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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渐暖,沁风迎面,寒冷的冬季彻底过去,洛阳迎来了暖春四月天。
憋了一个整个冬天的人们开始四处活动,什么踏春,效游比比皆是,洛阳城外但凡略有些名盛的地介儿,俱都是人山人海,推不开挤不开的。
绝对人头拥簇。
城里城外挤满了人,但凡有点闲钱儿的,哪怕只是贫民百姓亦要出城热闹热闹,只……皇城里,东宫中,太子仰面半躺在软榻上,一脸的郁郁寡欢。
一双狭长的眼睛半闭着,看似半睡半醒的模样,但透过眼帘,那隐隐流泄出来的阴森,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吱~~’一声儿,大门微微轻响,郑得禄低垂着头,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进来,踮着脚尖儿踩在地毯上,连声响都不敢出,脸色煞白,额头渍渍冒着冷汗……
带着盐份的汗水流趟下来进了眼里,又酸又疼……他眼泪都快下来了,然而,哪怕在难受,他也老老实实踏过来,‘扑嗵’一声跪在太子脚榻边儿,一动不敢动,哪怕眼睛疼的泪水纷纷,他也擦都不敢擦不一下。
低垂着头,几乎是五体投地的跪着,郑得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儿。
“那女人……”阳光透过窗栊射进屋里,半阴半暗的呈在太子脸上,显得他有几分阴沉,一躺一跪,屋里安静好长时间,太子才开口,声音低沉仿佛平常,然而若是细听,却能很轻易的听出几分怒意。
眼皮微微挑起,他斜睨了郑得禄一眼,“处理干净了吗?”他冷声。
这一声突兀的声音,在安静的仿佛空气都凝结的房间里响起,骇的郑得禄心脏都快从腔子里蹦出来了,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两下,额上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趟下落在领子里,姻湿了细绸的衣服……黏呼呼贴在脖子上,腻着难受至极,郑得禄却依然动都不敢动一下。
微微抬头,一眼撇见太子那阴森的眼神,心里哆嗦着像被线抻了般,他连忙叩首,颤颤兢兢的道:“回,回太,太子爷,芳,芳姑娘已经下葬了,是奴才亲眼着安子和承子动的手儿,就埋在城外乱葬岗里最深的地方,刨了三尺多深的坑……”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瞧太子没有发火的意思,还半闭着眼睛,随着他的语话,表情渐渐平和,心里就有了底。
稍微停顿了一下,郑得禄面上无甚表现,心里飞速琢磨着,“是奴才亲自选的地方,最是偏僻,芳姑娘让埋进去,等闲莫说人了,怕是野狗都找不着……”
“嗯,你到是机灵儿!”一直没言语,听到这儿,太子才终于睁开眼睛扫了郑得禄一下,微微点了点头,扔下这么一句似夸非夸的话,却依然把个郑得禄喜的眉开眼笑,跪着俯身,他就想给太子磕头谢恩,口中刚说,“奴才不敢当太子……”的夸奖……结果,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呢,太子便打断了他,接着道:“得禄,你小打儿伺候孤,是孤的亲信,孤信你,不什么都不瞒你……”
“太子爷厚恩,奴才愿意肝脑涂地啊。”郑得禄感动不行,连连表着忠心。
太子到没在意,只是接着道:“这事儿,你既插手了,便还是由你扫尾,伍家的事儿你来解决……在一个,安子和承子……你也找机会‘处理了!”
“处,处理?”太子这句话一扔下来了,郑得禄心里那点说不出的得意,刹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伍芳心那事就算了,不过个七品小官的女儿,既然赶上太子酒醉,她本身又不谨慎,在旁人家花园子里还敢四处乱逛……死了就死了,‘后事’也好打发,给伍家人寻个边关小县,打发他们去外放就是了。
反正,边关嘛,不太平总是有的,一走两,三个月,路上意到点死意外,让‘山匪’‘水匪’,甚至是‘外族’给灭门了,也不值得奇怪不是?
伍家——到底不过是陌生,哪怕今日见着伍芳心的尸首,确实挺惨不忍睹,瞧起来可怜见儿的,然而……他在太子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就算伍芳心隔外倒霉些儿,亦不过一时怜悯,转天就能望了,但,太子令他把安子和承子‘处理’了……
这两个可是他亲手养大的,是认了干儿子,叫他一声‘爹’的人啊,都才十三,四岁的年纪,他活生生养了五,六年了,是条狗都有感情了,让他亲自‘处理’,这,这……
“太,太子爷,安子和承子……这,这俩儿小猴崽子还是挺忠心的,您看看……”是不是能宽宽手?就,就放了他们?郑得禄身子都在发颤,却依然还是想给两个干儿子寻条活路。
“终归是年轻不知事的,伍家也是官身,等闲多一两句嘴,没得惹麻烦,还是处治了吧!”太子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说,“你若想寻个儿子养老,日后孤给你办,这两个,舍就舍了!”
“诺,诺!!奴才尊太子爷的令,马,马上就是去办。”这一句似是非似的‘敲打’,郑得禄心脏都快跳出腔子了,连连叩头称‘是’,在不敢多求一句。
屋里就这么安静下来,太子半靠在榻上仰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郑得禄跪在脚榻旁,整个人萎缩着打哆嗦,却不敢乱动,好半晌儿,太子突然开口,“嘶,你玉主子呢?派人去瞧瞧,若他得闲,唤他来见孤!”
“诺。太子爷,奴才这就去。”郑得禄连忙领旨,颤颤微微的拄地站起来,恭敬后退两步,这才掀帘子里离开……屋里,便只剩下太子一人半躺在榻上,面无表情。
说真的,近来太子的日子……确实是不大顺随,朝中事物颇多,锦王频频找他麻烦不说,父皇亦多有柯责,心里难受又发不出火去,他才在海宁郡主的生辰宴上喝醉了酒,在花园子里拉了个路过的小姑娘泄.火……
那姑娘穿的朴素,太子以为她是个丫鬟出身,就玩的过火了点儿,谁知这人身体不好,竟还死了。且,死就死了,后查出来还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就算伍家人身份低些,官职最高的不过七品小官儿,然而文人嘛,有个共识——最是护短,他干出这事儿,但凡让人知道了,就绝对是一场好闹。
尤其,还有锦王和他那一干如狼似虎的弟弟们做乱,一旦闹出来,就不能善了……更是说,父皇近来对他的态度已经很不满了,太子着实不想在因此事引起祸端,这才偷偷摸摸派郑得禄将人埋了,又派人做了伍芳心让匪人截了的‘假象’,甚至还要杀人灭口,断了后患……
只是,太子也知道,这世上嘛,只要做下的事,不管扫的多干净,都难免会有后患,瞒得住还是瞒不住?他心里着实是没底。
烦的很,自然想找人开解开解,这不,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玉昭昭。事实上,做为双插头的太子来说,在心里中,就连明媒正娶的太子妃都比不得玉昭昭……那是他从小到大追逐的‘梦’啊!!
洛阳里,谁不知道玉家昭郎?提起他,谁不挑起手指,赞他一声‘如匪君子,如琢如磨’?玉昭郎,可以说是男女不忌的太子的梦中情人,当初,在玉家因他而落难,他却选择不救的时候……很难说,这里的原因都是因为外部的压力……
或许,多多少少的,还有一些隐晦阴暗的心思在里头呢!
如今,玉昭昭落在他宫里,见天想着见着,怀里揽着……太子恨不得天天跟在他在一块儿,怎么都不够,不过,可惜的是……人家玉昭昭却根本不这么想。
“太子爷……”就在太子这儿双眼迷茫着回想往夕的时候,外间郑得禄突然掀帘子进来,跪在门口回禀着,“奴才去了厢房,内监的贴身宫人,那个叫玉德儿的禀报说,玉内监半个时辰前,刚出东宫……”
“出去了?”太子直起身子,双脚踩在脚榻上,一副欲起身的模样,“去哪儿了?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玉德儿到是没说,说……”郑得禄犹豫着直缩脖子,几乎是下意识的跪着往后蹭了两下,他这模样,到让太子起了疑心,拧着眉头问道:“说什么了?昭昭究竟上哪儿去了?”
“回,回太子爷,说是,说是……玉内监随着凤姑娘去桃夭阁,拜见丽嫔娘娘去了!”郑得禄这般说着,头都快低到尘埃里去了。
“凤姑娘?是那个……”太子一怔,恍惚竟没想起郑得禄所言的‘凤姑娘’是谁?
“回太子爷的话,是西北候府献上来那个,凤景宁,凤四姑娘!”郑得禄低声。
“昭昭怎么会跟她走?”太子满面疑惑。
“这,这……奴才听说,近来玉内监跟凤姑娘走的挺近,交情仿佛挺好的。而且……不知怎么着,近来丽嫔娘娘好像极喜欢凤姑娘,还召见过她一回,足让她在桃夭阁逗留了大半天的功夫……”郑得禄小心翼翼的说,“太子爷,您知道,桃夭阁跟咱们娘娘的关系,这,这……”
桃夭阁跟中宫一系是死敌,这整个后宫谁不知道?太子又哪会例外,往常,莫说靠近,太子连桃夭阁丽嫔的名字都不会提一句。他是东宫太子,也已经成了年,就连拜见亲娘吴皇后的次数和时间都是有限,更别说明宗帝其余后妃了,除了年节大宴之外,打根儿上就不见面。
甚至,太子基本都不怎么进后宫!!
当然,吴皇后的凤居宫除外。
这么谨慎,不是为了旁的,就是因为要避嫌,太子不是傻子,好色归好色,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知道的很清楚,轻易不去触碰解释不清的事儿。可如今,玉昭昭随着凤景兮进了桃夭阁,这事儿透着这么诡异,丽嫔跟中宫关系又那么僵硬,在是受他宠爱,在东宫里横着走,在旁的主子眼里,玉昭昭终归不过一个太监,万一丽嫔破罐子破罐,就是要找麻烦……
“不成!”越想越觉得不对,太子猛然站起身,“孤要去找他。”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迈步出了屋门,越奔桃夭宫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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