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蒲向东忙着在泉州给他们老祖宗蒲寿庚洗白的时候,翁秉元也从福州重新赶回泉州,并为蒲向东带去了福建布政使司的答复。
福建布政使司原则上同意蒲向东入股泉州商会的条件,但具体的入股比例和金额要等蒲向东赶到福州后再行商榷。
这,还重要吗?
重要的是,泉州商号这个完全属于朝廷、属于地方衙门的国有商号引入了民间私有资本,而更要命的一点,这个私有资本还是外资!
在这件事上,福建显然是开了一個不好的先河,而随后印发的多方连锁反应也随之显现出来。
既然福建的官员可以为了政绩,而放开国有商号的管控权,那其他各省为什么不可以?
尤其是资本最为发达的广东,更是在福建布政使司和蒲向东签署完合作后紧随其后,广东商会也开始吸纳民间资本并在其后的一个月在广交所上市。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
陈景和气的头脑发昏,直接一封弹劾送进南京,送到了陈云甫的面前。
在这道弹劾中,陈景和用极其激烈的口吻攻击了伍士皐的种种错误,并表示,如果中央再不将伍士皐撤职的话,广东,真就不再是大明的广东了。
陈景和本以为自己的这道奏疏可以让陈云甫有起码的重视,结果等来的结果却是。
一年后也就是九州十年,广东因为最先完成全省主要府治城市间的铁轨接通工程,伍士皐头上的军政院候补行走头衔拿掉了候补二字,从正二品正式升为从一品中央大员。
至于一直和伍士皐不对付,甚至和整个广东都不对付的陈景和,则接到了一纸调令。
“调任军政院办公司。”
陈景和回京了,用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回到了南京,调到了办公司,连个具体差事都没有的彻彻底底的闲人。
而他这一次回京,更是压根没有见到陈云甫哪怕一面。
因为,蓝玉病逝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但却又并不意外。
已经七十岁的蓝玉终究没能战胜时光,倒在了西征察和台汗国的无休止战场上,可能令蓝玉最遗憾的事,就是他到死,也没能将属于他的王城修建好。
陈云甫离开南京赶往蒙州参加蓝玉的丧仪,因此并没有见到回京的陈景和。
回到南京的后者,唯一能见到的只有留守监国的朱允熞。
两个打小一起长起来,但关系并不算多融洽的兄弟二人坐到了一起,彼此都沉默了很长一阵。
“景和,回京来了。”
最终还是朱允熞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听说,你前年添了一个儿子。”
“嗯。”
“恭喜......”
“我不是来找你聊家事的。”陈景和直接打断,只见他沉着脸说道:“现在是你监国,我这个太子回来,是和你汇报国事的。”
朱允熞有些尴尬,连连摆手道:“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有事尽可直说无妨。”
“我来之前,广东商会在广交所上市的事你知道吧。”
“有所耳闻。”
“而在广东商会之前,泉州的事你知道吗?”
朱允熞依旧点头表示知道。
“那好,说说你的态度吧。”陈景和一脸严肃的问道:“你觉得,现在闽粤两省干的这些个事,是对还是错。”
朱允熞明白,陈景和这次之所以调回南京来,完全就是因为那一道弹劾奏疏,换言之,他这么问就是想知道,在朱允熞的眼里,到底他陈景和是错的还是陈云甫是错的!
多少有些难为人了。
“景和,你也别那么着急。”
“不急?”陈景和直接拉高调门站了起来:“现在还不急什么时候急,泉州商会、广东商会是什么,那是国营的商会。
朝廷为什么要国营商会,目的就是为了可以直接调控各种物价稳定经济、稳定地方乃至于稳定国家,现在国营商会被民间资本介入,依着那群商人无商不奸的性格,将来的物价能涨破大天去!
到那个时候,老百姓们吃不起饭,骂娘都是轻的,他们敢造反你信吗。”
“可,可这事义父他自有定夺。”
“错的也是对的吗!”
陈景和一手指向殿门外:“父王以前的英明神武我们不否认,可现在他就是错的,他错的非常离谱!
允熞,现在我们去纠正他的错误还不算晚,再耽误下去,那可就全完了。”
朱允熞自嘲一笑。
“景和,你刚才说,纠正?”
“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但,有点自不量力了。”朱允熞叹气道:“你和我其实都应该知道,咱们俩没有任何的资格去提纠正二字。
要是做臣子的有资格纠正君王的话,那就不会有文臣死谏这句话了。”
现实是直白且简单的。
在一个君权至上的国家,其政治生态通俗易懂。
那就是作为君王,拥有着这个国家绝对的权力。
所以君王,没有对错!
既然压根不存在错误,那纠正一说就无从说起了。
“景和,听我一句,你现在既然已经调回了南京,那就先稳两年,不要再去惹义父不悦了。”
朱允熞凑到陈景和的耳边低语道:“那日你给我写信时还说,希望我能帮你,我想帮你起码得我自己有实力吧。
同样的道理,你现在应该先保全自己,争取再调出南京培养实力,可不能现在就急于求成啊。”
陈景和点点头,他自然也是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只是一想到自己这几年的辛苦努力,再一想到原本的大好局势这几年很可能会恶化的可能性,就不免焦急万分。
“唉,也只好如此了。”叹口气,陈景和看向朱允熞自嘲一笑:“你比我稳重的多,也难怪父王留你监国。”
后者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景和,你是一直在广东,比我更直接的了解民生百态,因此急于为民立命,我呢一直在南京,天天和杨师他们在一起,你也知道的,他们一个赛一个能沉住气,所以身上多少沾点老油子,这稳重一说,某些事上来看,其实也不算什么褒奖。”
陈景和闻言一笑,起身告辞,离开前又折身冲朱允熞郑重一揖。
“多谢,允熞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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