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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时旅拉着季殊躲到沙发后面,她这才看见他右肩上的衣服被血染红了一大块,整只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那颗子弹打偏了。
季殊松了口气。
裴时旅只有左手可以动,但他上膛的速度依旧很快,一声轻响,枪上膛,他甩出去一枪,刚刚破门而入的人应声倒地。
速度和准确度令人心惊。
然而更震惊的却是裴时旅本人!
他看见随后进来的人竟是他叫来的手下,那些人手持武器,迈着沉稳的步子向他们走来。他心头一惊,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枪声。
他的身体一震,握枪的手臂被子弹擦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他头一低,直接缩回沙发后面,仅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枪口。
装了消息器的手枪没有发出太大动静,子弹从他们头顶上呼啸而过。
裴时旅的脸色再最初的震惊中恢复平静,阴沉地吓人。竟然是他的人!
季殊这时已经拨打通荣明的电话,刚接通,那边荣明的骂声混着枪声传来,他低骂了一声,接着快速问道:“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裴时旅一面盯着被阻隔在门口的几人,心中翻腾不已,余光却也注意到了季殊手腕上的手表。
果然有通话功能!
他刚刚进屋的时候,她一定是在跟楼廷通话,那时她以为自己隐藏地很好,但他却发现她看向自己的时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戒备之色。
这是季殊才会对他露出的神色,警惕而冷漠,他去而复返就是因此。
通过手表里传来的声音,季殊判断出荣明那里的打斗竟然比她这里还要激烈。也是,她这里加上裴时旅才两个人,而底下想要阻止荣明上来,至少人数要跟荣明带来的人相当。
她说:“我还撑得住,你当心。”
刚说完,一把手枪扔进她的怀里,裴时旅头也不回地说:“找机会跑。”
季殊微微摇头:“枪在我手里没用,你多坚持一会儿,楼廷在路上了。”
裴时旅闻言竟然轻笑了一声,他想过用死这种极端的方式让她永远记住自己,但是听到她的话后又改变了主意。
还是活着吧,活着才有机会再见到她!
他动了动手腕,搭在膝盖上,握枪的手腕如同固定住般,一动不动,而当他的手指扣动扳机的时候,总有人应声倒下。
闯进来的剩下几人对看两眼,犹豫了一下。
裴时旅说道:“你们跟我的时间不短,我的枪法怎么样你们心里应该清楚,确定要继续吗?别忘了,谁是你们的上司!”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浸满了令人胆寒的冷酷。
然而,这并不起作用,对方只是犹豫了几秒钟,枪声再次响起,这次,枪声更加密集!
先是他的膝盖升起一团血雾,他开枪的速度慢了零点几秒,这短暂的时间,他的手腕跟着升起一团血雾,黑色手枪掉在地上。
“裴时旅!”季殊亲眼看见他浑身被鲜血染红,双眼也变得通红,浓浓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将她又带回海岛那一天。
容音惨死的情景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她猛地抓起刚刚裴时旅扔给她的手枪,食指放在扳机上连续扣动。
杂乱无章又不要命的打法竟然吓住那些人。
不过,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她一连串的射击很快将子弹打光,再扣动,只剩下咔咔的声音。
裴时旅的四肢都中了枪,只能身体往后挪了挪,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季殊紧紧抓住他身上的衣服:“你千万别死了!”
裴时旅无声地苦笑一下,他倒是也这么想。
剩余的两个人已经快要走到他们面前,黑漆漆的枪口对着他们两个。
裴时旅冷声地问:“总统下的命令?”
依旧是没有人回答,两人脚步划一走过来,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裴时旅算是明白了,他高估了自己,他在总统那里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当两人扣动扳机的时候,裴时旅猛地转身,把季殊压在自己身下。
“砰!砰!”
又快又狠的两声枪响,裴时旅的身体一震,快速地回头,他的两个手下齐齐倒地,倒地前大睁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楼廷……”季殊惊喜地叫一声,不过后面的声音里就不是惊喜。
来的不是楼廷,而是海湾的保镖。
保镖看了裴时旅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伸手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起,见他身上没有致命伤才又看向季殊。
一同面向季殊的还有黑洞的枪口。
裴时旅被这迅速的变化震惊住,猛地朝他身上一撞,保镖的手一偏,子弹擦着沙发边上而过,季殊直接趴在了地上,子弹钉进她身后的墙壁里,石灰溅了她一身。
保镖眼中升起怒火,一脚踢开裴时旅,再次举枪。
可惜……已经晚了!
又重又急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而就当保镖举起手枪那刻,他的身体直接往后一倒,鲜红的血顺着他胸前汩汩地往外冒。
没有任何声音,他以为时间应该来得及。
直到保镖摔在地上的时候他才发现一个身影刚从窗户上翻进来,而他手中的手枪枪口正冒着青烟。
裴时旅看见来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人随之往后一仰,重重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楼廷从窗沿上跳下来,大步走到季殊面前,她身前大片的血迹让他眸色一深。随着他跳进房间,又一批人冲进房间里。
这次是陌生的面孔,枪口对着倒在地上的人。
“救他!”季殊拉住楼廷的手,目光焦急地看向仰面躺在地上的裴时旅。
楼廷并不为所动。
季殊更加握紧他的手,焦急而又不安:“救他!”
她重复,眼前一片鲜红。
楼廷的眼神一紧,很快发现季殊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立即想到因为容音死在她面前,她受到的刺激。如果今晚没有裴时旅……
他眉头拧紧,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救人!”
躺在地上还有气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裴时旅,一个是最后进来的那个保镖。
楼廷带来的人立即对他们采取了紧急止血措施,外面断断续续的枪声渐渐变小。楼廷蹲在季殊身边,轻轻抱住她。
没过一会儿,荣明和容湛带着受伤的容嫣过来。
地上的尸体令他们眉头紧皱,从身体倒地的姿势看,有些不对劲。
季殊剧烈的心跳在楼廷的怀抱里慢慢平静下来,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她都没有那么害怕,而当裴时旅倒下的时候,她眼前就看见容音。
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她的脖子,那一刻,她真的好怕裴时旅死了。
如果再有一个人为了救她而死在她面前,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小……”容湛望向季殊,下意识地喊小七,说出一个字才反应过来,转而说道:“小殊,是裴时旅吗?”
季殊微微摇了摇头:“裴时旅的手下要杀我们,是那个人救了他,然后准备杀我。”
她指着被救回的那个保镖。
容湛和容嫣同时向还有一口气的那个人看去,容嫣脸色忽然一变:“他不是四姐的保镖!”
容湛的眼神猛地锐利:“你确定?”他安排来安城的人没有容昕的人!
容湛脸色难看到极点,还有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直接将电话打回海湾,冷声说:“把容昕给我控制起来!”
容嫣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会?”
紧接着她想到季殊说,那人救了裴时旅。她不由得看眼躺在地上的裴时旅。
裴时旅第一次来海湾时,是四姐接待的,四姐带他参观行宫的时候,小七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见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跟她说:“六姐,我心跳好快啊!”
那时,心跳快的应该不止小七一个。
四姐何时对一个男人那般和颜悦色过?她为小七说裴时旅的不是,都遭她训斥。
“不对!不会是这样!”容嫣抓住容湛的袖子,摇头说道:“大哥,一定不会是这样!”
“小七来安城是谁怂恿的?”容湛问。
“……是我。”容嫣想也不想地说,接着一想,又不对,她是听了四姐的话才跟小七说。
容嫣还抓着容湛的袖子,眼泪却簌簌地往下落……
裴家的事以裴时旅的手下和海湾的保镖全军覆没结束。却还没有完全结束。
受伤的人被送进医院,季殊这个没受伤的也进了医院,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
裴时旅身中多枪,最麻烦的是左手手腕和膝盖那两枪,伤到了骨头,虽然没有性命危险,却很可能影响他以后。
季殊得知之后,托楼廷送了些东西去,而裴时旅此时已经被看押起来,他牵涉到一些违法事件。其中就包括他带来的那些手下。
裴时旅一直以为他有自己的力量,却没料到老奸巨猾的L国总统从来没有信任过他,让他当公爵是为了更好地利用他,他一直处于在被监视之中。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要杀容音的人竟是L国和容昕联手。
如果说容昕是因爱生恨,L国就说不通了,他一面要和海湾联姻,一面要杀了跟他们联姻的公主,这完全不成立。
所有的问题从容昕的保镖那里得到了答案。
容湛对叛徒没有客气,直接利用了一种最新研制的审问药水,被注射药水之后的人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意识,问什么他就会说什么。同时被注射这种药水的,还有裴时旅一个没断气的手下。
L国总统要杀容音是想要通过容音在安城遇害来离间楼廷与海湾的关系,容昕要的是裴时旅,L国要的是海湾,两个人一拍即合。没有容音,有容昕在,联姻还可以继续。而杀裴时旅则是总统知道裴时旅有了异心,他想要脱离L国,脱离他的控制。容昕则要裴时旅活,这才有了最后的反目。
最不可能的两个人竟然是叛徒和凶手,这才让所有人一直没有查到他们。
这已经不只是容音被害事件,而上升到了国与国的层次。楼廷问出事情之后,除了海湾的那个人,他这次抓到的人还有之前抓的那几个,全部交给李治,他则带着季殊回去。
季殊的检查报告没有问题。她在海湾得到了最好的治疗,爆炸的伤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容嫣跟容湛问出结果之后,片刻都没有停留,直接飞往海湾。
季殊重新回到天澜园,站在门前,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此时已经深夜,别墅亮起了暖黄的灯,灯光柔柔地照亮整个别墅,好像在说“欢迎回家”。
季殊伸手摸了下墙壁,指尖在墙壁上缓缓划过,就这样都令她心安。可能是因为那个令她心安的人此刻正在她身边,握着她另一只手。
回到家中,季殊才觉得困极了,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洗完澡之后刚沾上床就睡着了。
她还想等楼廷一起睡,眼皮却不听话,上下眼皮直打架。
楼廷一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她熟睡的模样,连在浴室里都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心安。
他动作放轻,躺在季殊身侧。
这么轻的动作,季殊还是醒了。一双杏眼睁得圆溜溜的,看见是他之后,似乎又是不确定,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楼廷侧躺在他身边,手肘撑着上身,由她微凉的手指在他肌肤上游走。
她的体温要低一些,比一般人怕冷,因而这个天气,她的手脚也是容易冷。此刻她才刚合上眼,指尖的温度如他记忆中那般,有些微凉。
这样微凉的指腹却如同一小簇火焰,划过他的眉时,便将他的眉烧着,划过他的眼角时,又将他的眼角烧着。
他的心脏仿佛就在她指尖下跳动。
季殊用指腹描绘他的眉眼五官,搭在肩旁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他掌心的薄茧好像多了些,紧紧握住她的手的时候,有种粗砺的感觉,却让她觉得踏实。
卧室的灯光有些昏暗。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发出声音,好像要是不小心发出声音,眼前的人就会变成梦境一般。
季殊最先坚持不住,她太困了,细看她会发现她两只眼睛下方都有淡淡的青色。
从她恢复记忆以来,就没有一个晚上是能好好睡觉的。海岛上的囚禁,炮弹轰击的惨烈,海湾的上心惊胆跳,她不是从容音惨死的梦中惊醒,就是从楼廷受伤的梦中惊醒。
“睡吧。”楼廷躺下,将她搂进怀中:“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季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被温暖而心安的气息包围,季殊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她睁开眼睛,先看见微弱灯光下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楼廷坐在床边,膝盖上放了一个笔记本电脑,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握着鼠标。季殊刚从床上爬起,他就扭过头去。
准备要开口,两只柔软的手臂穿过他的腰侧,暖暖的掌心贴在他的小腹上。
季殊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只有真正抱着他,感受到他的温暖,才敢相信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幻觉。
楼廷比她的感觉还要深刻。
两人心中都有很多话要说,但又同时明白,彼此心中都懂,于是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楼廷抬手揉揉她的头发,问她要不要起来,他问话的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楼廷看了眼手机,准备出去接,季殊却抱着他没有撒手。他见状,嘴角弯了弯,靠在床上,直接把人搂进怀里,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然后才接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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