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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忙碌的周一。一上班,李乐永把我们召集到小会议室里开了个会,总结了一下展会期间的表现,嘱咐我们要及时跟进展会里得到的客户信息。
散会之后,我开始整理报销单据,贴单据,算总数。旁边Vivian问Gee:“哎,展会最后一天来的那个老外是哪个公司的?他跟你们谈了些什么?他也要买咱们的东西吗?”
我竖起耳朵听Gee怎么回答。只听Gee漫不经心地说:“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根本没介绍自己是哪个公司的。只是进来打听一下咱们的产品。我还奇怪呢,可是李总居然也不问问清楚他的情况就跟他聊了起来。没一会儿那个老外就走了。”
这时候,我已经算好了报销的总额,拿着单子去找李乐永签字。
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忙着敲击电脑,皱着眉头看着屏幕,一脸烦难的样子。见我进来,问:“什么事?”
我扬了扬手里的单据:“我来找您签字报销。”
“哦。”他伸出手,“拿过来。”
我把单子递上去。他大略看了一下,“数字都算对了吗?”
“我算了三遍,没错。”
他点点头,签了字,把一叠纸递给我之后又把注意力转向了屏幕。
我看着他专注的样子,不禁发愣。他的领带与那天见谢静雯时带的一样。想起那晚他拉住我的手,手心那样湿滑,都是他的眼泪。他的眼泪只为那个谢静雯而流。我咬了咬嘴唇出去了。
推开财务室的门,里面正一片热闹。没有人在办公,大家都拿着东西在吃。众人围绕之中,有个清脆的声音热情地招呼着:“郑姐,再来一块儿鸡仔饼?”
居然是Vivian在分发点心,看见我她不由地一愣。
“哦,你怎么来了?”她捧着一盒东西问。
“我来报销啊。”我正说着,后面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边跑一边嚷:“有好吃的?有好吃的不能忘了我呀。”
我回头一看是财务新来的小沈,圆圆的脸上一双圆圆的眼睛放着光。
Vivian连忙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这里有鸡仔饼和老婆饼。你都尝尝。”
“老婆饼我吃过,鸡仔饼都没听说过。”小裴活泼地拈起一块烤得焦黄的酥饼放进嘴里。
原来是这样。Vivian在分发她从深圳带来的零食。除了零食,我还注意到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放着个紫色的小盒子,上面用暗红色的丝带扎着,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谢谢你啊!”郑姐对Vivian说,态度明显亲昵而又热情。她把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笑着拍了拍手,接过我的单子,把我招手叫到出纳室去。
郑姐一边“啪啪”地盖章、归档,并且在电脑上记录着什么,一边说:“你们这回展会可花了不少钱啊。你们销售部要是在展会上拉不来一个能赚50万的单子,咱们可就亏了啊。”
“50万?”我啧啧舌头,“只是四天的展会就得花这么多钱?”
“那可不。光是订展位和布展就花了四十万,再加上你们的机票、食宿、打车报销也十来万。展会期间买的电视就4000块。我都不知道,深圳那边的物价比北京高这么多。这样的电视在北京才两千多。唉,反正出去一趟就花钱如流水。”
她这么说我倒愣了。我清楚地记得布展的那个下午,当工人把电视送来时,Helen快速地把电视上黄底红字的写着“2500”贴纸撕下去。
出了财务室的门,我看见Vivian也捧着盒子笑着从里面走出来。刚把财务的门带上,她又走进了人力资源部门的办公区。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Vivian、Gee一起走进电梯到地下去吃饭。几个行政部新来的小女孩也挤了进来。大家显然对Vivian比对我和Gee更熟悉,亲热地跟Vivian说起话来。虽然说话,但并不专心,时不时瞟我一眼。
我和Gee倒被晾在一边,插嘴也不是,听着也不是。只好我们两个人互相没话找话说了起来。
到了地下餐厅,Vivian更是受欢迎,好几个其他部门平时不大与我们来往的人都转过头来跟Vivian打招呼。
而对于在Vivian旁边的我,大家看了一眼就迅速把脸转开。我有点不自在了。发生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我看了看Gee,他还是一如往常那样专心研究玻璃柜后面的菜肴,琢磨着自己要哪几样菜。
有一个女孩把Vivian强拉进长长的队伍里,排在她的前面。面对这一切,Vivian始终抱着温柔的微笑。
“啪”一盒酸奶放在我的面前,接着旁边的椅子被拖开了。我知道这是赵芭比又来了。
“切。”随着愤恨不平的一声,赵芭比坐在我的面前。
“你怎么了?”我问她。
“就数她最能讨好卖乖。”赵芭比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谁啊?”
“还能有谁?去了一趟深圳回来,展会没见她帮多少忙,倒带了一大堆的零食小礼物,送这个送那个的。她的受欢迎程度现在可谁也比不上。”赵芭比愤恨地说。
我默默地吃着饭,心里有点鄙夷、有点羡慕又有点后悔。说真的,我怎么就没这个脑子也带点东西多跟同事走动走动呢。
“哎,你知道吗?从上到下,她没有一个人漏过的。”她的嘴凑近我的耳朵压低声音:“我听说她给万先生带的是云雾茶,给秦总的是桂圆干。”
“你可真行。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我问芭比。
芭比得意了:“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接着,她的声调转为烦躁:“连小周她都送了东西。她送给小周一条好日子。”
“是什么?”
“烟,深圳的一种烟。我不喜欢小周抽烟。前一段他好不容易少抽了一点。”
我看着芭比愤懑的脸,嘟起的艳红嘴唇,想起她消失的那个晚上。当她穿着的抹胸小印花裙,按响李乐永房间的门铃时,她可曾有一丝一毫想到过小周殷殷期盼的脸。
我冷笑了一声:“你现在还在乎小周啊?”
芭比的脸色一凛,接着头垂了下去,手无意识地拨弄着吸管:“在乎,多少还是有点在乎吧。”
今天华贸天阶有夏日清凉特卖,吃了饭,赵芭比就约着Helen她们去逛街了。我受不了外面烈日炎炎,准备回到清凉的办公室打个盹儿。随着一堆人挤进上行的电梯,电梯门要关上却听见有人大喊“等等”。我急忙把住电梯门,小周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尽管电梯里已经人很满了,小周还是挤进来。周围的人低声抱怨着向旁边站。小周进来站到我身边,冲我微微一笑不动了。
电梯过了15层,人都基本下得差不多了。小周看看周围没人突然回头跟我说:“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能不能麻烦你一会儿跟我去一下楼梯间。”
他热烘烘的脸上汗珠滚落着,眼睛里是热切的光。我看着他点点头。
从电梯里出来,看看周围没有人,他迅速拉开了通往楼梯间厚重的门,让我先进去,然后他才自己进来。我刚要说话,他却冲我摆摆手,示意别说话。接着,他“蹬蹬蹬”地跑到楼上楼下看了一圈,才气喘吁吁地回来说:“没人。”
见我不解的样子,他解释说:“主要是秦冠他们总爱在这里抽烟。所以我才查看一下。”
楼道里没有空调,我热得细细密密的汗都沁了出来,闷热的空气如同一大团棉花堵在鼻孔、嘴巴。我按下心里的不耐烦对小周说:“什么事啊?这么神秘,还得到这儿说?”
小周苦笑一声:“还能有什么事?展会之前,我请你帮忙看着点儿芭比。可是自打从深圳回来以后,她就对我特别冷淡。我想问问,展会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她有没有晚上出去过不回来?你跟她住一个房间,你一定知道。”
猛然被他这么一问,我还真有点语塞。实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又咽下去了,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还是经过加工的话。
“芭比啊,没发生什么事啊。每天晚上我们基本都在一起。有时候她也出去,但好像都是到Helen她们的房间去了。”
对于我的回答,小周面无表情地听着,说不上相信还是不相信。
我想起刚才芭比对小周抽烟的担忧,不由地安慰他:“你别担心,芭比什么事也没有。而且我觉得她心里挺在意你的。你们以后一定能在一起。”
小周点点头,脸上终于轻松一点。
“就这事儿吧。没事儿我出去了。”
我刚要走,小周却拉住我:“我有件事得提醒你。你要小心一点。公司里有谣言说,你跟李总的关系不正常。说是在深圳的时候,你晚上上李总房间去了。”
我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只觉得头上烟花乱冒,耳边嗡嗡作响。过了一会儿,我才勉强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小周担忧地看着我的脸色说:“我不知道这个谣言是从哪儿起来的。但是现在公司里都传开了。”
小周看看我的样子,小心地劝我:“你也别着急了。如果是谣言的话,会慢慢消失的。但是你得注意一点。”
我从楼梯间走出来时,经过前台时正迎上芭比愤怒的目光。她看见我从楼梯间出来立刻语调尖酸地开了口:“哟,我说到处都找不着你呢。说,你那天晚上去哪儿了?”
接着,她的话停住了,因为她看见了我身后闪出的小周。她的眼睛圆睁,嘴唇哆嗦:“你们在一起……”
我和小周苦笑着对望一眼,她真是误会到哪边天去了。我把安抚芭比的任务推给小周,说:“你去跟她解释解释吧。”小周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我径直上楼去了。
公司里的谣言果然像病毒一样传播开了。凡是“中毒”的人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无论在哪里遇到我,都会深深看我一眼又迅速把目光挪开。
无论在茶水间也好,还是在卫生间也好,我遇到的都是这种待遇。人们不大与我说话,目光飘过我的身上,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下午,人事部门通知:后天上午10点在大会议室进行第一次考核。考核内容是专业知识考试。所有报名竞聘销售经理的员工请按时参加。
这一则消息出来,抱怨纷纷,甚至盖过了我和李乐永谣言的“风头”。有人抱怨为什么后天考试现在才通知,都没有多一些的时间来准备。
我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个行政部的女孩向Amanda抱怨:“你们通知也太晚了。后天考试现在才通知,我们怎么复习啊,你是不是想逼疯我们啊?”
Amanda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这是人家销售部的意思啊,就是要猝不及防,这样才能考验考验你们平时的积累怎么样。如果都做好准备了,那还考什么。什么时候考,怎么考,都是人家销售部说了算,我们只能执行。”那女孩嘟了嘟嘴不再说什么。
女孩和Amanda都出去了,我等的咖啡也好了,端着冒白气的咖啡我正要出去却看见芭比拿着水杯进来。
“嗨,芭比。”我故作轻松地跟芭比打招呼。
她一看见我,面无表情的脸突然之间狰狞起来。
“你可真行啊。”芭比咬牙切齿地说,“不知不觉就把我们都瞒过去了,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上李总的房间去了?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你既然都这样了,还勾搭小周干什么?”
我笑了笑:“去李总房间的人恐怕不是我吧?是谁穿着抹胸小裙子去26层的?再说,小周什么时候成你的了?你不是不愿意搭理他吗?”
芭比的气焰一下子熄灭了,呆立在那里。
我笑笑继续说:“其实,小周找我只是为了打听你在深圳的事,他说你回来以后对他很冷淡。问我在深圳期间,你晚上是不是都和我在一起。”
芭比怔住了。她拉住我紧张地说:“那你怎么说的?”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我没说什么呀。我说你晚上有时候出去只是找Helen她们聊天。”
听了我的回答,芭比轻吁了一口气,却瞬间又激动起来:“那你和李总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我洗了澡出来你就消失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和陆海空在一起啊。你知道的。”我故意笑笑掩饰住自己的心虚。芭比审问似地看着我的脸。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接受这种盘问。
“你真没骗我?信不信我去问陆海空?”芭比的脸逼近了。
我突然感到厌烦和可笑:“太可笑了。为什么要传这些八卦的事情,就不能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吗?我和李总没可能的。咱们公司谁都有可能跟他发生点什么,就是我不可能。”
“为什么?”芭比问。
“没为什么。我们就是不可能。”我扔下一句走了出去。
令人厌恶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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