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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了半晌,冯谦依旧觉得这个问题很为难,他不禁多看了萧赞几眼,希望通过这样看出对方的底线,但可惜的是,他什么都没能看得出来。他叹了口气,如是说道:“萧公子,凡事都是要讲究个规矩的。我不当家,不做主,您就是找我也没什么用啊!而且,就算我答应了你,最后也还是要陆准点头才行的,这您不是不知道!”
“我说了我不想跟他谈!”萧赞再一次重复,那决绝的态度,让冯谦实在是难以理解,不仅在心里嘀咕‘这是多大仇啊?’,但紧接着萧赞说出来的话,却拿住了他,“我今天来,是带着诚心诚意来谈和的。找你,也是为了控制住情绪,保证咱们之间的谈和顺利。但如果你因此而觉得我好欺负,那你可就错了!我知道,地下工事的事情,你们很在意,应该也想了对策,免得我狗急跳墙。但你们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陵内那些人的死活吗?如果你们不让我好好活着,那咱们就一拍两散!我过不好,你们的人也别想能过好了!”
的确,地下工事并非是陆准最担心的,大不了毁掉。虽然有些可惜,动作也比较大,但就算因此而犹豫,也犹豫不了多久。孰轻孰重,这并不难分辨。
但孝陵以内的那些精兵,一大部分都是陆准手下的老班底。更何况,现在孝陵卫局势不稳,一旦陆准割舍了那些精兵,难保下面不会反弹。毕竟,这件事情如果说责任,他们确实有责任,但还不至于去陪萧赞送死的地步。更何况,陆准护短的名声在外,这么做岂不就是打脸了吗?也难免会让很多人觉得兔死狐悲。
※※※
萧赞舍近求远,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实质上的内容却很少,这无疑引起了陆准的强烈不满。尤其是在听邵开河提到,萧赞竟然想要离间他和冯谦之间的关系的时候,更是怒不可遏,当即就是拍案而起。
“这个王八蛋!怎么跟他老子一个德行!挑拨离间……他还会干点儿别的吗?”
相比陆准的恼怒,冯谦对此倒是看得很淡。
“你急什么?”他笑着说道,“萧赞能主动来找咱们,就说明他心里也是慌的。而且,就我看来,他的要求并不算高,只是不太好达成罢了。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想的话,满足了他的条件,既省去了来源于他的麻烦,也可以达成我们的目的。反正你本来也不太想跟他翻脸的,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是,我是不想和他翻脸来着。”陆准坐下来,依旧气呼呼地说道,“可我现在反悔了,我就是要弄死他!”
冯谦听罢,立马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随即冲邵开河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邵开河看了陆准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意见,便退了出去,随手将屋门关紧,室内立时只剩下了陆准和冯谦两人。
屋中没有了旁人,冯谦便不需要给陆准面子了,直截了当的翻了翻白眼斥道:“你胡说什么?疯了还是傻了?那话就算能想,你能就这么说出来嘛?怎么一遇到这种事情,你那脑子就像灌了水似的!”
陆准仰起头,不服气的声辩,“我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啊!”
“哟,我的爷,你还想说什么?”冯谦站起身来,由上向下俯视陆准。陆准别过目光,避开对方的视线。冯谦见状,维持着逼视的姿势,数落道,“邵开河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他对左千户所有多亲近,用我告诉你吗?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从你身边的人嘴里传出去,你知不知道?”
“那又怎么了?”陆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冯谦的意思,“我又没说左千户所什么,我不就说我要弄死那……”
“你是真傻了?”冯谦皱眉道,“萧赞怎么说的,我刚刚也已经复述给你听了。你要是敢动他,他就敢拉着守孝陵的那些精兵一块儿去死!谁是干净的?他们私下里收了多少外财,你不是不清楚吧?要抓把柄,一抓一个准儿!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两个人干的?其中一个还死无对证了。这话你信吗?陆准,现在咱们都不用管别人的事情,什么赵贞吉,什么萧赞,都排除在外,我就问你,你信吗?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不要现在把丁禹州叫过来,让你亲口问问他,他在这件事情里头都干了什么?或者说他没干什么!”
陆准猛的抬头。
但即便他眼神再犀利又能有什么用处?冯谦根本就不理会他,依旧用一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我多说的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让他顿感无奈。
丁禹州?
这个人忠诚,也有能力,但在陆准的默许之下,手脚并不干净。
如果说是他故意放人进去运送炸药的,那绝不可能,这点儿信任陆准还是有的。
但如果说,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受了人家的好处,进而为人家的行动提供了某种看起来并不会有什么隐患的方便的话,那就极有可能了。
不,陆准甚至可以认定,猜测二肯定发生了,只是丁禹州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里面有他的事情!
那么,这样说的话……
“懂了?明白了?不装糊涂了?”冯谦斜睨他一眼,重新坐了下来,“你想想看,如果邵开河把消息传到了丁禹州耳朵里头,丁禹州会怎么样?以他的脾气,要么,想明白了直接来找你,要死要活的一顿折腾。要么,就是没怎么想明白,还偏偏要替你出头,你不是说你想弄死萧赞吗?他很可能就代劳去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没法收场!
现在的烂摊子,只要陆准想要收拾,那还是有很多办法可以动用的。但如果说这个时候,萧赞偏偏出了事情的话,那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你说得对。”陆准不得不点头,但对于萧赞的条件,他却依旧不想接受,“冯谦,你说说,明明是他萧赞此时占了下风吧?凭什么要咱们帮他收拾烂摊子?而且,我也想过了,这一次要是放过了他,那下次他指不定还要闹什么别扭呢!依我看,不能答应。”
“还是答应得好!至于原因,我刚刚已经跟你说过了。”冯谦再一次试图说服陆准,同意他的决定,“你可以不管萧赞的死活,你能不管丁禹州他们吗?如果萧赞真的狗急跳墙,把地下工事和丁禹州他们一块儿抖出去了,到时候,就算你把地下工事毁掉,他拿不住这个把柄,但丁禹州他们也得玩儿完。你希望接受这个结果吗?如果你能接受,那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如果你接受不了,那就只能答应他!”
“可是……”陆准还想要争辩,却被冯谦的目光止住了。他瘪瘪嘴,无力的抬了下手道,“说,你先说。”
冯谦斟酌一二,才开口说道:“其实,表面上来看,是他胁迫了我们。但这何尝不是我们的机会呢?不管怎么说,他始终顶这个实职指挥使的名头,是你的上官。而你呢,指挥佥事怕是没有署理指挥使的资格的。但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这一次,你能因此而更进一步,坐到指挥同知的位置上,那是不是有些事情办起来就简单多了?比如,萧赞无法理事的时候,你作为指挥同知,完全有资格署理啊!”
“呵,说得好。”陆准没诚意的夸了冯谦一句,紧接着问道,“谈何容易?”
是啊,谈何容易。
孝陵出了事情,孝陵卫所有的人都有嫌疑,都脱不了干系。只不过陆准此时并不在风波中心,才显得游刃有余。
但遇到这样的事情,能够不受到牵连,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又谈何更进一步?
更何况,两个指挥同知的位置可是有人坐的,想要升任就得顶掉一个。陛下亲自下旨,将原来的一个指挥佥事调走,又升了陆准的官儿,他这才坐上了指挥佥事。那么同知呢?调走谁?
那两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家伙,调走谁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啊!
当然,冯谦既然能够提出这样的设想,就一定是有了些许的想法,否则,他也不会贸贸然的将这个说法提出来。
有冯谦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了,陆准完全可以让脑子休息下来,借用冯谦的那个去思考各种事情。
冯谦当然也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索性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你还记得指挥同知叶松奇叶大人的出身吗?他祖上似乎不是孝陵卫,而是从其他卫所调过来的吧?”
“很久远的事情了。”陆准想了想说道,“他祖上以前是旗手卫的指挥同知,后来调来调去的,调到孝陵卫来填了这个空缺。祖上那一辈的事情了,你提这个干什么?”
“旗手卫。”冯谦抓住这个字眼,看着陆准问道,“怎么?提起这个,你没想到什么吗?”
“我应该想到什么?”陆准反问一句,见冯谦没有直接回答的意思,只得自己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唔,旗手卫……旗手卫……”他想了半天,总算是拎出来一个不太成熟的线索,“你是说,焦文桀?”
除了旗手卫千户焦文桀之外,陆准没有跟其他人有过什么直接的交道。所以,提起旗手卫,他最多也就只能想到这里了。
但这个答案,冯谦并不是十分满意。
“我问你,旗手卫驻扎在哪里?”
“宫城啊。”这个陆准还是很清楚的。
“你也知道是宫城!”冯谦点头道,“那我再问你,孝陵跟宫城距离有多远?”
陆准不耐烦地回答说:“有一面墙基本上就是挨着的,你问这个干嘛?”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就觉察出不对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事情可以推给……”
“不是推给,而是要认定,就是旗手卫做的事情!”冯谦认真地说道,“你想想,论动机,你间接杀了焦文桀的外甥,焦文桀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想狠狠的整你一下?论实施,焦文桀是旗手卫的千户,旗手卫是干什么的?掌大驾金鼓、旗纛,实际上燃放烟花等等,也能接触到火药吧?这么大批量的火药,虽然不容易弄到,但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说运进来,只隔着一堵墙而已,防卫稍稍松懈,不就进来了吗?至于防卫为什么会松懈……你该想到是谁干的喽?”
“这……这不应该!”陆准很排斥这个建议,他想到了,冯谦这个一石三鸟之计,既替他除掉了随时有可能察觉到蛛丝马迹而实施报复的隐患焦文桀,又除掉了挡路的指挥同知叶松奇,同时也达成了救下萧赞以及陵内精兵的目的。但这种做法,让陆准觉得有违道义。毕竟这是真真正正的栽赃嫁祸啊!
“人家又没有得罪咱们,无缘无故把人家扯进来,这不好吧!”
眼看陆准难以越过心里的那道坎儿,冯谦明白,他此时就是说再多也没有用处。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些年来,为了让陆准坐稳这个位子,他在暗地里使了很多的手段。涉及的人中,也有不少是无辜的。但对于冯谦来说,这都无所谓。所有的骂名他可以一力担下,只要陆准能达成他心里的梦想,那就足够了。
“事情交给我吧,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冯谦如是说道,紧接着便提了条件,“但是我一个人可不行,你得把邵开河借我用用。另外,这些日子,邓承平和他手下的李贺、阳九两个人,也暂时听我的指挥吧。”
“你别乱来。”陆准说这话,主要还是担心冯谦会因此惹火烧身。
但冯谦偏偏对此是最不在乎的,他笑道:“放心吧,不会乱来的。最终的结果,一定让你可以接受。至于你,好好养足精神,准备配合我演好这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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