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蕊恨得贝齿都快要将下唇咬破,蓄着泪的眼眶却任是一眨都不敢眨动。
“你打了人家,还不快道歉!”
前方的唐永安催促着唐泽逸道歉,唐泽逸只是撇过头不理会。
方正笑着冷嘲热讽道:“怎么?如今仗着陛下如此喜欢你,你气性便如此之高?陛下不过是对你亡妹的补偿罢了,新鲜劲过了便会丢下你。
可怜你亡妹,用性命为你铺下仕途之路,也不过如此。”
唐泽逸气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攒拳的手颤抖着被唐永安握住。
唐永安同方正又鞠了一躬,恭笑道:“方大人也是刚刚丧女不久,应该能够体会咱们这些做家人的心情。
若是这样紧咬着不放,令千金在九泉之下定也不能安宁。”
“唐永安!你说什么!”方豪猛地偏要冲过去揍人,被唐泽逸如一堵墙一样挡到身前。
“你若再敢动我父亲一个指头,我不会善罢甘休。”
方豪怒目圆瞪,“唐永安是我的部下,我想怎么打骂,还轮不到你置喙。”
莫蕊感觉自己几度要气得晕厥过去,她下意识偏头,却发现越角亭上的人眸色淡淡,江全一俯在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
越角亭上。
“干爹,查清楚了。当初自首与昭妃娘娘私通的侍卫,是方豪借着光禄寺的权利刻意安排的,应该是令妹指使。”
祁无郁原本清冷如月的眼眸忽地一紧,炸裂出无尽寒光,像一只陡然发怒的凶兽。
后院里的众人仍在争执不休,围观的宫人越来越多。
可忽然,铁甲急促地摩擦声与震耳欲聋的踏地之声将众人团团包围住。
宫人们一看来人,吓得瞬间作鸟兽散。
莫蕊一瞧见越角亭上的人动身,便已经立刻藏到了更加隐匿的位置。
她私心地希望督主能够帮帮自己的家人,至少不要让他们受到如此欺凌。
可是督主会么?唐家与他非亲非故,品阶又低,他恐怕是连正眼也瞧不上的。
她揣着紧张,在暗处一声也不敢多吭。
皇城禁军黑甲铁骑,一个个面戴铁具,持着长剑将唐家与方家父子密封包围,随后一处侧开条道路,迎接着正主到来。
“方尚书好大的火气,咱家在正殿之上都快要被这股焰气给灼伤了。”祁无郁转动着手中扳指,悠然自得地缓步而至,扫略四周的笑眸深处却涌动着几分病态的暗芒。
眼前的所有人都噤了声,连趾高气昂的方正都不免微微低下了头,面上依旧十分不悦,“提督不在正殿保护陛下安危,来后院做什么?”
祁无郁浅笑着转眸,盯到方豪的身上,声音轻飘虚浮,“京城里所有的安危,皆由咱家统协,陛下的后院着火,咱家自当要来灭火。”
他转动扳指的手一顿,撩袍便是横扫一脚,快得众人都还未看清动作,方豪整个人便被掀翻在地,面容被他狠狠踩金丝黑靴下。
“祁无郁!”方正怒不可遏想要冲上前去。
只见他的身后黑骑涌动,须臾间三四把长枪已然从祁无郁的脖颈边上穿梭而去,利端直逼方正的脖颈。
“哟,尚书大人心疼呐。”他踩在方正侧脸上的脚还在慢条斯理地左右摩擦,地上的人恍若是有大火在贴脸烧着一般灼痛,痛得嚎叫出声。
“你用你的官阶威胁唐家。如今,大人也试试这般威胁咱家?”长枪的寒芒闪过,他在寒光之中露出笑容,雪白利齿隐约可见,可眸中四溢的杀意却如恶鬼嗜血一般堪堪直袭方正而去。
“你真是无法无天……你真是无法无天……”方正气得大喘粗气,却不得俯首而下,咬牙切齿。
“贵妃娘娘是咱家亲自了解的,用的老鼠钻心。
大人可是没瞧见,贵妃下葬之前,棺椁里还有被奴才们漏下丢去的老鼠在四处窜动,很是闹人。”他一边说着,一边踩碾着脚底下的方正,语气极轻,像是在与人玩笑一般。
脚下的方豪四乱挣扎,手已然扒到祁无郁的黑金长靴之上,却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一踹,整个人如一颗被抛出去的石砾,滚到刚才的木架边上,木架倒塌,所有的食材都准确无误砸到他的身上。
一时狼狈不堪。
方正连忙过去查看方豪的伤情。
祁无郁却还在原地哂笑,同不远处的他高喊一声,“方大人,下回火气再这般大,咱家不好收场的话。
若不小心再杀了你的一儿半女,你可莫要怪罪。”
莫蕊眼瞧着那方豪差点就滚到自己跟前,最后又滚落至一旁的木架,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仍旧百味陈杂。
自己如今这般的现状,不能贸然回去与家人相认。
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会让如今任人宰割的唐家雪上加霜。
她要留在宫里,换一个方式保护他们。
至少要在自己有能力些,至少在自己能不为他们添乱,能将父亲毅然决然护在身后之时,才能有资格同他们相认……
方家羞辱父亲与哥哥的仇,她在心底记下了。
如今督主与方家势不两立,与帝党之人更是水火不容,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不能因为自己贪生怕死,便什么都不顾地回去连累家人。
自己死,也总比全家跟着陪葬好。
她要好好呆在督主身边。
督主如今连方正都不敢轻易冒犯,可见其权势滔天。
借督主的手,暗中保护家人,趁机报复方家应该不难。
反正现如今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家。
莫蕊下定决心,正想悄悄抽身离开之时。
前方一大队宫人提着走马灯纷纷来到,中间簇拥着一道明黄色的声音。
这么大的动静,果然是将皇帝引来了。
只是那数十道走马灯晃晃,晃至她的眼前,她下意识用手遮了遮眼,却不小心与皇帝庆景焕稍稍隔空对视了一刻。
她连忙低头蹲下身子,随后绕着随着后方一同逃散的看热闹宫人一块离开。
庆景焕眸光一滞,心上猛然颤抖起来。
他明明瞧见她了!
他正要去追人,却被方家的父子堵住去路,定要自己为他们讨回个公道。
莫蕊一步也不敢停歇地小跑,最后灰溜溜地跑回慈宁宫,又从那个小狗洞里钻了回去。
她死都没想到,自己都费尽心力逃出去了,还会有心甘情愿回来的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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