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知道死亡的威力,原来死亡给人带来的真正痛苦,不是带走了一条生命、让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遥远而不清晰的未来里,而是让活着的人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意志力。
过了许久,楚庭才终于低低落下一字:“嗯。”
可是那晚他发起了高烧,体温久久降不下去,整个人如同火炉一般滚烫。
程浔声看着医生护士给他打了点滴,又做了各种降温处理,可依然无济于事。楚庭额头的温度甚至还一度飙升,接近四十度。
在程浔声急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阵浓烈齁甜的香水味紧随着飘荡在程浔声的鼻尖。
“我听说楚先生生病了,特意下厨煲了人参炖鸡汤带过来,现在楚先生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吧?”安宁穿着一身丝绸质感的吊带裙出现,白嫩的胳膊上露出细细的肩带。
程浔声动作僵硬地转过头,又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安宁得知消息的速度倒真是迅速。
这是又打了什么主意?
想着趁人之危、趁火打劫?
程浔声脑海里的警铃大作,长腿一跨,挡在安宁面前。
皮笑肉不笑这招程浔声向楚庭学了精髓,程浔声冷漠地将人据于千里之外:“安宁小姐这么晚了还跑来医院关心我们总裁的生病情况,实在是有心了。”
“但是现在我们家总裁还没清醒过来,我也没有时间多做奉陪,不如安宁小姐还是请回吧。”
程浔声对安宁的印象实在说不上有多好,所以也没想着对她说话要有多客气。
安宁倒是不计较他这直剌剌的态度,把手上的人参炖鸡汤往程浔声怀里一塞,“这可是我花了三个小时熬的,程先生转交给楚先生也不麻烦吧?”
“装了保温杯,鸡汤到清早应该还是温热的。”
话音刚落,“哐啷”一声响起,鸡汤却洒了一地。
“哎呀,真不好意思,安宁小姐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不小心都把你辛苦熬了那么久的鸡汤弄洒了。咦,只是这鸡汤怎么还漂着那么厚的一层油?我瞧着这用料、这成色、这味道,为什么更像是医院楼下大排档里268元一盅的人参炖鸡汤?”
程浔声的语气实在无辜,只是眼波里又没完全藏住那一抹轻蔑。
安宁双手环绕于身前,红唇嫣然:“程先生到底是太年轻了,一点气都沉不住。对了,忘了告诉程先生,我来的时候远水集团的衣帽间好像着了火,你要是再去晚一点,谢含大设计师新改的婚纱,说不定就会变成灰烬。真是怪可惜的,那么美的一条裙子……”
安宁摇了摇头,笑容淡淡,却又像淬上了剧毒。
“谢设计师的婚纱早就改好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谢设计师要把婚纱送来,也只会送去楚家,怎么会送去远水集团?安宁小姐编谎言的时候,都没想过话语的逻辑性?”程浔声抬了一下眼皮,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我说的是真是假,程先生自己去集团瞧瞧不就清楚了?反正我是觉得挺可惜的,那么惊艳的一件婚纱,说不定会是sofia喜欢的款式呢?”
也不知道她究竟安了多少枚暗棋在楚庭身边,居然连楚庭生病、他准备同我结婚的消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简单。
程浔声往后退了两步,摸出手机正要打电话,却没想到公司的前台秘书的电话快他一步,手机的另一头随之传出了慌乱的声音:“程经理,怎么办啊,公司的衣帽间现在起了大火,我们联系了消防队,又让公司的保卫队赶去灭火了。”
“可是火势太大了,很多存在衣帽间里的周年庆晚会用的礼服估计……程经理,你现在方不方便来公司一趟?”对方的话音中甚至隐隐传出了哭腔。
六月十二日是远水集团的五周年庆典,近来公司上下一直在为此事忙碌着。而衣帽间挂存的衣服,很多是提供给嘉宾贵客的高定礼服。
程浔声恰巧是本次周年庆的总负责人。
惴惴之色跃上程浔声的眉眼,在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阵一阵惊呼后,程浔声把安宁推搡出病房,叮嘱护士别让安宁进病房后,才拿了车钥匙往车库跑去。
安宁扬起一抹冷笑,而三分钟后,她神色冷漠地出现在楚庭的病房内。
房间里没开灯,漆黑如墨。夜风从阳台灌进来,把桌子上放着的书掀翻了页。
楚庭身上盖着厚被子,脸上潮红一片,汗糊满了额头。
“水、水……”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舔了一圈干涸的唇瓣。
安宁脸上挂着无动于衷,病房里的时钟分针滴答滴答地转动,转过了一圈后安宁才不紧不慢地找了杯子倒了一杯热茶。
她坐在病床前,甜腻的香水味侵占这一席地方。
她镶了细钻的粉红指甲慢慢划过楚庭的脸:“楚庭,你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吧。你说,现在我要是对你做些什么,你能反抗或是有人来救你吗?”
滚烫的热茶被泼到楚庭的脸上,热气笼罩下,楚庭病态苍白的皮肤红肿起一片。他好像感到了几分痛苦,眉头越蹙越深,挤出深深的沟壑。
安宁俯身,唇瓣离楚庭眼睛极近,但是黑暗中她的瞳孔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对楚庭的厌恶。
她多讨厌面前这个人……如果不是楚庭,她的生活怎么会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她还要跟着季佳宴活得像是暗不见天日水沟里的老鼠!
做了整容手术后,她有时候看着镜子里面的那张脸都会觉得恶心,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最讨厌的人的模样,才能换来光鲜亮丽的生活?
明顺创投董事长的位置,她牺牲了色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可楚庭为什么要帮一个陌生的女人,再从她手上抢东西?
那个sofia到底是谁?!
凭什么她能得到楚庭的另眼相待?而自己顶着一张和陈娇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他却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甘心!
安宁,不,应该说她是季佳芮更适合。
此刻她的双手慢慢靠近了楚庭的脖子,随即狠狠掐了上去,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她的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红,而眼眸里的底色从来都是那一抹狠戾与厌恶。
“我究竟做错过什么,楚庭你当初对我丝毫不肯手下留情时,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会有今天?!”
缀着繁复花纹的玻璃杯摔碎在地,楚庭像是呼吸不过来,连连咳嗽着。
他感受到了脖子上的桎梏,努力让意识清醒过来,手微微抬了起来,却又无力地垂落。
季佳芮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神情狰狞而恐怖。而下一刻,她的后衣领却突然被人揪住,整个人被一股力气往后拽去!
“这是我的男人,你凭什么动他?”冷冷的声音在季佳芮耳边响起,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惊惧意。
季佳芮一声惊呼卡在喉咙眼里,她总算想起来这道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熟悉了。
难道……当年陈娇并没有死?
也怪不得,当初在舞会上,她想了一出那么浪漫的“邂逅”,却没能在楚庭眼里看到她想得到的惊艳与欣赏,后续的事情也没有按她所想的发展!
季佳芮的眼眸正撞入我的视线,后知后觉的惊恐和恍然大悟在她眸里铺垫出五彩斑斓的情绪:“原来你就是陈娇?呵呵,当年坠海了你都没死,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容貌可以改变、身材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声音却是独一无二的。
在明顺创投那一次见面,贺青柠和贺忻都和季佳芮说过他们觉得sofia此人身上透露出种种古怪,而那时她居然没把此事往心里去!
“你现在反应过来了,看来还不是太蠢。”我冷笑了一声,掰着季佳芮的手肘往后撤。
她的细胳膊如同藕节般任我摆弄,我轻松地施加了力,便听到她肘关节处传来了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季佳芮一张脸疼得龇牙咧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也别拿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特奇怪,你明明打探到的消息是我药石罔灵,陷入晕厥迟迟没能恢复清醒,可为什么现在我却能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甚至还有力气对付你?”
从明顺创投见安宁的第一面,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
而她朝楚庭大喊的那一句“我是陈娇”,更是拉响了我脑海里的警报器。
自那一天后,我便开始查探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又为什么能空降到明顺。
可,能查到的有关她的身份信息与资料,实在太有限了。
某一天我兀自在为安宁身份头疼时,却突然想起顾柬和我说过的,季家兄妹还潜在a市并没有遁逃国外一事。
而私自用公司资金转而去购买高奢名品的这种作风,我真的太熟悉了。
季佳芮和安宁的身影,也逐渐在我脑海里慢慢重叠起来。
蛛丝马迹都开始有迹可循起来。
明顺一楼大厅的装饰、安宁办公室的布置,都与季佳芮当初计划和楚庭结婚时布置秋山别墅暴露出的品味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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