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是被我自己作践成这样子的。
所以我谁也不怪,只是难免有些后悔与觉得不妥当。我今年才二十七岁,最近好不容易才把楚庭找了回来,我也想看看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会过成什么样。
我们会不会有专属于我们自己的温馨小房子?当我穿着婚纱站在楚庭面前时,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是好像很多事情,我都不能陪着楚庭一起去经历了。当初我夸下的海口说我会出现在婚礼现场这一件事……现在我却开始害怕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当初……要是没有蹉跎过那些岁月就好了。
黑夜中,我的眼圈悄悄红了起来,却突然听到楚庭在我耳边落下话语:“好,你不想去我们便不去了。”
“睡觉吧,晚安。楚太太。”
话语后面紧随着的那个称呼让我心头一颤,而楚庭已经闭上了眼睛,将下巴轻轻抵在了我的颈窝处。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只是楚庭的怀抱真的让我安心,也给予了我满满的安全感。
第二日楚庭带我去认识了谢设计师,楚庭说她帮我设计的那一件婚纱足足花费了三年时间,她本人也对今日的见面蓄足期待。
谢含的住宅在郊外,小别墅依山临水而建,环境清幽,还可听到后山处传来的清脆鸟鸣声。
而谢含在我对面落座时,我的视线首先被她的美貌吸引了过去,那微翘的睫毛、不见瑕疵的脸庞以及身上独特的气质,都让她像一株空谷幽兰般,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
我视线默不作声抽离时,谢含嗓音干净清脆地落下一句:“陈小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怪不得楚先生能对您恋恋不忘那么多年。”
“就是陈小姐太瘦了,若现在要试穿那件婚纱,恐怕还有好几处需要再改改。”
“我先看看设计吧。”
如若婚纱不在我的审美点上,估计我也不会试穿。
谢含笑意盈盈地落下一个“好”字,起身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把楚庭请去了客厅。于是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谢含步子袅袅,风韵在步姿中尽数体现。而她呈上来的衣服,只一瞬便让我移不开了目光。
那件婚纱是中西形制款式的结合设计,衣服下摆蓬松,四块裙门两两重合,构成两片式的裙帘,更像是借鉴了马面裙“后襟不断”“前襟两截”的设计。
而上衬的对襟褶子上是蝴蝶结盘衬,衣服后背是镂空设计,又有繁复的蝴蝶结编织成回形针构造。
白色的裙子在我心中总能和“圣洁纯粹”沾边挂钩,接过谢含手中盛放衣服的托盘时,我心中竟升起了一股异样感。
“陈小姐,你要不要先试试衣服?哪里不合适的,我再另做修改。”谢含眼含笑意,语调温柔。
我比对了一下身材,却发现前凸后翘、比我略高挑一些的谢含明显比我更适合这套衣服。
三十分钟后。
楚庭在客厅里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国风画,眉眼略显低沉,却给他整个人缀上如坚挺青松的气质。
听到身后传来了高跟鞋磕在木质地板上的清脆声音,楚庭心弦一动,几乎是立刻回了头。
我能看见他眼中闪过一瞬的诧异、惊艳以及夸赞,可这些欣喜情绪在来人把团扇垂下后就变成了零星的火光,很快再也亮不起来了。
那套婚纱确实更适合谢含,她身材高挑而匀称,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精瘦的地方精瘦,衣服简直像为她量身定做般。
谢含也是个聪明的女人,看清楚庭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澜后,识趣地开口道:“我之前根据楚先生给我提供的数据来量衣剪裁,却没想到陈小姐瘦了许多。”
“这套婚纱,现在穿在陈小姐身上会显得太过松垮,可如果在腰腹处加上收腰设计,下裙又如此蓬松,整件衣服的设计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谢含语气平静,只就事论事分析着衣服贴人的适配性。
“可是如果再重新设计一件婚纱的话,以我的速度,不可能在下周设计排版出来,再制作成成衣。”
所以刚才我也和谢含如此说过说,我很欣赏她灵气而有想法的设计,但到底有些遗憾与可惜。
现在轮到谢含纠结了。
她觉得我的脸色太过苍白,婚纱如果定为全白的颜色,倒真的会衬得我的脸色愈发差了。
可是大红色,刚才我又和她说过,我不喜欢这种太过喜庆的颜色,连带着粉红色都一起婉拒了。
“所以婚纱的配色,我着实有些拿不定主意……依我看,可能陈小姐也不是抗拒这些喜庆的颜色,我倒是觉得她像有心事。楚庭要不先和陈小姐好好聊聊?”
谢含作为一个婚纱设计师,知道一件婚纱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为期待的礼物,可很多女人在穿上婚纱的那一刻,内心生发出的第一情绪不是幸福或快乐,反而是压力。
也就是近年来网络上热度极高的名词——婚前恐惧症。
楚庭的视线往不远处瞥了一眼,轻易地定格在某一根茶色柱子后一抹青蓝色的身影。
我藏在柱子后面,耳朵竖了起来,打算全神贯注听听谢含和楚庭之间会聊些什么。可这距离实在对我不友好,我的助听器又没佩戴出门,反而越听越吃力起来。
“你想知道些什么?不如我告诉你,嗯?楚太太。”
明媚阳光下,楚庭的身影被拉长,暗黑的一束跟在他身后,多了几分憨态可掬。
而“楚太太”三个字,在我的脑海中彻底炸开了烟花。
我伸手推搡了楚庭一下,笑骂他的不正经,却发现心里有融融暖流环过。
我和楚庭有身高差,而自生病后我便很少再穿高跟鞋,于是在女生群里并不算矮的我,现在也才堪堪到楚庭肩峰的位置。
可楚庭每次和我说话,总会不自觉半弯下身子,侧耳聆听我说话。
“如果你不喜欢这位设计师的设计,国外那名设计师的飞机昨天也刚落地,要不然我们明天去见见那位设计师?”
“你就不嫌我麻烦?”
谢含的鼎鼎大名我也早有耳闻,多少超一线的女星、商圈名媛等着她能为自己设计高定礼服,平时却连谢含一面都难见。
让谢含花三年时间去设计一件婚纱……楚庭还是第一个做到的人。
“有什么麻烦的?我也想你能真正开心的出现在婚礼现场,然后光明正大的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那你公司不忙?”远
水集团事业蒸蒸日上,公司现在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刻。
但他现在却天天围着我转悠,算怎么回事?
“公司的事情交给程浔声和顾裴晟也没什么大问题。”
我在走廊的茶色长椅上坐下,因太阳光线刺眼半眯起眼睛:“其实那件婚纱我很喜欢。”我甚至能想象自己穿上这件婚纱时身体的轻盈与放松,可是……
“楚庭,我不想结婚了。”我眼圈发涩,“医生都给我下最后的通碟了……我的身体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就不给你添麻烦啦。”
故作轻松的语气却没能缓解这仿佛被冰雪冻住的气氛。
我吸了吸鼻子,试想了一下未来的日子,我相信楚庭说的爱我,也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我毫不怀疑,在我离开以后,楚庭只会和桑季相依为命,把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像苦行僧。
好像用一枚戒指把另一个人套牢的人,是我呀。
但是我已经不愿,不愿他的余生里,痛苦煎熬的时光远比快乐的时光多啊。
及时止损,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我朝楚庭伸出了手,眼里闪烁着泪光:“你要走的路,我就先陪你走到这里好不好?你也别在我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啦,要不然你会多难过。”
楚庭慢慢在我身边坐下:“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他把我拥入怀,没让我把丧气话继续说下去。
傍晚时分,楚庭带我去附近的襄山转悠。
襄山是a市远近闻名的旅游胜地,冬季山上遍植梅树,白的粉的梅花一簇簇挂满枝头,娇俏傲雪。
而坐落于山顶上的寺庙还专门为这幅霞蔚盛景裱过一句诗歌:“想起这一生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小时候养父经常爱带我来此处踏青与郊游,他觉得我性格偏僻,更应该多与同龄人打交道,也常让我尝试邀请班上同学一起来踏青。”
可是楚庭的邀约从来没成功过。
但在他回到楚家后,每周末的邀请函纷至沓来,同班甚至同校的、他念得出名字的念不出名字的同学都巴不得结识他。
这种困境最后还是叶倾榄帮他解了围。也因此,他们慢慢成为了挚友。
楚庭把这些陈年往事剖陈讲与我听时,眉眼都被落日缀上微醺的暖意,而他侧脸的线条柔和,细小绒毛都能清晰可见。
我没来由地问了一句:“我们在酒店相遇的那一次,你是不是也是因为我长得像叶倾榄,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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