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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默掌心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语气微沉动了动唇, 打断了他们:“陛下的意思是, 诏告群臣, 对于后位的人选, 您已心有所属么?”
顾容谨垂眸看她,温声道:“并非是皇后, 她还未答应朕。”
严默眸色有些变化, 眼睑低垂着, 目光刚好落到地板上二人的倒影上。
嘴唇默了默,最终也不能说出什么来。
苏瑾清道:“我先走了。”
顾容谨颔首:“好, ”顿了一下,才道:“我让迟毓送你出宫去。”
迟毓是新任的禁军统领, 本是麒麟军中的人。一直跟在顾容谨的身边,顾容谨很信任他。
苏瑾清知道他的用意, 也点了点头, 捏着腰牌的手指紧了紧。
顾容谨压低声音, 看着她,忽然间, 复又说道:“——记得你今日答应过我的话。”
苏瑾清唇角轻弯了弯:“如今整个金陵城都在您的监视之下,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顾容谨只是说:“我不过是不想再逼你。”
苏瑾清听到这话, 也只是顿了一下,没有在说什么, 便随着那禁军统领离开了。
待到那道单薄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宫墙下, 过了许久, 严默才终于回过神来,轻声道:“既然她是您的意中人,微臣僭越,想问一句,为何您不留她在宫中。就这样送出去,又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顾容谨背过了身去,神情极为淡然:“即使她在宫中,朕也不会放下心的。”
到了如今才觉得,还不若让苏瑾清按照自己想的来。
至少这样,她就不会忽然就消失不见。
“朕今日只是想让你明白。”顾容谨淡淡的对他道:“关于后.庭,朕的心中已有人选,至于百官那儿,就不必再就此事上书了。”
严默道:“是。”
“朕今日交代你的事情,你也早日去办了吧。”他的声音清淡,其中还透着一种凉薄。
严默没有再说话了。
圣意指的是什什么,他也再清楚不过了。或许,若是今年不给呈上一个丞相夫人出来,丞相府的日在就太好过。
与此同时,锦衣卫,北镇抚司。
一道黑色的人影攒动,最终没入镇抚司的南门中。卫梓神情仍旧淡淡的,没有什么大的波动。夜晚的风很凉,吹拂过他身上的飞鱼袍。
“大人。”黑面站定后,嗓音很低沉。
卫梓俞正在一册看案卷,闻言,也只是顿了一下:“怎么了?”
他低声道:“陛下那边来了消息。说有事吩咐。”
卫梓俞捏着刀鞘的指尖有些发紧,但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锦衣卫和新帝的关系不好,虽新帝没有当这么满朝文武在明面上为难,不过这些年锦衣卫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早已没有了从前凌驾于朝臣之上的气势。
新帝暗中操控着天子暗卫,如今就算是他想革除锦衣卫的势力,说起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何事?”卫梓俞放下案卷,淡淡的道。
“圣上近日受到一份密奏,说的是,镇武候大人牵涉到一起贪墨案中,需要您前去调查。”
“镇武候大人何时出了事?”侯爷现如今的处境,他难道还不知么。卫梓俞笑了一下,修长有力的手指却捏得有些紧:“——说起来,这也不过是新帝的手段罢了。”
当初,镇武候与他同为保皇党,做了多少对顾容谨不利的事情。新帝登基以后,顾念自己的名声,没有对他们这些旧臣下手。只是削了一些权,就此作罢。
然而谁都清楚,这样的安宁终归不会一辈子,到了今日,顾容谨果然开始引他们自相残杀。
这一件案子,如若不是镇武候根基尽除,便是他的锦衣卫渎职,应当按照国律处置。
只是事到如今,锦衣卫的的作用已大不如前,威势也小了许多。
顾容谨为什么会选择今日动他,卫梓俞没有想明白。
“而且……”那属下忽的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卫梓俞看了他一眼,“到底怎么了?”
那人的头低得很深:“——卑职担心皇上会为于您,所以方才向大殿那边的奴才打探过消息,才知道了一事。”
卫梓俞轻轻挑了一下眉。
“今日皇上宣了丞相入宫,为的并非是政事,而是陛下的后.庭家事。陛下如今,或许已有立后纳妃的打算。”
一时间,卫梓俞的指尖变得有些僵硬,心底也慢慢沉了下去。
新帝继位一年多,并未曾听说过临幸过谁,后宫的事情也是一直没有动静。大抵是因为还记得苏瑾清的缘故。
可惜现在……
他的神色有转瞬的怔愣,继而,蓦然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后宫空虚一年,群臣上谏都不管。我还当他能有多长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属下是他的左右心腹,跟随侍奉多年,自然知道卫梓俞所说的人是谁,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陛下,此乃皇城。这等事情,还是勿要多言为好。”
卫梓俞声音发冷:“淡出若不是他用了手腕,苏瑾清又怎么会落到那样的结果?如今他坐稳了皇位,便要翻开新页,重纳后宫,还将我们这些知晓内情的旧臣斩草除根。这天底下的好事,当真只叫他一人占尽了么!”
属下知晓指挥使大人这是气急了,连忙俯身跪下,疾言劝道:“——大人慎言!”
此时外头有太监的声音,应当就是顾容谨身边前来宣旨的太监。
卫梓俞也不再说什么了。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这便是他的命运。只是无论如何,顾容谨都算不得胜者。
因为她已经死了。
他抿了抿唇,对着那宣旨的太监,沉声道:“圣上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太监是跟在顾容谨身边的人,目光扫过来,知晓他如今在皇帝心里头的地位,冷淡的语调中自然就带了些恶意。
“还有一事,陛下也是提点过的。如今镇武候仗着自己身为旧皇老臣,趁机作乱,卫大人可要警醒着点,切不要与他同流合污,勿了陛下的信任。”
卫梓俞阖上眼,任由夜风吹拂到自己的面孔上。
说起来,这件案子的结果如何,天子不是已经定了么,还说这些弯绕的做什么。
卫梓俞的脸色有些冰白:“请转告陛下,他说的话,臣明白了。”
北镇抚司靠近皇城的正门承天门,卫梓俞站在亭台上,远远的,忽然看见落了钥的宫门缓缓打开。
一顶马车从里头驶出来,旁边跟着的,则是陛下的新宠迟大人。
能让禁军统领亲自护送的人,因为内心生疑,他也就多看了一眼。
“她是谁?”卫梓俞不经意问了句。
说起来,连这个太监也不清楚这位少公子究竟是谁。只知道方才侍奉的时候,陛下待他那般温存的态度,而且……还让进军统领迟大人亲自护送出宫。
想来,便是陛下心尖上的人物。
不由的,他的嗓音便提高了几分:“大抵不出几日,便会入主后宫的人物,大人以为呢?”
卫梓俞没有回答,但眼底的讥讽笑意更重。
这样凉薄的人,原本什么都不应得到。可惜为什么,到头来什么都是他的呢。
这里头坐着的,指不定便是那位肖像苏瑾清的南安县主。皇帝的做法,当真叫人心冷。
自那日后,苏瑾清每日都会由这位迟毓大人接进宫里头去。顾容谨做主,苏瑾清也从陈琅的宅邸里搬了出来,在京都另置一房产。
苏瑾清没有说缘由,陈琅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温和的微微笑着,让她日后保重。
说起来,其实对苏瑾清而言,顾容谨如今待她已经很好了,凡事都会遵从她的意愿。凡是她半点不愿意的,他便绝不会强迫。
只不过,她还是觉得宫中众人看她的眼神日益不同。尤其是那位年轻的禁军统领,几乎已经将她想成了董贤之流。
顾容谨批阅奏折的时候,她也不会主动过去看。顾容谨吩咐人准备了宫中专门的药浴,浴池里的药材都是御用的,治疗她体内的顽疾。
苏瑾清就在隔间的暖阁内,待上几个时辰,暖意融融的,谁也不说话,倒生出几分温馨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太监的声音,说锦衣卫指挥使卫梓俞来了。大抵是来回禀关于镇武候的贪墨一案的。
顾容谨放下笔的声音很沉,淡淡的道了句让他进来。
卫梓俞行了礼,看见那边精致的隔扇上氤氲着热气,越是雾气迷蒙,气氛越显得清冷婉约,挠的人心里痒痒。他便知暖阁后藏着人。
想起那日夜里撞见的马车,他大抵便明白了。没想到,今日会这般巧。不过入宫一次,竟就撞上了顾容谨与他的新宠缠绵的时候。
心底溢满讥讽,不过他的神情一丝变化都无。起身后,卫梓俞径直淡声道:“皇上不是想要镇武候爷贪墨的证据么?臣今日带过来了。特来给您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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