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孩来自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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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被卫士带出酒店后，坐上了一辆越野车。三分钟后，卫士载着他来到了金笋大厦前面。
    一下车，大叔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场景：大厦前面的巨型广场上全是人。许多市民都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打瞌睡；还有不少市民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剩下一些站着的人，也都是目光涣散，一副没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样子。
    “他们这是在搞什么啊？”大叔喃喃自语道。
    卫士推了他一下，催促道：“快走！”
    大叔跟在卫士后面，一边抬头仰望金笋大厦。
    顶上有许多工人，他们用绳缆吊住身体，正在往大厦表面贴新的玻璃。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金笋大厦表面的玻璃幕墙已经接近完工了，只剩下底下的十来层还没有安装。
    工人们彻夜奋战，早已精疲力竭。尽管施工管理人员不断地用新偶像来激励他们，许多人还是有点吃不消。不少人直接在绳子上打起了瞌睡，剩下一些还在活动的，也都显得绵软无礼、行动迟缓。
    大叔快走到大门前面的时候，上面的一个工人在安装一块一米多长的大玻璃的时候，手一软，那块玻璃就掉了下去。
    那个工人看着垂直下落的玻璃，耷拉着眼皮子，软绵绵地自语道：“啊，掉下去了。”
    大叔距离前面的卫士只有三米多远，正走着，突然看见一道金色光落在卫士身上。紧接着，卫士的头就炸开了，像一个西瓜一样，“砰”的一声炸裂了。
    一些红色和白色的粘稠的东西四处飞溅，有不少溅到了大叔的脸上和衣服上。
    大叔立马站住，惊恐地瞪着前面的卫士。
    卫士还保持着走路的姿势，只是他的头部已经炸开了。那块巨大的玻璃像一把刀，直接切进了他的身体里，几乎快把他劈成两半了。
    卫士站了几秒钟后，身体倒向了一边。那块钢化的玻璃砸在地上，没有碎，但是发出了厚重的响声。
    站在前面大门边的几个卫士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大叫起来：“出人命啦！”然后跑向那具尸体。
    大叔惊恐万分地盯着那具尸体，嘴巴和眼睛都张到了最大。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简直快要窒息了。他大口喘着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卫士跑过来，看了一会儿尸体，然后冲那些在上面施工的人喊道：“这是谁干的？！”
    上面的那些工人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继续昏昏欲睡地干着活。
    大叔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用手摸了一下发烫的脸，然后看见手上沾了一些红白相间的东西。
    “呕！”他忍不住大吐起来。
    “喂！不能吐在地上！”卫士们急忙制止他，可是已经晚了。
    已经有卫士去叫清洁工了，剩下的几个人问他：“你是什么人？”
    大叔又干呕了一会儿，喘息着说：“我是跟他过来拿包的。”
    “包，什么包？”
    “一个黑色皮包，是我的。”
    卫士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对讲机，将此事报告给了保卫处。在沟通了几分钟之后，卫士终于确认了这件事，于是对大叔说：“好，你跟我来。”
    大叔巴不得赶快离开现场，于是就跟着卫士进了大楼。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个清洁工赶到了。他们把那具尸体装进了一个很大的黑色塑料袋里，然后开始处理地上的血污。从他们那熟练的动作和镇定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到惊讶。
    ······
    广场周围的电子显示屏上突然出现了画面，一个年轻的女记者拿着一个话筒，十分兴奋地说：“全体市民，全体市民，这里是笋城电视台！”
    巨大的广播声一下子引起了广场上的市民们的注意。他们纷纷从昏睡中醒来，揉着眼睛，看着屏幕。
    只见女记者用手指着身后的几辆救护车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对我们的新偶像——黄萌先生的调教过程进行全程直播！”
    “啊！”市民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他们全都站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屏幕。
    “现在，黄萌先生已经坐上了救护车，他将被送往笋城市医院，开始接受各项检查！”
    画面中，只见两个男护士架着不断挣扎、大吼大叫的黄萌上了救护车。
    “哇！”市民们欢呼道，“太棒了！”
    “这是我们笋城市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时刻！”女记者说，“请所有市民马上关注我们的直播，不要走开，我们将一起见证笋城最完美的偶像诞生的全过程！”
    “啊！”市民们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笋城在全城的欢呼声中又开始颤抖起来。
    ······
    刚刚拿到皮包的大叔听见了广播，也从保卫室的电视上看到了这一幕。
    镜头中，载有黄萌的救护车在保卫处战车的开道下，正呼啸着向医院驶去。
    “啊，他们把他送到医院去了！”大叔惊讶地说。
    “这位先生，”一个卫士对大叔说，“您已经拿到你的包了，按照之前的约定，请您马上离开笋城。”
    大叔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电视。
    卫士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他说：“走吧，我会送你出城。”
    大叔心想：“如果我就这么走了，黄萌怎么办？”
    按照他平时的性格，不论别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管的。黄萌也不例外，他大可以抛弃黄萌，一个人安全地离开笋城。
    可他偏偏又是一个一诺千金、言出必行的人，答应别人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得去做。
    “可是我答应过他，要把他送回对面的。”大叔皱着眉头想。
    卫士已经开始推他了，说：“快走吧！”
    “啊，有了！”大叔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然后对卫士说：“我的衣服被你们的人弄脏了，你们总不能让我就这么一身脏兮兮的离开这里吧？”
    卫士看着大叔身上和脸上的血，说：“这不归我们管。”
    “可这是你们的过错，”大叔说，“你们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我得找个地方洗个澡，还得把这身衣服洗干净才行。”
    卫士说：“对不起先生，我们不能答应你的这个要求。”
    “什么？”大叔质问道，“这难道就是你们笋城人的待客之道吗？”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转动脑筋，他说，“因为你们的事故，我的衣服脏成了这样，你看，全是血！”他顿了顿，又想到了接下来的话，“如果我离开笋城，别人问我的衣服怎么回事，我就跟他们说：‘哎，别提了，都是笋城人弄的，关键他们还认为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不但没有给我把衣服弄干净，还把我赶出来了！你看，这就是笋城人，他们就是这么对待别人的！’”
    大叔看着已经开始目瞪口呆的卫士说：“你觉得，如果我这样跟外面的人谈论你们笋城，你们会感到高兴吗？也许笋城的形象和名声会因此一落千丈。”大叔又想到了一个威胁卫士的说法，他说，“笋城的名声一旦受损，如果大家都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你的时候，你觉得你要负多大的责任？”
    卫士的脸上开始流汗了。他慌张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咳了两下，用十分客气的语气对大叔说：“这位先生，我为刚才的无礼向您道歉。您说得很对，您提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竟然没有想到，真是该死！”卫士十分感激地看着大叔，接着说，“我马上就带您去清洗，请跟我来！”
    大叔没有料到自己的话竟然会起作用，他放松地喘了一口气，然后跟着卫士走了。
    他听见过道里传来广播的声音：“各位听众，黄萌先生已经到达医院了。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他正前往体检中心。在那里，笋城市最好的医生们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将对黄萌先生进行一次彻底的体检！”
    大叔一边走一边嘀咕道：“不行，我得想办法尽快脱身，去医院！”
    ······
    被关押在重刑犯监狱里的戴马也从监狱的广播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对此，他感到很激动，他觉得越狱的时机已经到了。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他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但他利用他那绝佳的骗术，已经成功地欺骗了被关押在整条过道里的二十几个重刑犯，把他们都笼络到了自己身边。
    他现在俨然成了一个越狱团伙的头目了。
    他的手下大部分都来自其他城市，因为触犯了笋城的法律，他们被关押在这里。他们是各种各样的人，有的是大力士，有的是开锁高手，有的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有的是具有强烈破坏欲的破坏分子······
    更值得一提的是，前城市管理委员会的会长竹子好以及后来被抓起来的那几个委员也关押在同一条过道里面。
    一开始，他们还极力劝阻那些重刑犯不要被戴马欺骗。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被戴马洗脑了。
    戴马只用了简单的几招就成功地获得了他们的信任和支持。
    戴马的欺骗过程大概是这样：他首先为欺骗了笋城人的行为感到羞愧和忏悔，他认为自己能有今天全是罪有应得。然后，他通过铁门上的小窗户对着外面进行了一番深刻而感人的忏悔。许多重刑犯甚至被他感动得留下了宝贵的眼泪。
    忏悔过后，他开始与竹子好进行谈判。他首先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本来就不想当笋城人的偶像，可是被逼无奈，市民们都选他作为偶像和市长，他是骑虎难下。他也坚决反对市民们现在新找的偶像黄萌，还故意把黄萌说成是一个比他更具有欺骗性的人。
    竹子好等人听了以后感到更愤怒了，开始生气地吼叫起来。
    戴马接着又替竹子好等人表明了立场：他知道他们一直致力于推翻笋城市的偶像崇拜体制，他们是在进行一项伟大的改革。笋城人的偶像崇拜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甚至是丧心病狂的地步，如果再不进行改革的话，笋城距离彻底毁灭已经没有多远了。
    他的观点得到了竹子好的强烈赞同，竹子好说：“对！你说的太对了，我们正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们大家现在的处境都很糟糕！”戴马一边诡异地笑着一边对着外面叫道，“我们都关在监狱里面。我们的目的虽然不一样，但如果大家都出不去的话，还谈什么目的呢？所以，我们现在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你们说对吗？”
    “同一条战线？”
    “对，我们都想从这里面出去，然后去做各自的事情。”戴马做了一个鬼脸，继续说，“只要我们大家都出去了，你们，可以继续进行伟大的改革事业；而我，将会马上离开笋城。事实上，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只是一直被市民们困在了这个地方而已。”
    竹子好听了这番话后，开始动心了，谨慎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我像是在撒谎吗？”戴马义正言辞地说，“昨天晚上的飞艇事件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我的目的就是要离开笋城，你们竟然还用导弹来打我！你以为我很喜欢待在这个城市吗？”
    竹子好恍然明白了，激动地说：“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错怪你了，实在是对不起！”
    “没关系！”戴马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然后又收敛笑容，说，“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团结起来，想办法一起离开这座监狱！”
    “对！你说的太对了！”竹子好兴奋地喊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戴马开始发起了越狱的动员：“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就是越狱，大家说对不对！”
    他的提议得到了其他重刑犯的强烈支持，他们都开始一边有节奏地拍打铁门，一边大声呼喊：“越狱！越狱！越狱！”
    “大家都小声一点！”戴马嘘了一声，接着说，“别把守卫吵醒了！”
    竹子好说：“戴马先生，哦，不，戴马，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应该怎么越狱？”
    戴马接着就把越狱的具体细节告诉了大家。大家都非常同意，还一致推选戴马作为越狱的头目。
    竹子好突然对戴马改变了看法，他觉得戴马简直就是个天才。虽然他强烈反对崇拜任何人，但作为一个体内流淌着祖先遗传下来的偶像崇拜血液的笋城人来说，他在这个时候还是无法控制住对戴马的由衷的崇拜。
    “戴马先生，您真是太了不起了！”竹子好忍不住夸赞道，“您怎么会想出这么天才的越狱计划？我开始有点崇拜你了，真的，发自心底的崇拜！”
    戴马听完以后，用手捂住嘴巴，偷偷地无声大笑起来。
    竹子好由于心态的转变，彻底地信任了戴马。他还把他们的一个秘密工程告诉了戴马，声称这个秘密工程可以彻底摧毁笋城人的偶像崇拜梦想，让笋城人都清醒过来。
    戴马得知了这个秘密工程之后，又有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他坐在床上，一脸冷笑，自言自语道：“哼，笋城人，你们欺负了我这么久，在我离开之前，我要好好报答你们一番！”
    时间回到现在，当戴马从广播里听到黄萌已经进了体检室，开始进行第一项检查——验血的时候，他冲外面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所有重刑犯全都来到了门边，等候戴马的命令。
    “伙计们！”戴马说，“属于我们的伟大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来吧，发挥你们各自的潜能，不要有任何保留。现在，能撞门的就撞门，能开锁的就开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