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仓!”
明珠港的港区极大,除了行船停船的港口之外,存放进出口货物的仓储区站了明珠港六成的区域,这里坐落下的大仓何止千百。
于谦此刻就带着一队十几名锦衣卫站在一处紧锁的仓库外,勒令看管的工人打开仓门。
除了于谦这里外,几百名锦衣卫以十人为一队,遍布开来,一处处的开仓查验。
倒是有些由黑奴把守的仓库装傻充愣,借着听不懂汉语的由头拒不执行。
锦衣卫惯你这个脾气?
长刀出鞘就直接架到脖子上。
“仍拒不执行者,立斩。”
黑奴们若是有不惧死亡的勇气也就不会成为奴隶了。
面对着锦衣卫那明晃晃的绣春刀,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自然是令到门开。
就这么,随着一扇扇厚重的仓门打开,明亮的阳光驱散了黑暗,也让一切隐匿于国法外的罪孽昭然于世。
两个时辰后,于谦面色凝重的走进陈景和等人所在的大堂,快步走到前者身边,俯身言道。
“太子爷,查出了一些。”
“大点声,说给大家伙都听听,查到了什么。”
陈景和直接扬声道:“也让咱们李县令、朱理事都听听,看看这明珠港到底是不是如外界风言的那般,藏着污秽不堪的东西。”
汗水自李延宗的脸上开始止不住的流淌,而那朱有炯,此时此刻反而恢复了镇静,只是看了于谦一眼后就垂下目光,整个人如老僧入定一般。
“禀蕃台,下官奉命稽查明珠港货仓,仅目前开仓查验的一百一十九处仓库中便查获以芙蓉花为原料加工而成的大烟、芙蓉粉近五万斤,除此毒品之外,另有走私黄金三十七万两。
其余走私物品还包括茶叶、丝绸等。”
于谦报完这些后,迟钝了片刻后又咬牙切齿的说道:“蕃台,除了这些货物之外,下官还在这明珠港发现......”
“发现什么了?”
“明珠港,贩奴。”
陈景和扬了一下眉头,反问道:“是未报关的番夷奴隶?”
“不是。”于谦红着眼说道:“是我中州子民,准备走明珠港卖往海外。”
“砰!!!”
“胆大包天!”
陈景和闻言顿时拍案而起,大声咆哮道:“我中州废奴至今已经二十几年,简直是胆大包天!”
贩毒、走私还算是在陈景和的预料之内,毕竟他五年前在广东的时候,这种事就都亲眼见到过,可将中州之民,自己的同胞贩卖到海外为奴却是陈景和怎么也没想到的。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若是蒲向东干的,感情上固然无法接受,可还能理解。
毕竟不是本国人。
但看着眼前的朱有炯,再看看李延宗。
这俩可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啊!
“朱有炯。”
陈景和紧咬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最好给本官一个解释。”
此时此刻的李延宗已经完全瘫软在座,唯独那朱有炯反而愈加的气定神闲。
“蕃台,明珠港闹出这样的丑闻,在下身为明珠港的理事,难辞其咎,不过,这些事在下确实是一概不知。”
“你说你一概不知?”
“是的,明珠港每天进出海船两千余艘,到底都拉进来了些什么,又送出去了什么,在下总不能一船一船的去检查吧。
这些事都是下面人去做,在下的职责只是保证明珠港不出乱子,保证明珠港十几万工人有工做、有工钱领、有饭吃仅此而已。”
朱有炯毫不畏惧的看向陈景和,冠冕堂皇的为自己寻找脱罪的理由:“另外,明珠港不只是东莞的明珠港,还是广东的明珠港,这五年来,明珠港和广州港合力,为开拓我大明南疆海贸可谓是竭尽所能。
围绕着广州、明珠两港所兴建的工厂多达二十七处,生产出来的物资不仅远销海外诸国,更提供给江南六省,有超过三十万工人靠着港区吃饭。
在下光是和广州港务局协调这些民生大事就已经快要殚精竭虑了,又怎么有精力再去兼管其他,这进出口的事,有具体的人来负责,如此丧尽天良、目无王法之辈,应立即予以法办。”
朱有炯的侃侃而谈也让已经完全绝望的李延宗恢复了一些生气。
对啊,明明能推责任的事为什么要揽到自己身上呢?
陈景和怒极而笑,伸手指着朱有炯:“你以为找个替死鬼,就能为你、为东莞当局脱罪不成!”
“在下没罪又何来脱罪一说呢。”
“有罪没罪不是你说了算的!”
陈景和一脚踹翻面前的案几,杀气腾腾的盯着朱有炯,喝令道:“于谦!”
“下官在。”
“封锁明珠港,将明珠港所有管事之人全部缉拿回广州,着按察司、广东都察院、广东大理寺共审。”
朱有炯施施然站起身:“蕃台、太子爷,好大的官威啊。说拿人就拿人,说封港就封港。
太子爷您知不知道,您一句封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今天开始,靠着明珠港吃饭的十余万工人就没饭吃了,而明珠港的出口更是占了整个广东财政的三成。
这里封港,全广东八百多万老百姓的生计都要受影响,全广东七千六百名官员、三万九千名公员、差吏的俸禄、津贴同样要受到影响。
他们也要养家糊口,您一句封港,砸了多少人的饭碗。
更何况您还要拿人,在下是不值一提,您拿也就拿了,可这明珠港管事的人中可不全是在下这种无名小辈,还有几十位友邦外商,这事关国家外交之要务,您不和内阁通个气就自行决断,不愧是太子爷,有气魄。”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威胁恫吓,陈景和却是懒得搭理,挥手间就要离开这里,却没想到门外呼啦一声被数百名面色不善的彪形大汉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个彪形大汉个个虎背熊腰、满面横肉,而更让于谦紧张的则是这些恶汉个个腰别利刃!
不消多说,必是这明珠港的私军了。
“介绍一下,南印度公司的黑水保安,负责南印度公司所属产业的安全。”
朱有炯志得意满的介绍道:“太子爷可别认为他们只会看家护院,黑水保安自成立之后不仅在印度保卫生产,还曾受雇到阿非利加、欧罗巴打过仗。”
“朱有炯你疯了!”于谦不可思议的转头,遽尔暴怒着冲向朱有炯,抓住后者的衣领怒喷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竟然敢围攻太子爷,你怎么敢!”
“在下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朱有炯两手一摊,咧嘴道:“不过在下可没权力管他们,保卫明珠港的正常运转是南印度公司指派他们的命令,太子爷要封港,他们当然不愿意了。
毕竟封了港,他们可就没钱花了,太子爷要砸人家的饭碗,人家能乐意吗。”
“所以,你认为凭着这几百个狗东西就能唬住本官不成?”
陈景和冷笑一声,大踏步的向门外走去。
“那本官就让你看看,你这所谓的黑水保安能不能拦住本官。”
就在陈景和一只脚迈出门槛的同时,守在门外的一名锦衣卫千户开了嗓。
“不退者死!”
霎时间,几百名锦衣卫齐齐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柄缩短版的火铳。
堵在门外的黑水保安们久在印度哪里见过这种物件,其实慢说他们没见过,连陈景和在来到广东之前都没见过。
他对于火器的印象仍旧停在十几年前,那时候还是陈云甫带着他去过一次火器局。
十几年来,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大明,除了火炮上过战场之外,再无任何的火器问过世。
即使是近年来的几场大仗,大明的军人,依旧是短兵相接的白刃交战。
而现在。
是时候了。
因为没见过,所以不害怕。
堵门的黑水保安来自各国各地,有阿拉伯人也有南洋人,有白人也有黑人,当然也不乏印度人和曾经的大明人,此刻的他们胆大包天,不仅没有让开道路,反而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利刃指向了陈景和。
而就在他们举起刀的那一刻。
“砰砰砰!”
如鞭炮般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伴随着刺鼻的火药硝烟味,原本一脸高傲的朱有炯顿时如遭雷击,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吓傻。
那支所谓的受雇征战海外多国的黑水保安队,只顷刻间便死伤大半!
即使有侥幸未死者,也无不躺在地上哀鸣不已。
任何新型武器的问世都是如此,伴其而生的只能是死亡和杀戮。
几百名锦衣卫拿着手铳,冷面如阎罗般走到这些躺在地上的伤者边,举起火铳对准脑袋,毫不留情的扣响。
说杀无赦,就绝不留一个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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