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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你们来了?”Helen亲热地迎上去,“李总,路上累吗?”
“不累。怎么样?你们全都弄好了吧?”
“都弄好了,您看还行吧?”
谢经理赶紧过来,Helen替双方做介绍。谢经理掏出一盒烟来给李乐永敬烟。李乐永轻轻摆手:“不会,不会。”
谢经理哈着腰跟在李乐永后面,陪着他把展位看了一遍。Helen跟在一边,面有得意之色。Vivian踩着一双高跟鞋,轻盈地跟着。我看看自己脚上的运动鞋,觉得她倒是很有Serena的风范。
转了一圈,李乐永很满意。对Helen说:“辛苦你了。”
“哎呀,没事儿,这都我们应该做的。就这个照明效果您看还好吧,特意加了灯,我刚买来的。”她边说边看了一眼在旁边的我。
我轻轻笑了笑,无所谓了,只要展会能够办得成功,别的都无所谓了。
“好,不错。”李乐永又四处看了看,“辛苦你们了。今天晚上大家聚餐,万先生、Redford他们都来。”
Helen受了表扬,脸上很兴奋。小雀斑底下的肤色透露出红色来。
我说:“那咱们赶紧出去吧,一会儿会场就要封闭清扫了。”
趁着大家往外走的功夫,谢经理凑到李乐永的身边:“李总,我们一直跟市场部的人打交道,跟销售部的人也不太熟。您要是对我们的布展效果还满意的话,以后希望有这方面的事情,您还得多多照顾我们。”
“好说好说。”李乐永临出门前跟他握了一下手。
回到房间的时候,Helen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那么说你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
“就是灯光的事,本来是你说要加灯的。”
“没事儿。只要会展成功,我都没关系的。”
“那就好,我还怕你多心呢。”Helen脸上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正说着,房门被敲响了。打开门,两个人跳进来,正是今天下午刚到的芭比和Vivian。
Vivian早就不再是在李乐永身边那副持重的模样,笑嘻嘻的样子像是最单纯天真的小女孩。
“呀,你们来了。”Helen跟她们俩打招呼,“你们住哪个房间?”
“你们隔壁的隔壁。”Vivian说。
芭比抓住我的手:“西溪,你答应我的事情,你忘啦?”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的脸上。
我问:“什么事?”
“就是跟我住在一个房间的事啊。”
看见Vivian留神听我们说话,芭比连忙解释:“啊,我晚上睡得比较晚,起夜又比较多。Vivian,我怕打扰你休息。”
Vivian和Helen对望一眼,说:“哦,没事儿,那你就和Anne一起住吧。”
芭比听了急忙抓住我:“Anne,是你搬到我那里还是我搬进来呀?正好,我的行李都还没打开呢。”
我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累了一天,好乏啊,我都懒得动了。”
我明白了,说:“行,那我搬到你那儿吧。”
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拖着箱子和芭比走进了她的房间。Vivian的行李也没打开,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拖着行李离开了。
当房门关上时,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芭比了。她立刻放松下来,跪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高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啊,深圳,我来了。”
由于公司的大佬们不愿意出去,晚上的聚会就定在酒店四层的星丽中餐厅。
菜都上来了,几位领导的话还没讲完。先是Redford讲话,然后是万先生站起来又说了一番。当万先生坐下时,我以为终于可以尝尝眼前冒着热气的原盅炖汤时,李乐永又站了起来。
为了照顾Redford,所有人的讲话都用的是英语。万先生的英语发音很花俏,元音饱满,卷舌音一点都不马虎,比美国人还美国。李乐永的发音朴实一些,但是语速很快。我猜他是不是提前拟了稿子,行云流水的一大篇话。
记得以前,他晚上有时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跟美国那边开视频会议。他也是这样时而凝神听着,时而叽里呱啦地说一大通。那时的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完全不关心。
而现在的我坐在桌边,像其他同事一样,正襟危坐听着他这个领导的讲话。面对眼前热气腾腾的菜肴不敢动一筷子。
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
他们三个人的重点都是说明天的展会很重要,一定要拿出精气神来。我们的每一个行为都代表着公司。最后,李乐永又用中文说,展会的注意事项一个星期前在北京就已经说过了,现在着重强调一遍是希望大家能够用心遵守。
冗长的讲话终于结束了。面前的汤盅摸起来温温的,我喝了一口皱皱眉头。凉掉的汤真难喝。
我冲服务员一招手,立刻有人过来微微弯腰,说:“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我指了指汤:“有点凉了,拿下去热一热。”
“好的。”一双手把我面前的汤端了下去。
我回过头来正碰上身边陆海空的诧异眼神。我冲他微笑一下:“你的汤也需要热一热吗?”他慌忙低下了头,不再看我。我看看周围的人:“你们的汤凉了吗?让她们给热一下吧?”立刻有好几只手举了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地,“请帮我热一热”、“谢谢”。
我起身特意关照服务员把万先生和Redford的汤也拿去热一下。经过李乐永身边时,他看看我,然后平静地端起汤盅喝一口。我热情的笑容微微有点凝滞,看来他不介意汤冷掉了。
第二天早上我不是被手机闹铃吵醒的,而是被浴室哗啦哗啦的水声吵醒了。
当我睡眼惺忪地走进浴室时,水声已经停止了。赵芭比从淋浴间走出来,浴袍裹住她的身体,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嗨,早啊。”她笑眯眯地对着镜子里的我说,一甩头发,几滴水珠甩到我的脸上。
我抹抹脸说:“你昨晚不是已经洗过澡了吗?”
“你这个懒猫睡得真沉,现在才起。我五点就起来了,去健身房跑了步,又做了几组器械运动。浑身是汗啊。”
“啊?”我很惊讶。没想到,芭比这么早就开始活动了。
“你每天早上都健身啊?”我问。想起芭比住的那个阴暗的地下室。如果住在那样的地方,连窗户都没有。是得早上起来到洒满阳光,绿荫垂地的小路上去跑一跑,晒一晒。
“平时我才懒得动呢。而且我起得晚,经常赶到公司差点迟到。”
“那你今天怎么变勤快了?”我也笑嘻嘻地问她。
“你这个脑子哟,永远比人慢半拍。公司大佬们早上全在健身房流汗呢,我能不去吗?我还特地新买了耐克的慢跑鞋和运动胸衣。”她用梳子刷着头发,水珠甩得到处都是。我赶紧刷了牙,洗了把脸就逃出去了。
等到吹风机响起,我才敢拿着化妆包重新回到卫生间。赵芭比一边打理着头发一边说:“就你老土。人家Vivian也是一大早就泡在健身房里。而且做得有模有样的。住酒店是个好机会,要抓住机会和大佬们好好套套近乎。”
我突然想起李乐永和她在那个小区健身房里的一幕,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手上加快了涂抹的速度。
早晨,自助餐厅里挤满了人。好几个人拿着盘子排队等着煎蛋厨师做煎蛋。Redford在我前面。我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说说今天天气很热之类的话。
排到了他,煎蛋师傅问:“要双面煎还是单面煎?”
Redford听不懂,连比带划,双方就是沟通不了。我赶紧走上前去对Redford说:“single side or double sides?”
Redford摊摊手做如释重负状:“single side。”然后我转头对煎蛋师傅说:“单面煎。”
Redford一边等着他的蛋一边对我嘟囔抱怨说:“我觉得这家酒店应该培训一下员工。这里看起来应该常有外国人入住,员工怎么能不懂基本的英语呢?顺便说一下,Anne你的英语进步很大。记得上次酒会时,我问你什么时候来这家公司的。结果你只是说‘yes’、‘yes’。”
我的脑袋轰了一下,原来自己曾经犯过这么可笑的错误。脸红了一下又恢复正常了,我现在比较能控制自己的尴尬了。
我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努力地练习英语。谢谢您的夸奖。”
端了一盘子吃的,正好看到陆海空那一桌还有空位,我连忙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桌上的几个人正聊得起劲。赵芭比问我:“哎,你刚才跟Redford说什么呢?”
我正要张嘴回答,我身边的陆海空“腾”地一下站起身:“我吃好了,我先走了。”说完,他快步走了。
我愣了一下才回答说:“哦,没什么。煎蛋厨师听不懂英语,我稍微帮忙翻译了一下。”
说完了话,我看着陆海空远去的背影发愣。他还是这样。但是心里的失落只有一刹那,想起刚才自己的表现,我对自己很满意。
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现在正是开始向上攀爬的时候。我看着Vivian端着自己刚做的华夫饼大大方方地坐在李乐永他们那一桌,跟万先生、Redford他们谈笑自如。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我面带微笑地吃完了一份蒸排骨和一份虾饺。
芭比就没有这么气定神闲了。她看到Vivian坐到了李乐永的那一桌之后,气得用餐巾擦擦嘴然后揉成一团扔到一边。一声不吭地端起盘子也走向了李乐永那一桌。还没走近,我就看见了她脸上已经绽放出笑容,声音也特别地甜蜜,拉开了椅子坐在了李乐永和Redford的中间。用英语向Redford问道:“Did you get used to Chinese breakfast?”
这个芭比,我摇摇头。
开幕式现场并没有我想象得那样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听李乐永说,其实很多厂商对开幕式并不感冒。开幕式也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反倒是媒体对开幕式的兴趣比参展厂商大多了。而领导们的兴趣主要在于讲话和拍照,以及关照发什么样的新闻稿。
深圳市的领导讲完话以后,主持人又在话筒前宣布:“有一些国际大厂商也来到了这次展会参展,极大地提高了展会的国际知名度。下面我们有请厂商代表一起剪彩。请卡贝尔松物理公司中国代表处首席代表路易斯·佩雷拉先生,海威中国的总经理汪可凡先生,洛克中国的首席代表万敬宇先生,朗讯中国的总经理严利民先生……”
我注意到旁边李乐永的脸色一变,眼睛警觉地盯着台上。
台上站着的几个人有我熟悉的如高高挺立的白杨树一般的万先生,在北方机场演示会见过一面的汪总,仍然是那副瘦小枯干的样子。还有一位金发碧眼的应该就是那位路易斯先生。在他们中间站着一位个子不高,年纪也似乎比万先生小很多的人,身穿着深蓝色西服。这个男人脸上带着非常和煦的微笑。
那眼角的闪动,那唇边的微笑都似曾相识。这不应该啊,我不可能认识这些人。我笑着摇一摇头。一转头却撞上李乐永苍白的脸和故作镇定的目光。我吓了一跳。一向如岩石一般镇静的他被什么吓成了这个样子?
李乐永用下巴对我往旁边指了指,然后他轻轻从人群中走开。走了两步又回过身见我还愣着,连忙冲我招了招手。我不知为什么心跳得厉害。左右看了看,也轻巧地从人群中走开,跟着他到了一个僻静之处。
“怎么了?”我问。
李乐永左右看看,才小声说:“你认出来了吗?那个人。”
“什么?谁?”我完全糊涂了。
看到我的反应李乐永皱皱眉头:“严利民,我原来公司的运营总监。那次你到公司找我,是他带你进来的……”
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他,竟然是他!刹那之间,我的脸也白了。
本来以为我和李乐永可以永远埋葬我们过去的感情和一切关系,用上级和下属的关系在公司里各自安分地生活下去。可是一个曾经站在奇特的角度见证过我们关系的人突然蹦了出来。一段我们自己都快忘了的历史有可能曝光于众人之前。
如果那样,会是怎样一场大爆炸?我恐怕要立刻走人,咬着牙坚持下来得到的一切顷刻之间化为乌有。一直被人虎视眈眈盯着的李乐永恐怕也得以极不光彩的理由辞职。这将会是他职业生涯的一次大地震。
我该怎么办?我慌张地看着李乐永,他现在脸色反倒平静下来了。
“别慌,别慌。”李乐永自己也深吸了一口气镇静下来,“我估计他不会呆太久了。总经理们一般呆半天到一天就够了。只有销售总监才会从第一天呆到最后一天。”
他的眼睛里射出可怕的光,极力隐忍着什么,但是脸上的平静掩盖不了细小肌肉的抽动。
“总经理”这个词像根刺,既刺到了我,更刺到了他。我感到害怕,不仅仅是害怕这个严利民,更害怕眼前竭力维持表面平静,而内里就开锅了一样的李乐永,但最令我害怕的是我曾经做过的事。
是我毁掉了他的事业,是我让严利民变成站在台上剪彩的高高在上的“严总经理”,是我让李乐永变成了站在台下听领导讲话的“销售总监”。
我突然冲动地上去抓住了他的手,那双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触过的手。“干脆我说我生病了,躲到酒店房间里去,好不好?”
然而,李乐永还来不及回答,一个声音却插了进来:“李总,你们在这儿啊。开幕式结束了,我们得赶紧去展位了。”
是Vivian,我的手迅速缩了回来,一转头正碰到她像X射线一样的目光。她顿了一下,尽力保持脸上的笑容不变。
李乐永的脸色也在瞬间恢复如常。“好的。万先生他们呢?”
“他们叫我来找你。得赶紧走了。”
“好。”
李乐永和她一起迈步往展区走去。我在后面喊道:“李总,要不我回去休息一下吧?”
听到这话,最先做出反应的却不是李乐永,而是Vivian。她回过身,轻柔而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嗯,我有点不舒服。”我说。
“不舒服你就回房间去休息一下吧,下午看情况再来。”李乐永说。
“李总,”Vivian撒娇地说:“您怎么这样啊?”她跑回我身边,轻轻地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语说:“没发烧啊。脸色看起来也很好啊。”然后回过身对李乐永用撒娇的口吻说:“李总,您想累死我啊。您动不动就给别人放假。今天应该是最忙的时候,我又要收名片、登记还要分发资料。您别老是照顾她,也照顾照顾我好不好啊?”
她的声音又娇柔又悦耳就像一串小铃铛似地在你耳边轻轻地响着。但是我们都能听出里面的锋芒。
而且她说的也是实情,我和Vivian各有各的分工。我不能在开幕第一天的上午就撂挑子。
“哦,我们走吧。我没事儿的。”我说。
李乐永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你真的行吗?”
“可以的。”我肯定地回答他,心里明白他能听懂我的另外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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