尔旦两个还神色如常。
徐航是看惯了百鬼绘卷里的鬼怪,和里头的部分鬼怪相比较下,竟觉得陆判长得还挺正常,朱尔旦则作为主人家,连忙起身去拱手相迎。
“小生临时邀了朋友一同来吃酒,没提前告知, 望陆判勿要见怪。”
陆判爽朗笑道:“多几个人更加热闹, 气氛岂不更好, 我哪会怪罪。”
说着陆判看向屋里, 目光从在座的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 到了徐航身上时微微顿住。
朱尔旦向其介绍道:“这是我之前路上结识的徐师傅。”
陆判沉吟片刻,发现自己竟一时半会儿看不出徐航的深浅,但气势道行难以欺人,只能猜测莫不是天上哪位仙家下凡历劫,又或是快位列仙班者,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他一介判官可得罪。
想到着,陆判便有些暗恼起来,朱尔旦请其他人一同喝酒他倒无所谓,但怎么把有道行的人也请上了?
陆判忍不住对朱尔旦责备道:“你怎不告知我有贵人在呢?害我如今两手空空前来。”
朱尔旦一时也十分茫然与惶恐。
徐航赶紧摆摆手笑道:“无妨。”
也多亏徐航平时惯了摆出张波澜不惊的脸,所以此时丝毫没暴露出他自己其实也很茫然懵逼,完全不知道陆判为何这么说,不过可以确定自己在对方看来很牛逼就对了。
而徐航的这番表态,在旁人看来就更加有高人的气度了。
朱尔旦见陆判对徐航态度也如此恭敬,心里不禁对徐航重新评定起来,尽管没见过徐航的本事,但已觉得他不一般,不是寻常江湖术士可比。
在座的其余人看到这段插曲,心里变化多少与朱尔旦相似。
徐航注意到这些人的态度变化,内心波澜不惊,只想表示: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吊啊!
虽然第一反应是系统做了什么,但想到他那些式神有时谈起所谓的往事那煞有其事的样子,徐航都有点自我怀疑了:难道我真的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有过什么波澜壮阔的经历吗?
不管如何,在天亮各自回家后,因为陆判来时那番话,当晚一同喝酒的那几个书生俨然认定了徐航是位隐世高人。
在座的书生有些还在书院念书,附近书院里的读书人虽不过百,但也有个四五十,于是当这些书生回到书院,与同窗间分享奇闻趣事时,见到判官这么难得的事,自然少不了分享出来,而徐航又顺着此事被带出,于是在一段时间后,徐航尽管还什么也没做,竟是变得小有名气。
不过这就是后事了,且回到现下。
徐航第二天回去荒宅时天已经蒙蒙亮。
昨夜陆判并未待得太久,大约子时便离去,但初次见到鬼神显灵的书生们却格外兴奋,一下子就聊到深夜。徐航回来后不得不补个觉,然后直到中午才醒来。
院里的式神们见徐航天亮才回来,都体恤的在白天活动时收敛了动静,因此徐航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已经精神爽朗。
询问了一番式神们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里没出什么事后,徐航吃过午饭,想起之前打算召唤书翁一事,就回到卧室去打开绘卷准备召唤。
过程十分顺利,书翁随他召唤来到现世。
“真让人怀念啊,当日黑夜山一别竟是五百年后再相见。”
果然如童女、莹草说的那样,相比起其他式神,书翁与他的关系似乎更为要好,这点单从书翁出来后随意并不拘谨的态度便能看出。
不过此时更加令徐航在意的是,对方口中的五百年。
自己五百年前与对方相识?徐航确定自己是个现代人,那或许是前世的事。
徐航沉吟片刻,既然他与书翁相熟,那他还是如实托出为好:“抱歉,其实我并不太记得过去的事。”
书翁却是没怪他,反而很快接道:“哦哦哦,你是和晴明一样失忆了对吧?”
徐航:……
就当是失忆吧,但对方的口吻……怎么给人像在说是“又是这种套路”的感觉。
徐航摸了摸鼻子:“是的。”
书翁道:“我早就约摸猜到,我与你是好友,之前你叫了其他妖怪出去却迟迟没喊我出来叙旧,我就觉得奇怪了。”
“抱歉。”
听他这么说,徐航内心有些愧疚。
书翁摆摆手:“没什么,要是觉得对不起的话,有空给我说说你旅行上有什么特别经历就好。”
书翁洒脱的样子,让徐航对他印象大好,忍不住微笑起来:“好!”
“你叫我出来应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吧。”
重新与“失忆”的旧友再次缔结上友谊后,书翁向徐航问道。
徐航经他一提醒,想起正事,赶紧将想教其他妖怪学汉语一事告知书翁,末了才纠结问道:“书翁你懂汉语吗?”
书翁听完整个前因后果后,面露苦笑:“你说汉家的语言啊,若是字面书写我倒还掌握不少,但要想开口说的话我也不会了。你要是怕她们被法师当孤魂野鬼收了,还不如给她们身上挂个牌子,写明是你麾下的鬼怪好了。”
徐航听他这么提议,觉得好像确实这样更加方便省事。
书翁又补充道:“你要是想让她们掌握汉语方便日后替你行事的话,我也可以学了后再教回给她们。说起来,你怎么不去找那位呢?”
“谁?”徐航疑惑道。
“就是皇宫里那个大妖怪啊,涂山一族源于□□,后来搬迁至日本。”
徐航反应过来,书翁说的应该是玉藻前。他回想了下玉藻前的介绍:“据闻他性情似乎捉摸不透,好像不大好相处。”
书翁错愕了几秒,语气微妙的认同道:“确实,一些大妖怪是比较喜欢摆架子。”
徐航本想与书翁再仔细商讨一番,但今天似乎不是个谈事情的好时间。
只听见外头一阵响动,山兔就突然骑着魔蛙闯了进来:“航大人,有个男人在外面拍门要找你!”
徐航微微皱眉,站起身来歉意地看向书翁。
书翁笑道:“你去忙吧,我也想参观下这个宅院,看看平安京外的地方建筑是怎样的。”
于是徐航就出到外面正厅,只见姑获鸟先帮忙将人招待着了。
大白天出现在人前,姑获鸟自是做了番伪装变作人形。不过式神们到底是还没有机会出去过见识下这里的风土人情,所以服饰打扮上还是按照平安京时期的衣着。
上门来找徐航的人不是谁,正是昨天路上被徐航警告过的乡绅。
乡绅尽管还保持着得体姿态,但可以看出他如今是强作镇定。
听到脚步声,见是徐航从内室里出来,乡绅立马站起来,对徐航行大礼道:“还请师傅救我!”
徐航被他给吓了一跳,皱了皱眉,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他扶住,道:“有事慢讲,莫急。”
一旁姑获鸟为徐航倒上杯清茶。
大概是见徐航姿态如此淡定仿佛胸有成竹,乡绅终于有了点安全感,重新坐下来后慢慢平静下心情,开始将今早家仆告知他的事一五一十说出。
原来,昨天乡绅回去后,始终对徐航的话有些在意,于是便叮嘱守夜的下人留意下老妪住的院子。
因此那下人半夜巡逻时,特意走多几步路巡到老妪的厢房附近,不料还真被他见着老妪的房间竟半夜还亮着灯,想到主子的叮嘱,下人心里打了个突。
为了一探究竟,下人小心翼翼过去,用手指在窗上戳了个洞。
结果只见房里还哪有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只有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坐在床上,那恶鬼手上拿着针线边絮叨边缝补着什么,下人仔细一看,原来床上摊着的竟是块人皮!
下人当即吓得几乎屁滚尿流,又唯恐发出动静惊扰到恶鬼,自己当场就丧命,只好回到房间在惊恐难眠中度过一夜,天一亮他就立马向主子汇报此事。
乡绅听了也是惊惧不已,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心,却是将恶鬼引进家里,想起昨日徐航的灵感,心知那真是位有本事的高人,就立马差遣人到村里四处打听徐航的住处。
点燃的禾秆离画纸越来越近,火苗很快就触碰到画纸烧出一个坑洞,把画在那处的马尾巴给烧去一块。
眼见着徐航是动真格,马怪终于是怕了。如果再不出来,整张画被烧了,它也会随着这幅画一起毁灭。
马怪吓得赶紧从画里出来,并向徐航跪下恳求高抬贵手。
徐航将火熄灭,接着开始审问道:“你出自名家之手,得机缘开了灵智成为精怪,不好生修行,为何还屡屡闯入他人家中作乱。”
马怪这下已经不敢再有所隐瞒,立马将缘由一一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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